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陆远山

12、老祖宗的夏天

　　巫丘搬到觋乐以前的院子之前，一堆仆人搬着几个大箱子去收拾，重新贴窗纱。
　　其实老祖宗的东西也就只有觋乐那颗珠子罢了，剩下的衣服鞋袜，香炉茶盏，檀木梳子都是觋乐让人采买，还从自己的私库拿了不少，就差把祠堂里的祭器拿来给老祖宗吃饭了。
　　“这妆台，我记得在你私库看见过，怎么给我搬来了？”大概是她曾经的嫁妆，那时觋氏条件还不错，从木料雕工上能看出。
　　“您不喜欢吗？”觋乐垂眸，有些失落的抿唇。
　　妆台精致，铜镜明亮如新，连配套圆凳上垂的流苏都穿了云纹金珠，巫丘很难说出不喜欢的话。
　　“说不上讨厌，只是用不上。”老祖宗要是上妆，多半是为了举行重大的祭祀，敷粉染指甲这种事都是巫女帮她做的，姑娘们围成一圈给她编头发，怕她无聊，就找来志怪故事念给她听。
　　巫丘带上傩面，回头看了讲故事的小姑娘一眼。
　　“等会祭祀结束了，你再回来，把故事给我讲完。”
　　“老祖宗，我们也想听！”
　　“那就都来，让他们多准备些茶水点心。”
　　老祖宗笑了笑，望向觋乐。
　　“就留着罢，摆着看也能让我想起些开心的事来。”
　　“您开心就好……我向雅请教了梳头的技巧，您头发有些乱了，不如我来替您整理一下。”
　　“好啊。”老祖宗坐在圆凳上，透过铜镜窥见觋乐暗喜的表情，脸上也露出笑意。

　　院中那棵枝繁叶茂的樟树将院子的天空遮蔽了大半，使得院中阴凉，老祖宗躺在秋千上，巫雅慢慢的推着秋千，唱起歌来。
　　“于以采蘋？南涧之滨……于以奠之？宗室牖下。谁其尸之？有齐季女。”
　　老祖宗渐渐睡去，没注意到巫乐刚到院子门口，给她带了用井水泡过的桃子。
　　梦里，巫丘躺在竹席上，因为竹席会夹头发，巫氏的嬷嬷就给她加了层细麻，怕她觉得扎，又往上铺了层丝。
　　敲门声响起，一个白胡子老头拄着拐杖走进来，跪在她床边。床边有坐垫，不用担心伤膝盖。
　　“姑奶奶，我的重孙毛毛不小心跌进河里，被救上来后，怎么都醒不过来了。”那个出生后因胎发格外茂盛所以起名叫毛毛的孩子，她还有印象。
　　“叫过魂了吗？”巫丘睁开眼睛，用胳膊拄着起身，不小心压到了自己的头发。有孩子走进来，给她整理被汗沾在身上的头发，梳成一条大辫子。
　　“沿岸两里，都叫过了。”
　　“我去看看。”巫丘本来想光着脚走过去，但小姑娘捧着她的鞋追上来。
　　巫丘穿好鞋，先老头一步到了毛毛身体所在的地方，一圈人围着小小的尸体哭泣，见巫丘来了，纷纷让开腾出一条路来。
　　“准备竹筏，我去找找吧。”果然是丢了神魂。既然沿岸没有，那就是顺着水被冲到下游了。
　　巫丘一个人上了竹筏，慢悠悠的撑着船，等竹筏划远，岸上的人看不见了，就脱掉了鞋子把脚泡在水里。
　　“魂归来兮，去君之恒干，何为四方些？舍君之乐处，而离彼不祥……这套说辞应该对那孩子无用吧，这么小的年纪，懂什么呢？”
　　“毛毛，你家的饭熟了，快回家吧，你的母亲找不到你伤心的哭泣。你的兄姊也在四处找你，姊姊愿意用头戴的花换你回来，哥哥愿意为你做一把小弓……”
　　微弱的喊声从山涧传来，巫丘固定好竹筏，涉水靠近声音的来处。溪水冷得彻骨，里面有丝丝缕缕的阴气。
　　“那是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