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声》睿纤

17、第十六章：剧毒的心灵鸡汤

　　两个月后言超出院了，多亏了于夜，言超顺利地通过了期末考试，这个寒假还是和以前一样，初中熟知的那帮朋友走家串户地聚会。
　　临近情人节，二月十一日是于夜的生日，每年这个时候遥杰都会为他举办PARTY，今年也不例外，言超照例也会参加，当然了遥杰对言超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平淡，两人之间很少有对话，最多就是互干一杯酒。
　　言超经常会对于夜说：遥杰的样子看起来不好打交道。而于夜每次都不以为然，他们两人的不对盘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于夜早已放弃他二人能够成为朋友的奢望。
　　所有的一切都和以往一样，于夜喜欢这种感觉，这种熟识、有人陪伴的感觉。
　　但是新学期开始后，于夜就感觉到细微的不同，放学后言超经常来教室找他，也许是自己多心，于夜总能感觉到他的目光穿过自己停留在另外的地方。
　　和以往一样两人还是会一起背书，一起做作业，一起练习打球，一起放学回家。
　　可是，两人一起做作业的时候，言超总是时不时提到林妙这个名字，旁敲侧击地打听她的情况，无论多么琐碎的消息都会让言超兴奋的两眼发亮。
　　于夜渐渐有些反感提到这个人，好象只属于两个人的世界凭空被割去了一块，“林妙”这个名字就象病毒一样令人厌恶。这种感受于夜当然不会告诉言超，他尽可能避开所有关于这个女生的话题。
　　幸好不是一个班的，于夜经常在心里这样庆幸道，如果林妙和言超同班，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那一学期，于夜和言超还是形影不离，但是隐藏在他们前面的道路却悄悄地开始出现分叉，于夜对那种朦胧的变化毫无察觉，纯良的个性让他觉得和言超的关系会一直继续下去，两人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自己偷偷暗恋他的事永远都是秘密，他永远不会知道，也不会被任何人知道，这是他一个人的秘密，他甚至可以不顾一切地守住这个秘密，就好象守住自己最脆弱一道防线。
　　在高中十六七岁的年龄，“暗恋”是很容易出现的事，欣赏、仰慕，青春期骚动的一切热情都可以让你以为暗恋的主角或者目标，但是在那个年代，“早恋”一词是禁忌，是所有家长老师不遗余力封杀的“毒瘤”，中国传统教育模式面对这种毒瘤的作法从来都是极其畸形暴力地打击摧毁。
　　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这原本是人性中最美好的一件事。
　　于夜从来没有想过要对言超表白，他暗恋的对象是一个男生，同性！天知道这个秘密如果被老师家长知道了，将会引来怎样的一场风暴。
　　更何况那种偷偷喜欢的感觉很美妙，在对方不知晓的情况下，于夜独自一人尽情享受那种理所应当的单独相处、光明正大的结伴而行、自然而然的牵手拥抱，甚至可以睡在他身边，寂静的夜晚偷偷欣赏他的模样，触摸到他的身体，嗅到他的体香，还有，亲吻……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暑假来了。
　　也许是因为这几年大家天天在一起，所有人都已经习惯了他二人同时出现，所以当有那么一两次言超没有出现的时候，所有人都会不自觉地问一句：“小夜，言超呢？”、“诶？言超呢？怎么就你一个人？”、“言超怎么没来？”……
　　其实就算没有这类问话，于夜自己也觉得有些失落，不知为什么，每次聚会言超从来不会落下，但是这暑假他偶尔会神神秘秘地单独行动，就算于夜怎么追问他都笑而不答。
　　没有言超的聚会让于夜感觉缺少了点什么，有点……不够尽兴，有他在身边的时候，自己的目光总是喜欢搜寻追随停留在他身上，于夜很喜欢那种感觉，只要能够看到他，心里就会有一种满足感。但是现在于夜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甚至连自己最喜欢的街机都玩不下去。
　　这样的落莫在高二学期开始后就象从山顶滚落的雪球，悄然无声中让于夜看到、听到、感觉到巨大的差别。

　　在言超面前他从来不说林妙的名字，每次都是用“那个班花”这样的称呼来替代，他不愿意在言超面前叫出她的名字，仿佛这样做了就算默许她成为他们两人之间的一份子。
　　但是这样的暗示和敌意却仍然阻止不了言超被丘比特射中之后的癫狂。
　　他和林妙好上了。
　　这个消息最初是另一个朋友告诉于夜的，当他第一次听到的时候，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了，闷闷地痛，隐隐地痛，看不见摸不着地整个胸腔都是酸涩苦楚地痛。
　　他多希望这件事只是朋友的胡乱猜测，但是内心深处却知道这绝对是真的。就算不是真的，就算没有林妙，难道说自己就有机会、有资格从黑暗的角落里走到阳光下？
　　有好几天他故意不去理会言超，冷漠地从他身边经过也不和他打招呼，言超莫名其妙地问他，他沉默了许久才佯装恼怒地责怪道：我是你最好的朋友，你和那个班花好上了都不和我说，还是别人告诉我的！
　　这个确实可以当作生气的理由，但是只有于夜自己知道，这绝不是他生气的原因，他在嫉妒！疯狂地嫉妒！每时每刻只要他看到言超和林妙在一起，哪怕他们只是遥遥相望地对视一眼，于夜的心都会被嫉妒噬咬得体无完肤血肉模糊。
　　林妙和他一个班，整整一个学期于夜都能看到言超对她展露的笑容，帅气阳光，耀眼极了，那原本只属于自己的笑容，现在却完全属于另一个人，那人是自己的情敌！是侵略者！因为她的出现夺去了自己最爱的人。
　　于夜的心情从最初的失落、惆怅、伤心渐渐掺杂着无法压抑的愤怒嫉恨仇视。
　　言超不再和他一起回家，因为放学后他要陪林妙去买书，那天当言超笑着拒绝于夜的邀请时，林妙正好从教室里走出来，理所应当地站在了言超身边，于夜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他不愿意去看林妙脸上幸福羞涩的神情，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言超同样幸福的笑容中，但是那笑容却不是给他的，于夜甚至听到另一个自己用轻松的口气说道：“那我先回去了，明天见。”转身离开的时候，却心如刀割，他强忍着回头的欲望却忍不住还是偷偷躲在教学楼某个角落里，偷窥着言超和林妙离开的背影，那一幕情景刺眼的痛。
　　言超不再和他一起做作业，因为周末的时候他要陪林妙做作业。但是于夜却早已习惯桌子的另一边有他，早已习惯和他一起讨论几何题，早已习惯他和默契地解开某道高难度的物理题，早已经习惯和他一起背英语单词，和他练习口语对白，和他一起背课文，当他如往一样习惯地将习题扔到桌子另一边时，才发现那个地方空空如也，当他如往常一样背诵着英文单词的时候，屋子里只回响着一个孤单的声音，还是那些习题，还是那些单词，但是于夜却毫无兴趣继续下去，整整一天屋子里连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他机械地完成了那些枯燥无味的作业后，对着空空的屋子沉默发呆。
　　言超还是会去打篮球，但是并不是因为想打，而是因为林妙想看他打。于夜还是会去看他打球，却不是言超邀请的，他眼里只有那个叫林妙的女生，哪怕于夜和林妙坐在一起，他也是先跑到林妙这边，从她手中接过饮料，然后再和于夜说话。于夜的书包里总是放着一瓶未开封的可乐，他却从来没有拿出来。球场边的水泥凳还是那么冰冷，却不再有言超的外套做抵挡，那件外套现在正在为那个叫林妙的女生服务。那之后于夜不想再看言超打球，就算他偶尔疑问，于夜也会用各种理由搪塞过去。和那个女生坐在一起的感觉，甚至让于夜对那个篮球场都无比厌恶。
　　言超不再陪他一起练球，因为于夜训练的时候，那个叫林妙的女生报名了美术班，言超心甘情愿地做她的模特。
　　于夜再也传不出一流的传球，那球的高度不是过高就是过低，破绽百出，一如于夜的心情，起起伏伏，千疮百孔。再也没有令人叫绝的背快传球，那样的配合除了言超，于夜和任何人都做不到，言超早已经失诺，但是那样的默契却无人可替代，这独一无二的纪录每时每刻赤裸裸地象针一般嘲笑于夜的自尊。
　　曾经独属于自己的那种关注现在都属于林妙！曾经独属于自己的那种照顾现在都属于林妙！曾经独属于自己的那种目光现在都属于林妙！
　　于夜在嫉妒中煎熬，对于言超的离去无比怨恨，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可奈何，无能为力。
　　那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于夜不得不去面对这天壤差别带给自己的碰撞和冲击，各种各样复杂的情绪混乱交杂在一起波动起伏，如同油漆桶被打翻，各种颜色的油漆毫无规律地泼洒在地上，乱七八糟，令人无措。
　　他很想找人渲泄心中被涨得满满的情绪，但是他最好的朋友却不能是倾述对象，没有人可以为他分担这看不见的痛苦。
　　中国的教育程序中，没有心理辅导这个项目，至少在那个年代没有。
　　但是于夜还是为自己危高的堤坝找到了一个缺口，有一天，他试着写日记，那种最原始的日记，白纸黑字，一字一句在一个黑皮书里写下自己每天的经历、感受、心情变化，最真实最隐私的一面。
　　渐渐的那本黑皮书成为于夜生活的一部分，成为他书桌上的常客，成为他每天都会去做的一件事，即使不是每天都写日记，于夜仍然会翻看以前的内容，在那些感情强烈的字里行间找到一丝安慰和平静，这本黑皮书就象于夜的心灵鸡汤。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那本黑皮书，谁说不是一碗剧毒的鸡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