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陆远山

1、老祖宗醒了

　　唢呐声将沉睡的老祖宗吵醒。
　　周身一片黑暗，丝绸的质感贴在脸颊上，檀香味轻轻安抚着老祖宗乱跳的神经。
　　想伸出手去探索四周，却感应不到手。
　　不只是手，她的躯干也不见了。
　　“人呢？”老祖宗哑着嗓子发出声音。
　　黑暗的空间开了条缝隙，暗红的光洒进来。
　　“老祖宗，您醒了。”打开檀木匣子的是个穿嫁衣的小姑娘。
　　看到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老祖宗气消了不少。
　　小姑娘机灵可爱，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怎么回事？”
　　“巫氏在爷爷那代分家了，把您的身体分成好几份，我家分到的是头。到了我爹这代，我爹不善经营，势力弱了下来，我是家里唯一的孩子，爹怕他走后叔伯来抢您，就把您放进了我的陪嫁箱子里。”
　　“你爹叫什么，我托梦去教训他。你才多大就要嫁人了！”
　　“老祖宗息怒，我是心甘情愿的。”
　　原来，与她有婚约的觋家小子生了怪病没命了，死后变成了鬼。他生前与我家小姑娘也算情投意合，小姑娘就自愿成为那小子的锚，早几年嫁到觋家。
　　小姑娘苍白的脸上浮起红晕。
　　正是花一样的年纪怎么脸色这么差？
　　“你让那小子附在你身上了？”老祖宗脸色阴沉下来。
　　“嗯，昨晚觋鸣哥哥来送信物……”
　　婚礼的队伍是半夜子时出发的。
　　“他怎么不附在接亲的人身上！”
　　“觋乐姐姐是纯阴体质，受不了鬼的阴气，我是小孩子阳气重，喝几副药就好了。”
　　“呵，觋家这是什么态度！”
　　“老祖宗~您别气，觋鸣哥哥家里的情况还不如我家，血脉凋零，一年不如一年了……觋鸣哥哥去世后，觋乐姐姐就更辛苦了。”
　　老祖宗还想说什么，轿子的窗框就被敲响了。
　　小姑娘掀起窗帘，外面是个面容冷肃的女子，她调整了一下表情，放轻了声音对小姑娘说
　　“小雅，我们快到了。”
　　“好的。觋乐姐姐，这是我家老祖宗。”
　　“老祖宗好。”女人有礼貌的垂下眼睛，没有直视老祖宗。
　　“觋家的小孩。”
　　老祖宗还有点不开心，所以冷淡的随便回答。
　　小姑娘蒙上盖头，帮老祖宗整理了一下有些乱的头发。
　　“老祖宗，暂时委屈您一下。”
　　盒子轻轻盖上了，老祖宗在黑暗中陷入了浅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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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打开盒子，看到的是觋乐的脸。离的近了，能看到她眼底的青黑
　　“小雅想请您证婚。”觋乐退后了一些，低着头和老祖宗说话。
　　“那就把我端过去吧。”这小孩倒是很有规矩，将老祖宗端到胸前的位置，走的很稳。
　　这觋家的小孩确实是纯阴之体，也不知道怎么长到这么大，大概是用什么东西吊着命。
　　老祖宗的气消了。
　　觋乐端着装老祖宗的盒子，站到父母身边。
　　全黑的天色，凄哀的喜乐，摇曳的烛火，巫丘已经习惯了这种气氛。
　　巫雅一个人站在大堂中间靠右的地方，一动不动，像是纸扎的新娘。
　　烛火一同摇曳了一下，她的左边凝聚出鬼影，那是个颇为英俊的小伙子，招小姑娘喜欢的样貌，眼睛和端着自己的觋乐有几分相似。
　　怪不得小姑娘喜欢。
　　三拜后，新人一同看向觋乐端着的老祖宗。
　　觋乐将老祖宗从匣子里取出，四指托着脖子的断面，拇指扶着老祖宗的下颌。
　　“二位新人，永结同心。”老祖宗漫不经心的说，却有因果的线在两人之间交织。
　　“谢老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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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礼仪式结束后，老祖宗到了能吃饭的时间。
　　“觋家的小孩，雅的嫁妆放在何处？”小姑娘的嫁妆里应该有她的干粮。
　　觋乐端着老祖宗，尴尬的站在大堂，不知道是给巫雅送去，还是给老祖宗里再另找个去处。
　　“在两位新人房中。”
　　“你家里可有五畜的血。”
　　还是不去打扰新人了，随便吃点应付吧。
　　“厨房有活鸡，我带您去。”
　　觋乐把老祖宗放回匣子，端着匣子到了厨房，大半夜的，里面没人。
　　因为是冥婚，不请客人，也不用做饭招待客人，厨子们已经休息了。
　　觋乐用袖子擦了灶台，将老祖宗放在灶台上，自己去后厨摸鸡，不一会听到鸡飞蛋打的声音。
　　巫丘觉得，这小孩单独把她带出来，还刻意讨好她是有所图谋，不过她恰好吃这一套。
　　觋乐一身凌乱，沾着鸡毛和巫丘不想说的东西，终于取了一碗鸡血，又从灶膛里捧出一把草木灰，将大块的东西挑出去，放进鸡血里豁楞匀，拿了勺子准备喂老祖宗。
　　“不用勺子。”这东西比药还难喝，一口一口拿勺子喂岂不是要了我的命。
　　于是老祖宗一口闷掉了鸡血。
　　觋乐给老祖宗擦了擦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