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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三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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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从夜里一直下到天明,辰时三刻雨水才收势回笼,渐渐露了些阳光。秦渊小憩片刻便早早起身,替魏辰书准备了早膳,着鸿雁去煎了药来。
鸿雁心头不爽,在厨房里差些摔了碗:“双子剑必在周边,他们主子病了,做什么要我伺候!都是暗卫,谁比谁高贵!”
他这话就故意说给魏辰书听的,声音响亮。魏辰书坐在床上,无辜的看着秦渊,“我吃罢了饭便去找永宁刺史,有什么身子不爽的,都在他那里养着,你就别太费心了。”
秦渊一面喂他喝粥,一面没好气道:“说什么呢,我对你不费心,你叫我对谁费心去?”
魏辰书抬眼,眸子湿漉漉的清澈见底。他喝了半碗粥,没了胃口,“你快些吧。”
秦渊问:“快些什么?”
魏辰书还没回答,秦渊便捏着他的手,又道:“我同你一起去。别人照顾你,我总不放心的。”
“你不同我去,你还要同谁去?”魏辰书抽回手,瞧着门口的鸿雁:“我喝药了,别碍着我。”
秦渊凑上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得意的走到门口接了药碗关门。而魏辰书呢,只觉脸上一片的热,哪里想过当着他人的面同人亲热。他眨巴两下眼睛,张嘴便要骂,谁料秦渊先他一步说:“你以为只有鸿雁?说不得你的双子剑也看着呢。”
这话说的太不要脸,魏辰书不知该羞还是该恼,狠狠的咳嗽两声,抢了药碗,不让他再献殷勤。秦渊见他喝了药,塞了一粒蜜饯在他嘴里。魏辰书刚咬上,这无赖便凑上去贴着他的嘴,咬回了半颗,吧唧一遍嘴,是又苦又甜的滋味。
魏辰书长这么大虽说没什么规矩,但总是克己复礼,哪承受得这样的无耻行径。脸上红得发紫,简直要冒出烟来。
秦渊看得好笑,取了衣服过来,问床上的少年:“殿下要我伺候穿衣吗?”
魏辰书吞咽了蜜饯,脑子里不知转了几个弯,脸上的热意终于被压下。他掀开被子,跳下床,疾走几步撸起袖子,看上去就要揍秦渊。秦渊却站着不动,像是极了解人似的张开双臂,先发制人,将冲过来的少年正面抱了个满怀。光抱着不够,还向上掂了掂,让魏辰书挂在他身上,“太轻了,殿下该吃胖些。”
这实在太过了。
魏辰书有些恼,压着他的肩膀,“你放我下来。”
秦渊抬头亲了亲少年的脖子:“殿下投怀送抱,机不可失。”
魏辰书哪是他的对手,不过挣了两下就被人整个放在桌上,欺压得毫无还手之力,只能软声求饶:“建中、建中,我还病着。”
秦渊笑呵呵的拉过他的手,亲了亲:“你当我是什么禽兽么?”
说着便替人整理散开的衣物,又一件件将外衫、配饰穿戴整齐。推人坐在镜子前,好好的梳理散乱的头发。待一切妥当,鸿雁的马车也已经备好。
魏辰书矜贵出门,秦渊跟在他身后,待马车上路,鸿雁也不知身影。
永宁刺史府迎来了十年来最大的人物,当今圣上的三皇子端王魏辰书。刺史马先元仓促前来,原还做了心理建设,说了些官话套话,却不想这位端王殿下不是个好说话的。
上来第一句便是:“本王在永宁的安全全权马大人负责。”
今早还有属下报马先元,在双柳河畔发现了几个黑衣死士的尸体,现在再听端王端王这话,哪有不胆战心惊的。
而这位端王的第二件事,便是要翻历年案宗,查永宁账目。
第三件事,开永宁仓,运粮西行,支援长州。
马先元心内惶惶,计算长州赈灾的端王这样查到永宁是什么情况。
刚到第一日便风风火火,一一接见了得了风声前来拜见的官员。明明没说什么话,却让各位大人冷汗涔涔,胆战心惊。
心中暗道,莫非这就是天家威仪。
官员成群结队,就算不想惊动百姓,也瞒不住。一日时间,端王殿下就成了永宁城内的热门话题人物。
甄如铁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混在官员中间到的刺史府,魏辰书单独见了他。
“你领本王的令牌,押送米粮去长州。算算日子,等你到了长州,刺史钟衡也该到任。”
甄如铁捧着令牌心内惶恐,不知这是什么意思。
打发了一上午的官,魏辰书有些累,懒懒的靠在椅背上:“发霉米粮的事情,本王会替你做主。本王如今到了永宁四日,长州不知什么情况。你熟悉漕运,以最快的速度将这批米粮运回。”
甄如铁跪在地上:“小人遵命。”
魏辰书瞧着他:“刺史钟衡为人刚直,武将出生。你拿本王令牌,将霉米之事告知于他,他知晓如何去做。”
甄如铁道了是,听魏辰书嘱咐后,快步离去办事。
三件事吩咐完,魏辰书是时候的示弱,躺在床上不下来了。
他不亲自出门,自有人替他出门。且他就算躺在床上,卷宗、账目也都一一看过。他对马先元说:“大人办案明察秋毫。”
马先元看也不敢看他,只低着头道:“殿下面前,下官不敢居功。”
魏辰书闲闲问:“本王听说两年前有人状告江南考场舞弊,如何没有记录,马大人又是如何查的?”
马先元赶忙道:“回殿下,那是无涯书院的学生诬告同窗,后来私了,未上公堂,因此没有案宗。”
魏辰书揉了揉额角:“原来如此。但舞弊案干系甚大,既有状纸,都该彻查,岂容私了啊?”
马先元伏趴在地:“下官自当知晓舞弊事大,因此报送京内,下官也是遵照吩咐办事,请殿下明鉴。”
魏辰书问:“可有公文为证?”
马先元全然懵了:“只是口谕,并无公文。”
魏辰书笑了笑,将案宗丢在马先元面前:“原来这各州刺史,这么好做。”
马先元吓得连连发抖:“请殿下恕罪。”
魏辰书问:“是谁的口谕?”
马先元浑身僵硬,一个字也说不出。
魏辰书斜着眼睛,也不着急,只等着马大人开口。他不叫起,这位马大人便只能跪在他的面前。
一两刻钟过去,马先元还受得住,要一两个时辰过去,不知他的膝盖还能不能受住。
魏辰书一面吃着果子,一面看着书。他现在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的等。
不知过去多久,到了魏辰书晚上服药的时辰,府里的女使听了吩咐,端着药碗进来。她们极懂规矩,一路行来眼睛只看着自己脚尖,到了魏辰书面前,双膝跪地,深深低头,将药碗举起。
魏辰书放下书,取了药碗,拨弄着汤匙。瞥了一眼跪着的马先元,问:“马大人想起来了么?”
马先元受两方夹击,欲哭无泪:“殿下明鉴,下官真的不知道。”
魏辰书道:“马大人如此谨慎小心,连账本都干干净净,岂会不问究竟就照着办差。莫非根本就没有这个人?”
马先元高声道:“殿下明鉴,下官句句属实!”他道:“下官胆量如此之小,怎敢忤逆。舞弊事大,京中既然口谕不查,下官如何敢过问哪,殿下。”
魏辰书听他喊冤,又拨弄了半天汤匙:“马大人如此胆小,永宁发生的事情总不该一分一毫都不知晓吧?难道马大人被什么裹挟了?”他道:“本王遇刺,马大人是否同谋?”
刺杀皇子的谋逆大罪一压下去,马先元当即吓傻:“下官冤枉,下官冤枉!”
魏辰书道:“大人可以好好选一选。”
选什么,选究竟哪条罪。徇私贪赃尚可检举将功补过,刺杀皇子的谋逆大罪可是要连累亲族。
聪明人不需把话说透,只要稍加提点。
汤药终于凉下来,魏辰书一贯不喜用汤匙,便随手一丢,砸在女使举着的托盘上,发出“咚”的一声。他正要喝,却见举着托盘的女使双膝一软,一脸煞白的软倒在地。
魏辰书神情一凛,赶忙放了药碗。
马先元先是一愣,再看魏辰书脸黑如锅底,眼睛直勾勾盯着送药女使。还未反应,便见女使跪在地上重重磕头:“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马先元徒然后颈一凉,只觉铡刀已经落在脖颈,只差毫厘。
魏辰书轻声一笑:“马大人,你还有什么话说。”
马先元百口莫辩,仓皇喊冤,指着那女使怒骂:“还不从实招来,谁人叫你毒害殿下!”
魏辰书往前一步,一把拉过女使的下巴,两指用力,生生将这女人抓了起来。“你最好给本王一个满意的答复。”
两指力量犹如铁钳,几乎将女使下巴卸掉,她仓皇失措,慌忙道:“是、是、是马大人,是、马大人。”
马先元吓破了胆:“贱婢,还敢攀咬于我。殿下明鉴,就算给下官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毒害殿下!”
魏辰书甩开那女人,走到马先元的面前毫无仪态的蹲下来,拍拍马先元的脸:“别着急,马大人。本王这不还给你想的机会嘛。本王一贯大度,你选好了,本王可以不计较。”
他一贯大度?
这话怎么没人信呢。
魏辰书缓缓道,极是亲和:“想来马大人腿也麻了,膝盖也青了。先好好休息吧,明日再谈。来人,伺候马大人回屋。”
顾小南进来,拉起地上的人,走了出去。
一路上马先元已经吓得不敢动弹,几乎是被拖着回屋。
送走了马先元,魏辰书转头瞧向那个女使。他站起来,走过去,用脚尖踢了踢那女人的脸:“你很聪明,可胆子太小。说罢,谁派你来的?”
那女使瑟瑟发抖,仍旧道:“马、马大人……”
魏辰书不怒反笑:“本王借他一百二十个胆,他也不敢毒害本王。别让本王对你用刑,直接招了,大家都好。”
那女使依旧嘴硬:“是,马大人。”
魏辰书走到一边坐下:“想杀本王的人很多,该用什么人,使什么手段本王很清楚。被本王抓过的刺客没有活着的,因为他们总是会趁本王不注意的时候自行了断。想想这还是第一次抓到活的,很有趣。可以好好试试,像你们这样的刺客究竟是求生还是求死。”
那女使缩了缩肩膀:“殿、殿下饶命。”
魏辰书笑道:“对啊,你怕死。”他走过去:“你不是白日伺候本王的女使,大抵是从府外混进来的。没杀过人,还怕死……”
魏辰书道:“花魁娘子会做生意,眼光却不怎么好。”
那女使瞪大眼睛,瞧着魏辰书,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秦渊这个时候推门而入,先瞧了瞧魏辰书,又瞧了瞧倒在地上的女人,最后看了看那碗没喝的汤药。他脸上笑意顷刻退去,往前走上两步,飞起一脚踹在女人的腹部,脚力之大,使人撞在墙上,呕出一口血来。
魏辰书扭开头,终于道:“你身上有繁楼的香气,很轻微,凑近后本王便闻到了。本王原不确定是花魁还是孟家,但你的表情给了本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