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三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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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势愈紧，狂风肆虐，破屋的瓦片被刮飞许多，雨水砸在地上发出响亮的声音。魏辰书窝在秦渊怀中冻得瑟瑟发抖，嘴唇发青。
他身体本就不好，今夜先是受了惊吓，后又潜水，再是淋雨，如今便连个全然避风的居所也无，生生的吹风受冷。能撑住不倒，已经很不容易。
秦渊忧心，却也知晓不能再冒雨出去，只得将人紧紧抱住。他时不时亲一口怀中的人的额头，又添几把柴火，让火烧得更旺。
魏辰书现今也只是冷，没有什么别的病症，听着屋外风雨，枕着秦渊肩臂与他说话：“今天约我出来的那位先生可千万不能有事，日后也好做个人证。”
秦渊圈紧手臂：“放心，你的双子剑还不至于这点事都办不好。现在与其想这些，不如想想接下来如何办。”
魏辰书瞧着秦渊手臂上的伤口，早有计较：“明日就去找永宁刺史。刺客已经来了，繁楼也知晓了我的身份，暗查已无意义。不如光明正大，叫永宁刺史护我周全。”
秦渊点头，脸颊在魏辰书头顶蹭了蹭：“也好，这样你安全一些。不过照我看来，那些刺客不会放过你。”
魏辰书沉默片刻，抬起手摸了摸秦渊的脸，从来俊朗不凡、意气风发的脸上染上了疲惫。秦渊打握住他的手，两人十指紧扣，掌心相贴，听着魏辰书道：“那位不看到我的头颅，是怎么都不会放过我的。”
秦渊手上用力，“是太子？”
魏辰书移开目光，看向顶棚上一片摇摇欲坠的瓦片，他说：“你恐怕想不到，他才十四岁，就已经想杀我了。”
秦渊只觉全身恶寒，“他已经是太子，还想如何？小时候你两个就不亲厚，大了竟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魏辰书道：“你以为我小时候的那些事情，真是意外？”
秦渊闭嘴不言。他自然没有那么天真，但他总不愿用这些冰冷猜测去伤害他的殿下。他哑着嗓子，琢磨用词：“他还那么小。”
那片瓦不堪风雨侵蚀摇了两下，落在地上，发出碎裂的声响。魏辰书道：“是他，或是他的母后，有区别吗？”风呼呼的吹进来，冷得人骨头打颤：“我的母亲是个那样不愿争斗的人，他对我的寄望不过是‘惟愿我儿鲁且钝，平平安安到暮年’，可偏偏她的儿子是我。我这个在娘胎里就被针对，就被毒害，被期望活不下去的皇子。”
秦渊紧闭双眼，只觉心口被撕裂开，他回想见到魏辰书的那一日，那日春光明媚，一身绛衫的小孩儿瘦骨嶙峋的站在桃树下。宫里的皇子哪个像他，瘦的惹人心疼，恨不能将世间的好东西都给他，只想他开心些，多吃些，健康些。
“我总不会那么容易死的。”魏辰书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你晓得吧，皇父登基之前是煜王，我母亲是煜王妃。”
秦渊一怔，此事他一点不知，前朝后宫也无人提起。他低头瞧向怀中人：“贵妃娘娘，是陛下的……发妻？”
魏辰书点了点头：“三年的八王相争你该知晓，那三年内忧外患，因着皇权争夺，民生凋零，北戎南侵。皇父最终杀出重围，登上大宝，在这皇权争斗中，豫王呼声最高，势力最为庞大。别说三年的乱局之中，就算登基之后，皇父对豫王旧部也是笼络大于绞杀。”他缓缓握紧了拳头：“我母亲大族曹氏出生，皇父为谋皇权聘之，可大势将稳，皇父为固皇权与嘉禾长公主谋，以后位聘其女。”
皇权争斗从来如此，兄弟相残，夫妻相欺，爱人相杀。
秦渊无从安慰怀中人，他亦知他说得平静，心内恐怕已起滔天巨浪。
魏辰书轻轻呼吸，就仿如在说别的事情：“我是昌历三年出生的。若非当时刘后生下了已经夭折的二皇子，我母亲恐怕此生都不能有孕。便是她已经有了皇子，也绝不可能让我安然出世的。我以前也常常在想，她已经是皇后，她的儿子已经是太子，她还要干什么。后来我明白了，她要我死。”
秦渊开口：“时文，你别说了……”
魏辰书问：“你不愿听了么？”
秦渊亲他的嘴角：“我怎会不愿听，只怕你心里难受，我却不能相替一二。”
魏辰书道：“你不明白，她为什么现在这么着急。”
秦渊道：“因为你长大了，因为你德贤兼备，还因为嘉禾长公主早已故去，刘氏妇人持家早已败落。而你不同，你背后是‘天子门生’曹氏一族。她怕她帮不了儿子，怕丢了儿子的太子之位，就连太子也受了她的影响。”
魏辰书道：“你明白……”
秦渊缓缓的叹息：“我怎么会不明白。可时文，你要想清楚，你是真要同太子相争吗？”
魏辰书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秦渊不逼他想，只瞧着面前烧起的火光。他想，他的殿下总会想清楚，他不急，可以慢慢等。他说：“皇后愚蠢，她此举帮不了太子，只会害了他。”
魏辰书缓缓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无神的笑容：“她越愚蠢越好。”
秦渊心惊，手臂收紧，隐隐猜到魏辰书的选择。
他们在破屋里并没有待很久，不多时破屋的院子里就传来了车辕声。
背后的门被推开，秦渊立马弓起背将风挡的严严实实。
鸿雁进屋，先是瞧见了秦渊的背影，看见了白色中衣上的血迹。接着入眼的就是那双白嫩的脚，一头乌黑的发。她看清，她的主子秦渊正抱着端王。
“王爷，都是死士，死了六人，跑了四人。”她跪在地上：“请王爷上车。”
魏辰书听到声音的时候就要起来，却被秦渊抱住不松手，既挣不开，便也不挣，由着人将他抱起，躲在伞下，几个大步上了马车。
这不是秦渊惯用的马车，里面不算温暖，甚至有些透风。秦渊将魏辰书裹好，吩咐赶车的鸿雁：“请个大夫来。”
鸿雁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规规矩矩回了声：“是。”
魏辰书放松警惕，便开始有了昏昏沉沉的倦意，不知马车走了多久，到了地方的时候他甚至有些睁不开眼，只知自己被抱进一间屋子，身上裹着两层被子。
模模糊糊间他仍旧抓着秦渊不放手。中途似乎大夫来了，秦渊一点点掰开手指，让大夫请了脉。
“如何？”秦渊颇为心焦。
老大夫细细听诊，伏案写了药方：“沉疴缠身，又着凉受惊，肺气受损，不是很好。”
秦渊的心往下一沉：“可能痊愈，会否落下病根？”
老大夫道：“不算大病，只他好好爱惜身体，好好调理，开阔心境，管住嘴，别乱吃，也就好了七八。”
秦渊道了声谢，让鸿雁去抓药。
他记得自己离开京都的时候，魏辰书的病明明大好，现在怎么又会更严重了呢？他蹙眉坐着，老大夫便顾自掀他衣服，查看他手臂上的伤口。
秦渊道：“一点刀伤，劳大夫费心。”
大夫抬眼瞧他，给他上了药，又细细包扎好：“虽然是皮肉伤，但若处理不好，伤口化脓便难处理。若公子再不好好调养，任由它恶化，到时候就要切去腐肉，可不是现在这等疼。”
秦渊虚心受教，“谨遵医嘱。”
大夫留了伤药，收了三倍的诊金，撑开了伞：“大雨夜里，收你们三倍金都便宜了你们。”
秦渊赶忙上前，将这大夫送到门口，突然想起：“我那兄弟的病，有忌口？”
大夫咳了两声：一边上车一边道：“多食清淡，少食荤腥。”
因他说的实在太过随性，叫秦渊分辨不清是不是敷衍。
回了屋子，秦渊又在魏辰书窗边枯坐一阵。
鸿雁便端了汤药来，她一个暗卫，现在却做这些伺候人的丫鬟事。
“王爷，药好了。”
秦渊接过药，小心翼翼喂了魏辰书。忙活半晌，一抬头瞧见鸿雁还站在屋里。
“有事禀报？”他小心给人盖好被子：“出去说。”
鸿雁瞥一眼端王，规矩站在门口，等秦渊一出来，便开口：“王爷将端王安置在这里，双子剑即刻就能找到。届时王爷身份便要暴露。”
秦渊道：“你也太看不起双子剑，我的身份早已暴露。该庆幸的是，双子剑忠于端王，不是他人的暗桩。”
鸿雁称是，又道：“属下近日去了凤霞山，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院士的书屋里也并没有老王爷的兵书。”
秦渊眉头微蹙，道：“看来如我所想，‘学海无涯’四个字指的不仅仅是无涯书院。当年曾祖在京都时的旧友早早故去，查到现在也只有院士一条线索。”雨水渐小，却没有停下的趋势，“今早同端王去了书院，终于见到院士，他误会端王也查兵书，怕端王平湖起浪，因此约端王凤霞山一聚。我瞧，还是在凤霞山。”他小心瞧了瞧屋内，道：“若实在查不出，唯有再借端王一探究竟。”
鸿雁张了张嘴，最终却只说了“是”。
秦渊眉头一蹙：“有什么话，直接说。”
鸿雁道：“王爷是否对端王……”起了心思。
秦渊垂目，细细瞧了一眼自己的暗卫：“是。”
鸿雁容色一变，忙忙跪地：“还请王爷从长计议，万不可一时冲动。王爷与端王都是身份贵重之人，万般眼睛盯着，稍有差池，万劫不复。”她想了想，又怕劝不住：“王爷便是不为自己设想，也请为端王殿下设想。”
秦渊脸上寒霜一片：“你不必如临大敌。”
鸿雁疑惑抬头，看不清秦渊神色，却听到秦渊的声音：“你们女人总是想得太多，易被感情蒙蔽双眼。”
这番话意有所指，叫鸿雁心惊不已，“王爷……”
秦渊抬手制止她说完：“与我而言，他总要回京都的，我也不可能长留永宁，事总有办完的一刻，届时自然分离。我与他一时畅快，哪有长久。”
鸿雁的心中大石落下一半，但隐隐不安，总觉得事不会从人愿。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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