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声》睿纤

18、第十七章：夭折的初恋

　　四月五日，周六，晴
　　天气渐暖，上周一直在下雨，今天好不容易天晴了，又是周末，下午放学后言超来教室说要去打球，问我去不去，我告诉他还有功课没做完，我知道他其实是想说给那个班花听，但是后来我还是站在教学楼的走廊上看他打球。那天的天气真好，那家伙投出一个三分球后冲三楼笑着挥手。我还是很高兴，觉得自己在他心中还是很重要的，但是随即听到旁边传来女生的嬉笑声，原来那个班花不知什么时候也站在走廊上看他打球，旁边还有一群她的跟屁虫。突然想到，刚才言超冲楼上挥手，也许是在向她示意。
　　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郁闷的一个人回教室继续做作业。那个周六心情很差。

　　四月六日，周日，晴
　　睡到快中午才起来，心情不好，人也变懒了。
　　惊喜的是，言超中午过后来找我，问我一起去逛街。
　　我高兴极了，穿鞋的时候一直在哼歌，出门甚至都忘了带钥匙，要不是言超提醒今天晚上说不定就要睡他家了。
　　那样也好。下次我就假装真的忘带钥匙。
　　可是，高兴没多久，我原以为他是为了和我去逛街，搞了半天，原来是那个班花要过生日了，言超在想送她什么礼物，拉我给他当参谋。
　　讨厌！讨厌！！！！

　　四月七日，周一，阴
　　今天天气阴沉，早上出门还有些惊，没有看见言超，那家伙现在每天都提前半个小时出门，就是为了去那个班花住的小区，然后和她一起上学。
　　今天不想理他。

　　四月十日，周四，雨
　　忘记带伞。
　　言超要送班花回家。临走时对我说，送完她回头给我送伞。
　　我相信了。在教学楼一直等到七点，天都快黑了，同学们都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一直等到七点半，学校要锁门了。没办法只好冒雨回去，全身都淋湿了。回到家一个人都没有，洗了一个热水澡换了衣服，突然觉得自己好傻。

　　四月十一日，周五，雨
　　言超和我说，昨天送班花回家后，他爸妈留他吃晚饭，结果他忘了。
　　我居然还笑着说没关系。
　　真佩服自己。
　　其实心里很难过。
　　突然想到了杰哥。

　　四月十三日，周日，阴
　　和杰哥玩了两天，暂时忘了还有言超这个人。
　　但是晚上我在家的时候，他居然跑来找我，说周一一起去上学。
　　我为什么要答应呀？为什么要答应呀！！
　　我还是答应了。

　　四月十四日，周一，晴
　　他为什么不和班花一起上学，我没问他，不想问。但是我还是知道原因了，今天上学就能看出来，班花脸色不好，言超小心翼翼的，就好象做错了什么。难怪不和他一起上学。
　　该！我有点幸灾乐祸，中午吃饭都很香。

　　四月十五日，周二，晴
　　妈的，言超居然让我给她送情书！！
　　我当时真想扇他一个耳光，再把那封粉红色的情书当着他的面撕得粉碎，然后狠狠扔到他脸上！
　　我甚至连一句责备的话都没说，我应该很生气地说，你和她吵架，不要拿我当信差！
　　还是把那封恶心的情书交给了班花。
　　讨厌他们两个！

　　四月二十日……
　　这几天言超又恢复了，那份情书的作用很大，他们两个又整天粘在一起，是不是故意在我面前炫耀？
　　下课的时候言超来找班花，两人悄悄地说着什么，我心里就好象烧着火，很想操起课本把言超赶出去，把他们两个都赶出去！

　　……学校开运动会，他一直和班花在一起，班花现在就好象是他的女朋友，替他拿衣服，替他拿水，什么都替他准备好。他现在不需要我了！

　　……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和言超说过一句话，他居然一点都没察觉？以前我们一直都是在一起的，而现在哪怕一整天连面都没见上他都不会来找我。

　　……今天我去找他，可他不在！他现在只知道天天和那个班花混在一起。

　　……今天放学后，他和班花又神神秘秘地一起走了，不晓得从哪里弄来的自行车，还让班花坐后面，还搂着他的腰！

　　……为什么只有我是这样的，身边每个人都是喜欢女生，女生喜欢的是男生，为什么只有我喜欢的是男生，感觉好孤单，好孤单！

　　……五一要放三天假，他们一定会出去玩，我连问都不想问了。这个假期我要在家复习功课，鱼缸里的鱼这么久没打理，死了好几条。很想对他说了，这样继续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今天去买鱼，回来的时候意外地看到言超，在小区门口，好惊喜，只有他一个人，我还正纳闷班花在哪里，结果他问我去不去玩，说班花还有几个同学要去唱K。
　　不去！
　　我的语气一定很差，脸色也很差，因为言超有点莫名其妙。
　　那又怎么样，我心里更难受。
　　对他说吧，对他说吧，我想对他说了……

　　……这个黑本子都快写满了，突然觉得好累呀。喜欢了他这么久，他为什么从来没有看到，我要不要对他说？

　　那本黑皮书里满满地记载着这样的片段，每字每句都能看出于夜焦燥、愤恨、嫉妒却无奈的心情。他总是在追问自己，要不要把这个秘密向言超坦白，犹豫矛盾，压力在日积月累。
　　只是，还没等于夜做好告白的心理准备，言超就已经知道这个惊天秘密，在一个最不合时宜的时候，在于夜最没有防备的时候。
　　五月的某一天，周末，言超到于夜家来玩。于夜是很高兴的，因为言超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来找他，他愉快地到厨房替言超倒饮料，留下他一人在房间里。
　　这种情形很平常，因为他们两人到对方家里就好象在自己家一样，从不避闲，可是那个周末有些不同，于夜的母亲忘了替他收拾房间，而于夜头一天晚上刚好写了日记，那本黑色的日记本被他随手放在桌上最显眼的位置。
　　一本不同于作业和课本的笔记本，任何人的好奇心都会被挑起，言超也不例外。
　　在他翻阅黑皮书之前，他一定没有想到这是于夜的日记本，假如他事先知道，他还会翻看吗？如果他没有看过那本日记，也许所有的事情都不一样了。
　　于夜端着饮料进到房间……
　　言超背对着他站在书桌前。不知道为什么，于夜突然觉得房间的气氛有些不对，说不上哪里不对，就是觉得有点不舒服。
　　等到言超慢慢转过身，于夜立刻明白这种不安感是为何——言超手里拿着那本日记。那一瞬间，于夜觉得周围的空气骤然降到了零下，一股寒气从后背爬上来，心猛地一沉。
　　“这是什么？”言超将手中的日记扔到桌上，阴沉着脸色质问道。
　　原本言超偷看自己的日记是错在先，这个时候于夜应该理直气壮地质问他，可是他真的很心虚，他甚至都不敢正视言超，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才喃喃道：“只是随便写的……”他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希望言超并没有看太多，最好没有看明白那些内容。
　　但那是不可能的。
　　言超怒气冲冲地大声喝道：“你当我是什么？！”
　　面对言超的愤怒，于夜胆怯地向后退了半步，四肢冰冷，“当你……是…是朋友……”于夜断断续续地说出这几个字，毫无底气地越说声音越小，连他都不相信这句话，
　　我一直当你是自己喜欢的人。于夜多想告诉他这句话，但是他不敢，言超的愤怒在他意料之外，那一刻事情发生的太快，转变太大，所有一切都让他措手不及，他曾幻想过很多次向言超告白的情形，但是没有一种是现在这样。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让他更加措手不及。
　　也许是因为于夜言不由衷的谎言激怒了言超，他突然冲上去挥拳狠狠击向于夜的左眼。
　　那一拳力量很大，于夜的眼很痛，心更痛，于夜捂着眼慢慢蹲到地上，默默地流泪。
　　也许是对自己的冲动感到懊恼，言超居然扔下于夜一个人逃了。
　　没错，逃了！很可耻的逃了！
　　当于夜向我讲述这段经历的时候，我克制不住心中的愤怒，真想狠狠一拳揍在那个混蛋的脸上！
　　他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
　　让我愤恨不甘的事情还没完。
　　那天晚上，于夜整整一夜没合眼，黑夜里辗转反侧，默默流泪，觉得整个世界都塌陷了，末日到来了，不希望天亮，因为天亮后他将要面对现实，残酷的现实！
　　我真的很想知道在这个夜晚那个叫言超的混蛋是心安理得地睡得很好还是如于夜一样整夜未眠。无从得知。
　　天还是亮了。
　　幸好两人不在一个班，要不然该多尴尬，于夜在上学路上是这样庆幸的。而后几天他早出晚归，每天几乎第一个到学校，放学后最后一个才离开，平时呆在教室里除了上厕所一步都不挪，尽可能避开与言超相遇的机会。
　　但是，他还是觉得不甘心，既然他知道了这个秘密，是不是可以接受自己？于夜抱着一丝期望，幻想着最美好的结局发生在自己身上。没有人可以商量这件事，他只能自己拿主意。
　　挣扎犹豫了一个星期后，于夜决定正式向他表白，他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写了一封情书，特意用粉红的信封装起来，然后鼓足了勇气，在某天课间，带着那封信来到言超的教室。
　　他们班的同学对于夜一点都不陌生，所以当他进到教室的时候，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也没有引起言超的注意，那时候他正俯在桌上写着什么。
　　于夜直径走到他桌边，将那封情书放在他的眼前，然后不等他抬头，不等他回应，转身而去，身后那人会是怎样的表情，惊诧？厌恶？又或者难堪，于夜不想知道也没有勇气知道。他居然也会给别人写情书，这样的行为在于夜以前的思维中是很幼稚可笑的，而如今他自己也干了这样幼稚可笑的事，而且他的情书还是给一个男生，并且是自己最好的朋友，没有什么比这种情形更匪夷所思？
　　他忐忑不安充满期望地等待，仍然早出晚归，他认为如果言超有心要找他，只要走一百米就能从他家到自己家，如果他真的给自己一个答案，随时都能找到自己。
　　一天之后，言超没有回应，于夜的期望有些不确定，他时不时会留意电话铃声，希望言超能打来电话，但是电话没有响起。
　　两天之后，他仍然没有回应，于夜的不安慢慢在增加，三天，四天……一个星期后，于夜伤心失落地放弃了等待，他不知道言超看到那封情书后究竟是什么态度，但是他已经没有勇气和力气再继续等待，因为一次次的失望就象一把锉刀毫不落空地碾磨在他的伤口上，如同撒了盐一般，钻心锥骨的痛。
　　短短几天于夜消瘦得脸颊都凹陷下去，眼神呆滞地看着书本却记不住一个字，经常一个人沉默一整天。他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所有曾经让他热爱的东西，街机，游戏，排球，统统都被他遗弃，那段日子他夜里会惊醒，白天精神恍惚，惶恐不安地过着每一天。
　　有一天，老师布置了一篇作文，任意命题。
　　已经对任何事都没有热情的于夜，满腔的愁绪却无从说起，他心血来潮地将那封情书的内容改写成了这篇作文。
　　“应怜屐齿印苍苔，小扣柴扉久不开，”这是言超最喜欢的一首诗，于夜的作文也用了“小扣柴扉久不开”作了标题，似乎暗蕴着某种期望，你和我曾经相约不诺，为何让我在门外叩门许久却不见你回应？难道说只有我一人还记得这个春天的约定，而门内的你早已经忘记？
　　字里行间充满了少年真挚的渴望和淡淡的忧伤，它彻底地打动了语文老师，她给了满分，有史以来第一个作文满分，那位老师欣喜激动之余，还让于夜在全年级每个班朗诵这篇作文。
　　当然了，也包括言超所在的那个班。
　　“如果风吹过，我会带来最远的花香给你，如果雨飘过，我会留下最后的清凉给你，如果岁月潮涌而过，我会把所有的欢乐都留给你，因为我已决定在每一个日出的清晨、每个日落的黄昏，浅唱低吟，等候在寂寞的彼岸，看岁月慢慢苍老年轻的眼神。
　　不要转身，转身便是一个世纪，有太多落花流水的偶然，有太多莺飞雁过的渺茫，有太多无法割舍疼痛的美丽。
　　不要转身，转身便不会再相见，生命中值得品茗的记忆如诗歌，不要任那杯香茶冷却而不去品尝。
　　冷香飘于尘，我是与你擦肩的那片绿叶，你已转身，我却仍带着你的影子在雨巷深处孤单游走，花儿落泪，缀红满地，天也落泪，惆怅无痕。
　　等待是否值得，追求是否值得，如果思念被收到，我情愿将整个秋林装进心里，然后在苍凉的旷野中迎风凋落等待的容颜。
　　天很蓝，阴云终会散去，海不宽，此岸连着彼岸。
　　难眠时才承认那种感觉叫相思，不经意的一瞬间，忧伤如网蔓延云罅，我已无路可逃，任凭寂寞将你刻成记忆符号；
　　梦醒后才明白那种心情叫失落，眉心轻皱间，剪断了记忆的时光，留我独自彷徨，迷失方向，无望的沉沦中黯然悲凉；
　　每当夜幕将临，我总会停驻在那条熟悉的小路，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却遇不到相同的你，呆立寒夜的街头，任由灯光放肆地朦胧视线。
　　门外，我等待良久，看着墙外红杏初绽，经年之后，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天涯两端各自思念，是情深缘浅，抑或你我原本做着不一样的梦……”

　　这篇作文让于夜在学校名噪一时，没有人知道这篇优美的作文原本是一封情书，是一个少年满怀期望、背着沉沉的伤痛滴血而书，当他怀着最后一丝希望在言超班上念诵时，心中酸甜苦辣，百感交集，从头到尾他甚至没有勇气向那人的座位投去视线，我不知道当言超再次感受这熟悉的文字时，会不会浮现一丝百味杂陈的感动。如果他有感动的话！
　　因为他先喜欢上他，他便已经输了，所以他放下所有矜持，放下所有尊严，卑微地向自己所爱之人表白，希望能得到一点回应，哪怕是断然拒绝，哪怕是羞辱谩骂，都比这样冷漠的无视要仁慈。
　　于夜的初恋最终以最冷血最惨痛的方式夭折在高二那个夏天，从头到尾言超没有给他任何回答，于夜所有的努力和期望都如石沉大海一般没有回应！
　　于夜放弃了，彻底放弃了，放弃了这份感情，放弃了学业，也放弃了自己。
　　高二最紧张的时候，他却每天晚上去找遥杰在酒吧K厅里醉生梦死，白天在课堂上睡觉，因为读书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他不想再读书，这个学校所有的一切都让他感到厌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