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逾墙》准书生

41、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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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两日魏辰书便不再出去玩，一头扎进曹老的书屋，恨不能两日之内将这些藏品一一阅览。秦渊不去扰他，与周舜很合得来，两人刀枪剑戟一一比试，相互指教成长，偶尔也跟着苏运下厨房，偷点师。苏运为人敞亮，又极有耐心，将自己拿手绝活都教了。叫曲幼竹连连嫉妒，也在后面跟进跟出。

　　两日时光很快过去，这等舒心的避世日子也当结束。走之前他们聚在一起吃了最后一顿饭，这次没有郑重分席，是围桌而坐。有几道菜秦渊亲自动手，苏运一一点出，叫魏辰书心头感动。
　　宾主尽欢后，曹老困倦，些许也有些舍不得孙辈，早早回屋了。曲幼竹和周舜一同送人离谷，到了隧道口，几人话别，倒似亲兄弟一般。

　　出了凤霞山，魏辰书坐在回城的车上，双手被秦渊紧紧握着。一路上谁也没说话，只在进城的时候，秦渊先回刺史府，魏辰书则走了另一条路。
　　马车从城中过，绕了几条小巷，最后停在双柳河畔的翠烟楼的后门。顾小南扶着魏辰书下车，去叫了门。前院是倚门卖笑的揽客，后院却静悄悄的。

　　门开了，魏辰书走进去，由小厮领着到了二楼的一间房。
　　魏辰书推门而入，打眼就是躺在床上，容色苍白的韩长君与未施粉黛的花魁。
　　两人一见来人，便要跪地问安。魏辰书不阻止，受了礼，又差顾小南扶起韩长君。寻了干净凳子坐下，对两人说：“你替本王受了一刀，本王谢过。”
　　韩长君站在原地，拱手：“学生不敢当，是殿下救了学生性命。内子受人蒙蔽，不知就里，意图毒害殿下，请殿下恕罪。”

　　魏辰书道：“若要怪罪，你二人还能站在此处？本王没什么耐心，想必花魁娘子也有了决断，不如今日一并了结。”
　　花魁瞧了瞧韩长君，见对方点了头，便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两本册子，一副卷轴：“端王殿下，这便是奴家的保命符。这两本册子，一本是与奴家有所往来的账目明细，一本是涉及舞弊案的官员名册。这副画卷，便是泄题的证据。是京都冯常大人送给书院贺礼贺先生的画。”
　　魏辰书展开画卷一看，画上不过是普通山水，而旁边的题词却暗含前年考题。画卷是冯常亲笔，有冯常印章为证。

　　冯常便是前年的主考，官拜二品。孟冯两家是姻亲，而这姓贺的，魏辰书也查的明明白白，是孟家三房的小舅子。左右孟氏是逃不了了。
　　魏辰书卷起画卷，又看了那小小名册，一个个名字跃然纸上，叫他心头窝火。
　　“很好，这份礼，本王收下来。行刺之事，本王也既往不咎。”
　　韩长君与花魁跪地谢恩，又拜上一拜。“殿下宽宏大量，明察秋毫，百姓福祉。”

　　魏辰书道：“好听话就不必说了。花魁既然烧了繁楼金蝉脱壳，不如想想今后的日子如何过。”
　　花魁道：“奴家出生娼馆，除却这些迎来送往的生意也不会做什么。好在韩郎不弃，愿娶我为妻，”她停了停道：“奴家自知罪孽深重，也省的是非善恶，实在是他们掐住了奴家的脖子，以韩郎要挟……”

　　魏辰书道：“你们二人一有功名在身，一是娼门女子，不合律例。”
　　花魁道：“正是如此。”
　　魏辰书看他二人片刻，抬手从顾小南处接了一封户籍，递给花魁：“花魁葬身火海，从此你便叫秋娘。”
　　花魁一怔，望向魏辰书，颤颤巍巍的接过那封户籍。她缓缓打开，上面写着秋娘出生背景，竟是江州通判之孙，父母遇海难早殇。如此，她便成了官籍，可与韩长君正当婚配。

　　韩长君一目看去，很是吃惊：“殿下大恩。”
　　魏辰书道：“不必谢恩了。本王不过利诱，各取所需罢了。”
　　他站起来，不愿再留，谁料韩长君却重重拜向他：“明年春闱，长君必不负殿下。”
　　魏辰书转头瞧他：“你想投靠本王？”他指了指花魁：“你要好生想想，一旦入仕为官，你们如何容于官场。御史一本参上，便要刮掉一层皮。”

　　韩长君趴伏在地：“高山流水知音难觅，折戟沉沙明主难寻。长君身无长物，久困书院，只求殿下不弃，将来替殿下分忧一二。”
　　魏辰书负手道：“休要妄言，本王辅君之臣，何须分忧？你今日这番话很是僭越，本王可治你谋逆之罪。”
　　花魁眉头一蹙，去拉韩长君。韩长君却重重埋首，分毫不动。魏辰书冷声一笑，大步离去了。
　　他一路出门，上了马车，透过车窗瞧着这娼楼妓馆。

　　车动了，他方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可惜啊可惜，可惜秋娘一片真心。”
　　他想，秋娘改名换姓弃了金银钱财、唯一营生只为嫁得有情有心人。想不到，有情有心却非可亲可靠。
　　他曾对秦渊说认为韩长君值得，现在看来，是他错了。
　　终究是不值。

　　回到刺史府已经暮色，魏辰书往里进，问了些马先元的情况。顾小南回：“他想自杀一次，被属下发现救了，后来又想送信逃跑，均未成事。”
　　魏辰书边走边问：“送信？给哪里送信？他妻儿都在这里，就不怕京都断尾自救？”
　　顾小南回：“信没有送出去，发现的时候他吃了。”
　　魏辰书一怔，畅笑出声，传了马先元来。

　　人一到，魏辰书便展开了那副画，叫马先元认一认，看认不认得那枚印章。
　　马先元先是认了，再看那上头的提诗，便吓得浑身发抖，好半天才说出话来：“殿下饶命，下官、下官愿戴罪立功。”
　　魏辰书挑高眉毛，传了笔墨：“马大人，这不就结了，早早如此，便不必遭受那些罪了。”
　　马先元跪在地上书写口供。他双手发抖，写的歪七扭八，魏辰书看了不满意又让他重写一张。前前后后马先生足足写了三遍才镇定下来。
　　他摁了手印，画了押，颓然的跪在地上。

　　魏辰书满意极了，将其好好封存，笑嘻嘻的说：“本王过几日便回长州，自长州回京。永宁诸事还得劳马大人费心。”
　　马先元整理仪容，直直跪着：“下官不敢不尽心。”
　　魏辰书浅浅笑道：“马大人虽然胆小，却是个聪明人，如今你将朝中重臣卖给本王，知晓其中后果。本王可以让你将功折罪，京都城的那位可不一定。”
　　马先元紧闭双眼，“请殿下可怜下官。”

　　魏辰书点了点头，伸了个懒腰，马先元极有眼色的退下了。
　　房内一时安静，永宁和长州之事也就此完结。魏辰书瞧着书桌上的诸多证据，计算如何慢慢解决。首要的便是贪赃一事。
　　无论如何，贪赃绝不可轻饶。他传了顾小南，又令马先元作为，一夜之间，永宁涉及贪污粮饷的三名官员通通入狱，孟氏粮铺也因恶意提价，诈骗朝廷饷银被查封。孟家涉案极深，江南粮铺的当家人是绝逃不掉了。

　　此案干系甚大，严重的要斩首抄家。
　　魏辰书尚还收敛着，并不一蹴而就，虽然一夜之间满城风雨，却并不着急宣判。孟氏想靠赎金救人，马先元却无半点松口。前前后后，上上下下打通关系，送钱都没了门路。魏辰书乐得在后堂逗一只会说话的八哥，想看看京里的孟侯会不会出面。
　　秦渊已经备好了船，问魏辰书何时启程去长州。

　　魏辰书喂了鸟，颇为遗憾：“孟侯不救人，我好失望。”
　　秦渊刮了他的鼻子，揶揄：“你这花花肠子，明明知晓孟侯断不可能出面的，还在这里磨人心性。莫不是还想离间孟家族人不成？”
　　魏辰书放下鸟食，道：“只要我那位五弟还是五殿下，孟氏就离间不了。”
　　秦渊道：“可你这样便得罪了整个孟氏，是将刀口引到自己身上。”

　　魏辰书道：“我行臣子本分，他能如何？若我放任不管，在皇父心中才是包藏祸心。我这是拿孟家开路呢。”
　　秦渊道：“我只知晓，你又树敌。”
　　魏辰书好笑瞧他：“我只站在那里就是树敌。”

　　秦渊沉默许久，终于还是认同他的观点：“既等不到京都援助，便只有让陛下裁决。”
　　魏辰书道：“不错，我想皇父已经见了折子，这两日便会有旨意下来。我们也该返回长州。”
　　魏辰书匆匆而来，缓缓而去。与来时一样，仍旧乘船，只是来时孤身，返回却声势浩大。他此番并不掩盖自己身份，乘的官船，也早早传了长州知晓。

　　上船的时候马先元及永宁一干官员来送，魏辰书负手上船，姿态做足。
　　直到官船进入南江，他才松快的进了船舱，躺在床上。
　　官船比货船宽敞许多，也舒适许多，将魏辰书上次乘船的不好印象全数抹盖。
　　他在船上一面看书，一面吃东西，或坐或躺，就没有规矩的时候。偶尔秦渊进来，他还要同秦渊争论书上内容，大多时候都争得面红耳赤，最终以秦渊的退让告终。

　　逆水而行总是慢些，足足行了七日。
　　魏辰书的小腿有些浮肿难受，叫秦渊捏着缓劲。秦渊笑他：“你果真是个吃不得苦的娇娇儿。”
　　魏辰书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们做皇子的不娇惯些，不是辜负了老天爷给的命数？你以为谁都是你，五大三粗，掌心的茧子都喇得我腿疼。”
　　秦渊挑高了眉毛：“喇得你腿疼？我摸你哪儿你不疼？”

　　魏辰书踹他，不容他欺负。秦渊便抓着他的脚踝欺身而上，将他堵在自己和床板间。
　　魏辰书道：“你可别胡来，现在这船上都是本王的人。”
　　秦渊分毫不惧，从人小腿一直往上摸，叫人挣扎不得：“巧了，小王最不怕人看。殿下只管叫来。”

　　比流氓，魏辰书哪比得他，刚要求饶，秦渊便截了他的话：“殿下求饶也没用，今次花好月圆，又快到长州，小王绝对不会放过殿下。”
　　魏辰书心口一跳，硬声道：“谁要求饶！”他双手捧住秦渊的脸，狠狠揉了几下：“秦建中，你弄痛本王，你就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