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娴雅关系》舜尧

26、春光（四）

　　不知此行去奥地利是干嘛，布朗没有随行，柏央道是自己比较熟。刚到维也纳抵达下榻酒店放掉行李，柏央便携肖璇叫了套餐进来吃。
　　问起为何到奥地利来，柏央指指桌上的水晶杯：“随便看看。”
　　肖璇才不信柏央的“随便看看”，布朗的话让她时不时想偷窥看看柏央背着自己拼命工作，毕竟心下不安，肖璇吞下牛肉盯着柏央恬静的脸：“如果只是来旅游的话我并不高兴。”
　　柏央抬头凝视她的眼睛，许久微叹一声，张了张嘴还是没说什么。
　　吃罢午餐柏央把纸巾递给她，手指关节似是很用力地掐着而微微泛白。“你和你的男朋友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这个问题来得太突然，肖璇尴尬道：“大概过了今年吧……双方父母……呃，还不清楚啦。总是早点结婚，不然年纪太大生孩子比较痛苦嘛！”后半句纯粹调侃年纪大，结果说完两个人更加尴尬。
　　“想要男孩还是女孩？”柏央问。
　　肖璇想了想：“女孩子比较省力，但是还是想要个男孩，养得帅帅的一起出去逛街。”
　　“……”柏央点点头，“男孩长得像你的话应该很可爱。”
　　“你要是生女儿长得像你也一定很漂亮呐。”肖璇回赞，“结婚的时候记得请我哟。”
　　“那是一定。”柏央粲然一笑。

　　柏央导游只听肖璇随意说了句想去看看美泉宫，下午就到租车行借了车马不停蹄奔过去。
　　肖璇一度因为茜茜公主这部电影而升起对奥地利的向往。音乐天堂、高等教育、爱情故事、旅游胜地、购物天堂，诱惑太多反而一拖再拖不敢请那么多天假。这回借着公事能游览一番自是美极，过几天还是奥地利狂欢节最后两天，到时候满街人山人海定是一番热闹景象，更不用说男女老少都戴着面具出来晃荡，肖璇快要按耐不住激越的心情期待这天到来亲身参与。
　　早已听闻美泉王宫豪华程度，眼见时还是瞠目结舌不能言语，一个劲赞叹太美态华丽，肖璇置身巴洛克式天堂对身为奥地利皇后的茜茜羡慕不已。
　　可惜游人如织，肖璇每张照片内都有陌生人在窜镜头，不比国内景点少。
　　路上偶尔还能听到柏央跟旁人交谈，虽然听不懂，但德语从他嘴里蹦出来却相当合适，优雅又不失男子气。看得出来当地人与柏央交谈时非常畅快，难以想象短短五年时间柏央是如何掌握两门语言的。自己从小学英语也不过现今的程度，果真环境很重要。
　　史上真实的茜茜公主与奥匈帝国皇帝弗兰茨的爱情并不如电影中完美，且不说茜茜公主至死都不见得对弗兰茨有爱，弗兰茨自己情妇不在少数，只是舞会中对冒失的小姑娘好奇就扔出花束可想当年仅是年轻人一时兴起。
　　“你怎么知道弗兰茨不爱茜茜？”柏央问，“兴许是因为茜茜从未把心放在他身上。”
　　“呵呵……我看小说最不喜欢有第三个女人插足，虐身虐心的我可承受不起~”从始至终自己都不敢看悲剧，怕得跟躲避打针似的。
　　曾经跟吴小希谈起将来要是老公出轨该怎么办，吴小希当机立断自己也出轨。她的回答却是立马离婚，从此两不相见，明明从小生活幸福，家庭和谐，也没有童年阴影，这样胆怯逃避的心态估计也是因为太幸福的原因。
　　“你敢保证你的男友永远对你一心一意？”柏央问。
　　肖璇摇头，谁敢保证人心，如果以后真的出现问题，最起码在她面前不要表现得那么明显，反正自己决计不敢揭开真相。真到了小三要转正的时候离婚也没办法。
　　柏央深深望她一眼：“不说了，进去里面看看。”

　　在美泉宫内逛完肖璇脚趾有些疼，大概是新鞋子的缘故，小指大概磨出泡来了，奥地利商店关门较早，柏央驾车行了一圈在便利店停下，进去买了包牙签。
　　回到酒店柏央让肖璇坐到床边，自己蹲下把她左脚的高跟鞋脱去：“这里这么冷你还敢光脚穿高跟鞋？”
　　“贴了暖宝宝还好嘛。而且这鞋再穿袜子多难看。”肖璇俯身看脚趾，的确磨出了水泡，脓水裹在一层皮里，稍稍按压就疼。
　　柏央拖着她的左脚看了看：“我记得你大学时期可从没穿高跟鞋来我过我。”一向是脚步很轻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都毕业了当然要装装熟女。”肖璇动了动圆润饱满的脚趾，那颗水泡突兀极了，“这怎么办？”
　　柏央拆开牙签包装抽出一根来：“用这个挑。”
　　“！”肖璇从小到大都是运动鞋爱好者，穿着高跟鞋走远路的机会不多，今次还是第一回磨出水泡，本以为得等几日让它自行消下去，见柏央捏着牙签准备挑急忙缩回脚。
　　柏央拖着她的左脚打算挑，肖璇行动迅速地缩脚让他措手不及，哭笑不得道：“不疼的。”
　　“那用牙签也太粗了！有没有针？”肖璇浑身痛肉，皮肤敏感度超高，打个针也要死要活，更不用说眼睁睁看着那么粗的东西戳自己。
　　“没有针。真的不疼，你把眼睛闭上。”柏央抬头笑道，“听话，闭眼。”
　　肖璇将信将疑合上眼睛，眉毛却还皱成一团。感觉到牙签靠近脚趾皮肤，五根脚趾全都紧绷着蜷起来，柏央缓了缓才从水泡侧底边轻轻戳进去，来回两下，内里的脓水涌出呈水滴状。
　　柏央拿纸巾擦掉脓水，肖璇这才睁眼：“这么快？”还真的不疼。
　　“晚些再洗澡，要是脓水再出来赶紧擦掉。”柏央握着她的脚踝放到床上，“晚饭想吃什么？”
　　如此体贴，自己又不是断了腿，“随便什么都可以。”
　　柏央微笑着伸手摸摸她的脑袋：“我出去一会，就回来。”
　　尚停留在那温暖的抚摸中，肖璇眨眨眼看着柏央关门离开。感觉不妙啊……

　　奥地利美食与艺术齐名，柏央驾车去往的是维也纳市郊的“维也纳森林”，德国猪脚相当有名，猪脚外皮酥黄，内肉滑嫩分量也十足。
　　柏央回到酒店时还提着保温袋，虽然他说的“一会儿”是扎扎实实的1个半小时，但包装打开时的喷香还是让肖璇觉得等得值得。
　　不知柏央远赴市郊，肖璇吃得津津有味，陪着醇香四溢的德国白兰地着实享受。见她吃得高兴柏央自己仅抿了几口酒便不动了。
　　“你不吃么？”肖璇问。
　　柏央轻轻摇头：“吃过了。”
　　怪不得离开这么久，原来是出去吃了。肖璇没多想就继续啃食，当着柏央的面还不敢太夸张，尽量维持淑女形象细嚼慢咽，口水却以更快的速度分泌出来。
　　柏央起身：“慢慢吃，我先回房过会再来。”
　　待他一走肖璇就不顾形象大快朵颐，吃得肚撑胃饱才叫满足，连带一边的白兰地都当白水灌了下去。只道是爽口，后劲却也足，碎骨头空瓶摆在一边，肖璇通红着脸滑躺在床上。
　　柏央再进来时就见她闭眼歇在残渣边上，一整瓶酒全空了，心下懊恼不该任由她喝完。走到床边理走残渣空瓶，再拉过被子替她盖上。吃完就睡可不好，今天算了……
　　捋过肖璇额前碎发，柏央不自觉弯起嘴角。
　　嘴边都是油光呢……拇指不禁滑过肖璇嘴角，轻抚两下终是移到唇上。触感依旧温软，他还记得吻时香气，从心底深处叹赞的美好。
　　柏央俯身咬住肖璇下唇，恨不得吃进肚里去，再也别离开自己。肖璇绯红的脸颊依稀透着暖，柏央的脑袋轰然一热，顾不得肖璇可能醒来，他撬开她的牙齿伸进舌头。酒气，还有猪肉香味。
　　-------------------
　　撑在肖璇枕边的手紧紧抓着床单，呈花状纠结在男人的手心里，一如他现在紧绷的心脏。
　　要不然，就现在吧……柏央放开肖璇细细看了会儿。
　　闻着肖璇呼出的淡淡酒香沉默许久，柏央还是起身离开。至少给她留一个美丽的记忆……他想。
　　轻轻合上房门，柏央一侧身就看到立在自己房间门边的布朗，表情复杂至极。
　　“本来我不明白先生想干什么。”布朗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丝绒盒递给柏央，“现在懂了。”
　　柏央接过打开，是一对白金戒指，女戒上缀着一枚心形钻石，虽不是最能突出钻石光泽的切割方法，但柏央心知肖璇定会喜欢，钻石并不一定要高调。“麻烦你了，代我向艾玛问好。”
　　“好的，希望下次你能带着肖小姐一块儿来看望我们。”
　　柏央笑了笑：“一定。”

　　回到房内，柏央打开电脑。
　　新的商场必须货品丰足，空空荡荡的场地东西却少得可怜很难招揽回头客，先不论价格，替商场打头阵吸引眼球的东西就让人想得头疼。
　　货品清单上按楼层场馆依次列了商品类型和主打产品，长长密密，鼠标下拉不知得看到什么时候去。
　　柏央拿起一边的无框眼镜戴起来，没有度数的平光镜，但能防各种不利光线。自从新得光明他很注意眼睛的保护，再忙的时候也记得闭眼休息一会儿。
　　中央空调偶尔发出沙沙声，隔着冰冷与温热的玻璃渐渐凝起水珠，爬满整面落地窗。直到忘了插电源插座的笔记本突然提示电量不够柏央才意识到该睡了。
　　吹不到暖气的办公桌下有些冷，脚也冻得有点僵。若不是今夜太寒，他可能都不会开空调。喝了杯热水洗了澡躺倒在床，脑海里掠过一个个表单，梳理好今明的事柏央深呼一口气翻身闭眼。
　　果真不找点别的事就会想起肖璇来，柏央又翻了个身难耐睡去。

　　次日启程去萨尔茨堡观光了几天再度回到维也纳正赶上狂欢节最后两日，柏央于肖璇逛街时特意注意了街边卖面具的商店，各种各样样式夸张、色彩浓烈的面具一个个挂在墙上。肖璇四处扫视时看中了一个湖蓝色羽毛贴边的半脸面具，柏央顺便买下另一个白鸟羽的半脸面具。
　　两人戴上相互看了看，不禁笑起来。
　　四只眼睛在面具下眨着，还真不合适东方人呐。肖璇摸摸鼻梁道：“要是能有外国人那么挺的鼻梁就好了。”
　　“现在不也很挺直么？”柏央认为现在的肖璇已然很好，再艳丽些恐怕就得担心更多。
　　肖璇扫他一眼：“你自己长得好当然不能明白我们的感受叻！”
　　“……”柏央摘下面具递还给店长包装，肖璇一道摘下递给胖胖的女老板。
　　再逛下去肖璇看到了更中意的几张面具，柏央见他心动几次打算掏钱都被拦下。夜色渐起时大街上戴面具的行人也越发多起来，肖璇跟柏央从餐厅里出来时便拿了面具直接戴上。
　　揣着欢腾的心融进漫街人海里，平时就有不少人的恩克顿大街上俨然成了动物市场，男女老少带着动物面具穿着民族服装来回游荡，高大的父亲把儿子架在肩膀人穿梭在人群里，妻子牵着丈夫。
　　肖璇赶紧拿出相机拍下，那一家配合的转过身来朝她挥挥手，肖璇摆摆手对他们笑了笑。
　　低头查看照片时肖璇不小心被人撞了一下，巨大的外国人轻轻擦过就把她吓了一跳，差点没站稳摔倒！
　　身边伸过一只手拉住她的手腕，柏央在一片音乐喧嚣中凑到她耳边：“小心些。”
　　肖璇点点头，可走了一段还不见他放开自己的手腕。悄悄施力挣扎反而被握得更紧，柏央先她半步走在前面，肖璇忍了一会儿终于因为原本夹在耳后的头发滑落下来而忍不住想要动手。
　　柏央依旧不疾不徐地走着，肖璇提着小包的左手试着腾出手指把头发夹回去，怎奈试了几回次次失败。柏央稍稍侧过脸看到她涨红了脸对付不听话的头发，停下脚步时又把肖璇吓了一跳。
　　没有松开她的右手，柏央抬臂把她飞舞到面具羽毛上的头发一一捋顺夹回耳后，动作熟练亲昵得宛如情侣。肖璇透过面具看到白鸟羽后浓重睫毛阴影下温润的眼睛，心脏被激得滞了一刻马上又狂跳起来。
　　两个人都不太好意思，肖璇垂下头看脚尖，意欲避开那两道视线。柏央索性抓着她的手塞进风衣口袋里，原本还各占一半空间的两只手不知何时已经被柏央强行扣在一起。
　　嘈杂的街道五彩霓虹，肖璇越来越觉得声小影疏，再喧闹都成了背景音，亮丽的行人都变为略过身边可有可无的路人甲。

　　很矛盾。他一面以朋友自居，一面却时不时做些不当的动作。肖璇坐在酒吧里灌下一口威士忌，瞪着墙边迷离的灯光发愣。
　　从进到酒吧不声不响了大约半个小时，柏央肖璇各自点了酒啜饮起来。肖璇从他的表情上看不出喜怒，想质问他那些莫名举动又觉得突兀，一肚子的话在嘴边全被吞回去。
　　柏央每次抿啊抿连一杯红酒都没喝光，肖璇却重蹈覆辙喝干了半瓶的威士忌，柏央只偶尔看她几眼，不说话。照以前那副关心劲儿应该会阻止自己然后劝道少喝点的吧……
　　干坐了一会儿，肖璇瞄向酒瓶，已经见底了。没想到自己酒量好了许多，到现在为止脑袋还很清醒。
　　忽然想上厕所，猛一站起来所谓很清醒的头脑却清醒的提示自己身子已经站不稳了。无法控制的一头往下倒去，那瞬间庆幸还好不是往柏央那边倒。放心的准备扎下去，还是落进柏央温热的怀抱。
　　柏央急忙站了起来，手上还拿着酒杯，杯底的红色液体剧烈摇晃了一下冲出杯沿濡湿肖璇上衣一角。
　　肖璇站定脱开他的怀抱：“我去上个厕所。”
　　见她匆匆往外奔去，柏央交叉双腿坐下，捂住额头轻笑。
　　肖璇走出厕所在一边的镜子前用凉水擦脸，隔壁的女生摘了面具补妆，外国女生真是好看啊，肖璇不自觉多看了几眼，火辣辣的视线直看向镜子里金发碧眼的女生。
　　女生补妆完毕同样在镜子里看看她，眨巴几下眼睛扭头对肖璇问候。
　　肖璇这才反应过来尴尬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走神了。”
　　“没事没事。”女生露出洁白的牙齿，“中国人？”
　　“对。”肖璇摸了摸脸发觉烫烫的，“你不是本地的？”
　　“是的，从澳洲赶来过狂欢节。你呢？”女生问。
　　“陪老板出来的。”
　　女生挣了睁眼：“那可真倒霉~我得走了，玩得开心！”
　　肖璇摆摆手，对着镜子顺了顺头发才往沙发走去。穿过人群能看见柏央仍旧那个姿势看舞池里的男男女女，表情淡淡。
　　今天是狂欢节，现在反而没有特别激动的心情，真猜不透柏央。肖璇皱皱眉毛，一会儿做些让人误会的举动，想睁开的时候一又变得冷冷清清像是陌生人，完全不是几年前那个样子，有时透着股狡猾劲。幸好后天就能回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