《逾墙》准书生

9、第九章

　　9

　　出去透了风，魏辰书好了许多。惠贵妃见儿子趴在案上看书便回了自己帐里，于是这边帐内只剩了小皇子。
　　魏辰书看书认真，做事专注。他将之前看了七七八八的书册看完，便铺开宣纸练字。他年纪小，笔抓的不很稳，字体娟秀软绵，但已经算是几个小皇子里写得好的。

　　他临着帖正写着，大帐的门帘被掀开溜进来一阵凉风。魏辰书打了颤，抬眼去看。只见魏辰易圆圆的身子跑过来，手里还拎着一只毛兔。
　　他边跑边说：“三哥快看，这是我的猎鹰猎的。厉害不厉害？”
　　魏辰书放下毛笔，看了看他，奇道：“你的猎鹰？”

　　魏辰易开心极了，嘴角几乎咧到耳朵后面，他放下那只兔子，手舞足蹈的比划：“是我的猎鹰，一只小鹰。别瞧它小，好生厉害。我只是这么一吹哨，它就张开翅膀飞到高空上，然后过了那么一小会，它一个俯冲就抓了这么一只毛兔。”魏辰易双眼清亮，“它爪子抓那毛兔抓得紧紧的，我吹哨之后，它就把猎物放在我面前了。”

　　魏辰书听得兴致勃勃：“好厉害，是皇叔带你去的么？”
　　魏辰易点头道：“是呀。我早上看赛马，可有意思。中午吃了饭小睡一会儿，父王就带我去打猎了。皇帝陛下也在，太子也在……对了，秦渊也在。三哥，你说，你早不喝酒晚不喝酒，偏偏这时候喝酒头疼，错过乐子了。”

　　魏辰书淡淡笑着，脚尖踢了踢那只已经断气的毛兔：“可不是，我倒霉呢。不过有你与我说说，也一样的。”他从书桌后走出来，坐到榻上，招呼魏辰易也坐下，两人对着榻上的小桌剥果子：“今日的赛马什么结果？”
　　魏辰易想了想说：“意料之中的结果，他们马术精湛十分好看。对了，大殿下也去比了，虽然未入三甲，但给我看得眼花缭乱。往日里和我们练马，他都收着呢。”

　　魏辰书问：“大哥也去比了？那太子也在？”
　　魏辰易道：“对，今早上太子也在。前呼后拥的，那阵势比陛下也差不了多少，好威风的。”
　　童言无忌，魏辰书给自己嘴里塞了一粒龙眼：“我中午的时候也去了马场，骑了一会儿马。”
　　魏辰易紧张道：“你头晕还去骑马？”

　　魏辰书给他嘴里也塞了一粒龙眼：“母亲陪我去的，回来的时候见到了康幸姑姑。”
　　魏辰易吐了核，“早知你饭后还去骑了马，我去打猎的时候就应该叫上你。”他俨然有些低落，过了一会儿又似安慰魏辰书：“不要紧，过两日我们带上鹰奴，自己过去。”
　　魏辰书点了点头：“也好，叫上小五一起。”

　　魏辰易同意了，又说了些方才猎鹰打猎之事，说陛下箭法如神，说秦渊被吩咐照顾太子，并没真正猎到什么，说到最后，又说自己以后要学训鹰。
　　魏辰书笑眯眯的道：“你日后是要飞鹰走马，当个纨绔。”
　　魏辰易往后一躺，拍了拍自己肚子：“你和我父王说的一样。”
　　魏辰书说：“也没什么不好。”
　　魏辰易眉飞色舞：“就是，我觉得挺好。”

　　他两人聊天打趣，吃了些点心，小一会儿秦渊又来了。
　　那人不知道去做了什么，一身的寒霜进来，仿佛在这暖和的帐里投入了一块冰。
　　秦渊边笑着边解了自己的斗篷：“老远就听到这里有声音，想到是小世子来说了下午打猎的事儿。我便也来凑个热闹。”他说着瞧上魏辰书：“你怎么样，头还疼不？”

　　魏辰书笑道：“你就是哪里有热闹就往哪里钻，什么热闹都少不了。我已经好了，不劳记挂。”
　　秦渊暖和了身子，才走进：“我刚刚自己去了林子深处，猎了一头鹿。这就给你送过来。”
　　魏辰易先叫起来：“呀，你还自己去猎了鹿？什么模样，大不大，我去看看。”

　　秦渊止住他：“你别去了，我已经让人洗了皮子，分了肉，如今你是看不着什么模样。”
　　魏辰易很是失望：“好没意思，也不让我们看看再拆解。”
　　魏辰书又剥了一粒龙眼：“我瞧他就是惹我们眼馋，炫耀来的。你还落了他的套子，让他得逞。”他咬了果肉，吐了果核，摆手道：“皮子我谢了，其他的免说。快走快走莫来馋我们。”

　　秦渊哈哈大笑，也凑到榻边去剥果子：“你这小孩惯会曲解我。”他说：“我想着你这一日里恐怕只吃些清粥嘴里没什么滋味，便猎了野味来。陛下那边已经知道你病了，不会传你，我们就在这小帐里弄些炭火铜网，吊块鹿肉在上面，自个儿切片烤着吃，也算给你添些滋味。你倒好，只冤枉我是来炫耀自己的。”
　　魏辰易抢白：“吊着肉，自己切片，自己烤么？”他眨眨眼睛看着秦渊：“这好没规矩。”

　　秦渊指着魏辰书：“咱们这位三殿下是个守规矩的不曾？我可说了，新鲜的鹿肉现切现烤，最是好吃。”
　　魏辰书馋了，却又想到中午母亲嘱咐自己少食荤腥：“我倒是想吃，只恐怕母亲不答应。”
　　秦渊道：“那我去禀告贵妃娘娘一声，再添些清热的小食，免你贪食，夜里睡不着。”

　　魏辰书道了好，有了吃食，便把之前许多事情一并忘了。
　　他们小孩子寻乐子，旁边还是得有内官看顾。惠贵妃对魏辰书一贯放任，没有不同意的，只让他们注意安全，别伤着自己，又嘱咐少吃些鹿肉，命人准备几样小菜，怕鹿肉太过温热。
　　东西准备起来不繁琐，却也是个搬进搬出的活儿。秦渊往帐里拿肉的时候被小五看见，小五不知他们做什么，只巴巴看。

　　秦渊笑问他要不要一起吃些。小五想答应，又不敢贸然应答：“我得回禀了母妃……母妃要是同意，我晚一些过去成吗？”
　　秦渊不拘小节，立马同意：“成啊，你只管过来。别太晚了，太晚了什么都不剩。”
　　小五开心不已，忙忙去了容嫔那里。

　　秦渊进帐，魏辰易已等不及了：“我说叫宫人去拿肉，你非说只你知道哪里最好。现在怎么去了那么久，我都饿了。”
　　挂上了肉，秦渊坐在火炉边：“方才回来遇到五殿下，我见他想来就邀了他。”
　　魏辰易：“那怎么不见他？”
　　秦渊道：“说要回禀容嫔娘娘，也不知道能不能来。”他说：“不必等他，我给你们片肉。”

　　铜网上已经烧得滚烫，秦渊拿出匕首，在鹿肉上随意一片，薄薄一层肉便割下来。他割了十来片，用盘子接着，然后举箸将肉铺在铜网上慢慢的烤。
　　不多时，肉香飘起，引人食指大动。
　　秦渊又撒上盐巴，盐出五味，肉香便来得更浓了。
　　魏辰书吞咽一下，问：“好了没有？”
　　秦渊打趣他：“殿下要是饿了，就吃些点心。”

　　魏辰书举箸击打他的筷子，从他筷子底下抢了一片肉来，吹了两下，直接入口。
　　“傻子，烫呀！”
　　魏辰书张着嘴呼哧呼哧的解烫，就是不肯吐了这块肉，待嘴里适应了，嚼了许多下，吞下去。他吃罢，喝了一口茶。那肉香滋味回味无穷，让他乐弯了眼睛，“你们快尝，好吃的。”

　　魏辰易得了令，哪还客气，秦渊哭笑不得：“别烫着了。”
　　魏辰书又吃了一块，指使秦渊赶紧片肉，后面连烤的活也接过去，自己烤了起来：“这样的鹿肉甚有滋味。现割、现烤，又没有别的香料，只有肉香，原汁原味。”
　　魏辰易吃得嘴上流油：“三哥说的对。”他吞下肉，“秦世子，你日后有其他乐子，也要叫我们。”
　　秦渊一面片肉，一面道：“那是，少了谁，也少不了你们。”

　　他们正吃得高兴，外面有宫人传报，说五殿下来了。
　　魏辰书放了筷子，起身去迎。小五进了帐内被里头的热气熏了一脸，只觉得热闹非凡。
　　“小五脱了外衣过来，别热着了。”
　　伺候小五的内官给一众主子问安，便道：“扰三殿下了，容嫔娘娘备了些点心给殿下添菜。”
　　魏辰书道：“替我谢容嫔娘娘，我改日去给她请安。”

　　内官退了，魏辰书便拉着小五进来，正好是四方桌，一人一面，不少谁也不多谁。
　　小五在宫里一向规矩，如今乍然见这场面还有些不习惯。他筷子还拿得不是很好，更不能去碰火上的肉。魏辰书便烤好了肉替他夹在盘子里，宛如替他布菜一样。

　　小五规规矩矩，“三哥不用管我。”
　　魏辰书笑道：“在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要是吃饭还有那些规矩，都不香了。你只管吃，别被烫着。”他又想到什么，便问秦渊：“鹿肉温热我们恐怕吃不了这些，你去换块羊肉来。”
　　秦渊没什么脾气，想方才那薄薄几片也到了极限，便拎了肉出去换羊肉。

　　魏辰易瞧着秦渊出去，很是不舍：“我还没吃够了。”
　　魏辰书道：“羊肉温和，口感更细，不会少了你的。”
　　魏辰易道：“那谢谢三哥。”他又转去看小五带来的那些点心：“容嫔娘娘给咱们带了什么？”
　　打开食盒，里面是晶莹剔透的糕。

　　魏辰书一怔，道：“这是容嫔娘娘亲手做的？”
　　小五点了点头：“是母妃亲手做的。三哥，你们吃。”
　　魏辰书端着那碟糕上桌，给小五上了一杯清热的茶，不多时换羊肉的秦渊回来，几人围炉烤肉，很是亲热。

　　直到四人都饱了，秦渊才命人撤了炉子。四人换上出门的衣物，走路消食，让宫人进去驱散了帐里的气味。
　　他们四个小孩带着几个侍卫，走在各个大帐之间。
　　如今已有暮色，乌金落下，天边染红了一片，巍巍壮丽。

　　小五：“真好看。”
　　魏辰书：“是啊，真好看。”
　　魏辰易：“我欣赏不了，我觉得好撑。”
　　秦渊哈哈大笑，几个小孩也笑起来。
　　魏辰书边笑边说：“我认为我最贪食，想不到一山更有一山高。”他拉过魏辰易的手，陪着多多走动，“消消食，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