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声》睿纤

4、第三章：火拼

　　遥杰的老爸，人称遥叔，在安顺这个地方，遥叔的地位犹如泰山北斗，是大哥，□□的大哥，遥叔手下小弟众多，家业殷实，而遥叔当年发家只是从一台小小的老虎机开始的，或者说在安顺的地下世界里，遥叔是第一个敢吃螃蟹的人，在他之后安顺的地下赌坊越来越多，当然了随之而兴起的卡拉OK厅也越来越“娼”盛。
　　遥叔手下的马夫多，辣妹也敢拼，这条财路越走越宽，短短几年遥家就已经占据了安顺绝大部分地盘，这样雄厚的资本一直让遥叔牢牢掌控着安顺的地下世界，多年来呼风唤雨，显赫一时。
　　江湖就是这样的，没有人可以永远坐在霸主的位置不可动摇，古人有句话，叫树大招风，你越是声名显赫，越是会招来他人的眼红嫉恨，因为只要除掉了你，他就是老大，男人的世界，永远都是在争夺那个看不见摸不着的权力。
　　遥叔的家业越来越大，遥叔的小弟也越来越多，而遥叔的年纪也越来越大，但是遥杰尚且年轻，威信不够，根本没法接手，在这样青黄不接的时期，总会有一些不安份的小鱼小虾蠢蠢欲动，在遥叔的眼皮底下借着他的人脉慢慢积攒坐大自己的势力，正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要死在沙滩上呀。
　　不要以为《古惑仔》那部电影只是电影，所有的电影都是取材于现实生活，也不要以为只有在香港那个弹丸之地才有□□，更不要以为□□这个东西只有现代才出现，自古就有，否则你以为梁山一百单八将只是过家家呀，说白了，他们就是古代版的□□。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你身在江湖，随时都要面对新陈代谢，新旧更替，随时都要面临战斗，唯一的区别是，老一辈的这些大哥们年轻的时候流过血也流过泪，拼得太多了，所以现在更喜欢坐下来大家一边喝茶一边和平解决事情，但是新起之秀就不一样了，他们血气方刚，他们初生牛犊，他们不怕流血不怕拼命，他们甚至认为这才是英雄本色，这才是以后称霸江湖的资本，让他们好象老头子一样坐在酒桌边谈判分地盘？没门！
　　遥杰家那段时期一定很不太平，但是于夜并没有感觉到，因为他每天的生活范围还仅仅局限于游戏厅，再加上那时候他还年幼，很多事就算他看到也弄不明白，但是如果他稍微警醒一点，就能发现遥杰那段时间总是行色匆匆、神色凝重。
　　遥杰什么都没对于夜说，平时带他去打架，也只是小打小闹，更何况，遥杰一直将于夜保护得很好，从来不让他动手参与进来，就算是观战，也尽量让他站得远远的，以免沾到火星。
　　恐怕连遥杰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即使是同龄的小弟，他也没有象对于夜这样对待他们，于夜在他心目中的重要地位，是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累积起来的，这么多年都在一起，潜移默化中于夜已经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对他的关切早就超过了朋友的程度。
　　眼下家里面临的这场危机究竟能不能顺利度过，谁都没底，所有人都在看遥叔的态度，遥杰也在等父亲的决定，上周东街小十字的几个场子被人砸了，幸好没伤到人，但是昨天有人在北街闹事，伤到了几个兄弟，有一个现在还躺在医院里没出来，陈医生说，那兄弟是被人从后面偷袭，当场打晕的，后脑缝了十一针，差点没保住小命。
　　遥杰今天去医院看望他，人还在昏迷中，虽然年龄和自己一样大，都是十八岁，但是那张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庞看起来稚嫩许多。
　　遥杰从医院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安顺这个地方夏天入夜后凉风习习，可遥杰却感觉不到一丝凉爽。要打要杀怎么样都行，但是象这样什么都不做，这口气实在咽不下，遥杰心里就好象燃烧着一团火，只要父亲一句话，手下几十号兄弟谁都不会往后退半步，但是父亲却一忍再忍，什么话都不说。
　　心情抑郁之下，遥杰约上几个兄弟出去喝酒，在外游荡了很久才回家，但是当他回到家里才知道出事了——当晚十一点多游戏厅打烊的时候，从外面来了一伙人把游戏厅里的老虎机全砸了，还抢走了当天的营业款一万多元。
　　不用想一定是对头派人干的，砸了夜场也就算了，但是现在连赌坊也不放过，游戏厅就是遥家的根本，从黑市购一台老虎机都要一万多，他们居然一口气砸光了十四台！这生生就是断了遥家的财路，已经到了水穷水尽的地步了，若是再忍，就不叫肚量，而叫窝囊！
　　这一晚遥叔终于下了决心，明天，明天将会有一场恶战到来。遥杰的心里完全没有临近大战前的紧张和胆怯，相反，他很平静，甚至有些期待。
　　唯一让他顾及的，就是于夜。
　　当晚他没有留于夜在家睡觉，而是送他回了自己家，临分别时特意嘱咐道：“明天不要出去了，自己在家玩，杰哥有事不能陪你。”
　　于夜乖巧的点点头，如果杰哥说不要出去，那就不要出去，至于什么原因，于夜并没有太强烈的好奇心。
　　只不过命运就是这样的，有些东西你躲也好，逃也罢，任凭你翻出十万八千里，最终你还是会碰上。
　　谁也无法抗拒命运的操纵。
　　于夜在家睡到自然醒，临近中午，家里却清锅冷灶，原本打算自己煮饭，但是一个人吃起来索然无味，在家里晃悠了半天，最终还是被无聊打败，决定去遥杰家蹭饭，这个时候他完全忘记昨天遥杰对他的嘱咐。
　　从于夜家走到遥杰家原本是不需要经过游戏厅，但是那天不知为什么，于夜突然心血来潮决定先去玩一会儿游戏再去遥杰家，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决定，改变了他整个人生。
　　走近那条街，于夜远远看到有许多人围在游戏厅门前指指点点不知道在说什么，挤进人群一看，于夜生生被吓了一跳。
　　往日热闹非凡的游戏厅，现在大门紧锁，隔着残缺不全的门窗看到屋内一片狼籍，大多数游戏机的光屏被砸碎，有些被掀翻在地，甚至连墙上供奉的财神佛龛都被人砸烂了。直到这时候于夜才意识到出事了，一路小跑到遥杰家却发现他家都一个人没有，只有做饭的阿姨还在。在于夜的再三追问下，阿姨隐约回忆起一个重要信息——昨晚遥叔叫人准备了很多短钢管，密麻麻的摆了一地，还有五把新刀，刀身有手臂那么长。阿姨形容那些长刀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些惊恐不安，似乎预感到遥家要出大事了。
　　“他们去哪里了？！”
　　“去哪里了……我也不知道啊。”
　　“阿姨你再好好想想，昨天他们可有说什么地名，他们今天要去哪里。”于夜焦急地不停催促。
　　“地名呀……好象……我好象听到他们说体育场……诶诶，你去哪儿？不吃饭了？”
　　“不吃了，我要去找杰哥！”

　　遥杰没有想到于夜会出现在眼前，这一次遥家共集结了三十多人，而对方也来了几十人，沙街两头密麻麻的人头攒动，一场恶战迫在眉睫，一触即发，但是遥杰突然看到了于夜，瘦小的个子从那些裸露着健实的肌肉，手握刀棍的壮汉中穿过，看起来弱不禁风。
　　遥杰慌乱地抓住他，又惊又怕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还不等于夜回答，遥杰翻看着他身上的衣服，“校服？校服！还好是校服。”
　　正说着，从街道另一头传来一阵阵怒吼声，对方几十号人已经向这边冲来了，遥杰一掌将于夜推开，“站远点，别过来！”说完，操起两根最粗的钢条跟着人群冲了过去。
　　这场激烈到近似乎残忍的火拼让于夜终生难忘，战争开始的那一刻于夜惊恐地连呼吸都停止了，手脚僵硬，身体麻木，眼睁睁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场疯狂的厮杀如山洪倾泄一般势不可挡，当理智被暴力吞噬，当冷静被血性代替的时候，人们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最机械的厮杀，哪怕全身都被鲜血浸染也感觉不到疼痛，
　　于夜似乎平静地在一旁观战，但是只有他自己清楚，那表情不是平静而是呆滞，是被突如其如的恐惧完全击垮的僵直。
　　那一刻于夜有种想哭的感觉，想到自己曾经对古惑仔的生活无比向往就觉得可悲，当电影里的那些镜头真实地出现在眼前，当自己身临其境亲身经历这些场景，于夜终于明白了，现实永远是现实，那满地的鲜血岂是电影里那些糖浆可以替代的，人们脸上疯狂狰狞的表情岂是用演技就可以表现的。
　　也许是因为于夜离得太近，杀红了眼的人们根本看不到他的存在，或者看到了也无瑕思考，有一根铁棒照着他的头砸下，于夜那一瞬间已经动不了，全身发抖，瞳孔里那根铁棒的影子离他越来越近……
　　千均一发之际，有一个宽厚的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遥杰用整个脊背硬生生替于夜接下了那重重一击，紧接着转身挥出铁棒将那人击倒，但是几乎同时，旁边已经有一人举起铁棒照着他的头挥下，遥杰想都不想抬起另一只手挡住袭击，尽管四周混乱嘈杂，但是于夜仍然听到了清晰的一声脆响，遥杰痛苦地瘫软了手臂蹲到地上，但是那一瞬间，他仍然不忘用另一手将于夜推开，两人的视线仅仅相对了一秒钟，却无法用任何语言或者文字来描述那眼神所代表的含义。
　　火拼还在继续，两帮人马势均力敌，不分上下，遥杰已经受伤，凶多吉少的时候，POLICE“准时”赶到了，一百多名全副武装的防暴警察如天兵天将，突然就出现在体育场周围，转眼就将现场全部包围。
　　紧跟在警车之后的，还有几辆新闻车，安顺这个小地方出现这么大的事件，怎么可能见不到记者们矫健的身影。
　　在于夜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混乱的现场一下子就平静了，所有参与这场斗欧事件的案犯不管有伤没伤，统统被抓捕在地。
　　□□又怎么样，你再大能大过政府？在人民警察面前，你区区几十人连塞牙缝都不够。
　　这出人意料的变化快得让于夜有些恍惚，感觉自己好象在做梦，若不是地上那些清晰可见的斑斑血迹，于夜有点怀疑刚才血拼是不是真实发生过。
　　也许是因为他的校服太过明显，有记者立刻注意到他，于夜听到那个漂亮的女记者正用义愤填膺的语气痛斥这次恶性事件带来的严重后果，其中似乎提到于夜，“对青少年带来的负面影响是极其恶劣深远的。”当摄像头对准他的时候，于夜想都没想，转身飞快地跑了。
　　于夜是一口气跑回家，冲进家门，砰一声关上门，然后倒在床上，疲倦地闭上眼，那一天剩下的时间里，于夜整个人混混噩噩地睡了醒，醒了睡，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而后的好几天于夜都没有出门，电视里的新闻不断地在重播那天的事情，于夜有好几次都看到穿着校服的自己出现在镜头里。
　　不知道遥杰怎么样了。于夜犹豫了好久，还是决定去打听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