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娴雅关系》舜尧

15、只怪当时太年轻

　　肖璇顿时觉得自己被打回了肖潇的原型，周围几百号人全都隐身了般只剩下站在高光下的柏央，一袭贴身西装，衬衫领口随意的敞开着，一如曾经五月煦阳下不变的淡淡微笑。
　　她从没试过惊诧得浑身僵住，仿佛全身的血都被抽干净了，直到小敏推了推她才反应过来。
　　“璇姐？”小敏侧过脸看向她，“看傻了？”
　　肖璇眨了眨眼略微低头：“没，就是眼睛突然有点难受。”再抬头看台上，柏央已经发言完毕走了回去。“他刚刚说了些什么？”
　　小敏奇怪地瞄璇子一眼：“就是什么很高兴来到这个企业做事，希望以后大家能很好合作之类的。”
　　“他……有没有说他叫什么？”璇子方才惊得脑子当机，什么都没听进去。等回过神来人家都讲完了。
　　“柏央，姓氏真少见。不过好帅哦，是不是老板的谁啊？不然这么年轻怎么能坐到这个位子上去？”
　　同桌的吴邦迪马上回应：“可不是嘛！大老板就姓柏，听说他儿子一直在国外念书，估计是学成归来掌管企业来的。”邦迪哥今年35，家有一妻一女，爱好凑热闹为人挺爽快，肖璇刚来销售部时就是他带的。基本上公司里一半的人多少都有点来头，邦迪哥曾经自曝是当区长的姨夫把他顺进来的，但是跟那姨夫也不熟就是了。这年头不管多少关系，全都得利用起来找工作。
　　肖璇大为不解，难不成柏央被父母接走这么些年是在国外，而且连眼睛都治好了！
　　正揣测间整个大厅欢呼起来，礼仪小姐已经端着满托盘的红包向各桌走来。一年一度的既定开场节目开始了，真真是公司的恶趣味。
　　部长站起来接过托盘，按红包上面的名字点名颁奖金，大家挨个道祝福后双手接过，整个大堂喧闹声渐起。红包看起来是一样厚的，但是打开来多少会有跟纸币一样厚薄的白纸垫着。公司不成文的规矩就是拿到红包回去拆。小敏接过红包，手感贼爽，悄悄问肖璇道：“怎么我才刚来没几个月奖金就这么多？”
　　肖璇偷笑：“回去拆开你就知道了。好了，别摸了，快放回包里。”
　　整个销售部有3张半的桌子的人，部长挨桌敬酒，一圈回来已然是脸颊红扑扑的。
　　“我说老王，你这样可不行啊，一杯酒就想打发我们众人给你一年劳心劳力？”年纪跟王部长最近的王术忠是部里最悠闲的，人称大王，酒量大人脉广，是外出拜访客户参加酒席必带的不二人选，即便在部里不干什么甚至职位也不是很高，但是工资却不亚于王部长。两人关系也很铁。
　　老王摆摆手：“我又不是你这个漏斗，给你个面子，最多再干一杯！”老王平日里总是笑嘻嘻的，性格挺温和的中年老头，可惜早年秃顶，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大上许多。
　　两王干杯，待老王坐下，大王继续面对众人开始劝酒，满桌都是三、四十岁的男男女女，豪爽的已经站起来跟大王开始拼酒。
　　要说酒量，整个部里最牛B的男性当属大王，最厉害的女性还得是安姐，安姐的抽屉里常年摆着各式各样的酒，红酒最多。中午休息时会拿出来稍微喝几口。每年年会安姐必然会跟大王拼一下，在大王举着杯子穷得瑟的时候安姐不出意料的出现了。
　　肖璇一看，安姐啪的一声拿过来一瓶水井净甘，大王道：“怎么咱们安姐今年势头不如往年嘛？”
　　安姐拿过大王的酒杯倒满，笑道：“去你的，我怕我回去老公不高兴。”
　　大王也没再说什么，大家都知道最近安姐跟他丈夫正闹着，年末谁都不想烦心事一堆。敬罢大王，安姐又向众人端了一杯：“我先敬着了，待会儿就先回去照顾孩子。”
　　众人连道没事，送罢安姐大家才开始安分吃冷盘，肖璇让小敏多吃些水果压压肚，待会儿说什么都得给几位前辈敬一杯。小敏小小声问璇子：“果汁行不行啊？我不太会喝的。”
　　“当然不行，我当年也不会，后来练练就好多了。第一次年会要敬老的，不要挣扎了，趁机多吃点。”肖璇给小敏夹了几条酱黄瓜。
　　待热菜上来整个大厅渐渐进入状态，颇有点春节合家欢聚的意思。肖璇一桌人站起来互敬，喝罢一杯，小敏作为小幺满上啤酒站起来道：“多谢大家这几个月的照顾，以后还得请前辈们照顾了。”
　　下面几个年长的同事马上开始夸赞小敏懂事，甚至还说起了肖璇当年的小样儿。
　　邦迪哥喝了口酒大叹道：“小敏啊，你是不知道，肖璇刚进来那会儿我们还真当是个水灵灵的姑娘，那天大王顺口讲了个带颜色的笑话，这丫头笑得比谁都响亮……”
　　“然后她也讲了个笑话，说是有颜色，结果谁也没听懂，等她一解释我们才知道你们大学生就是不一样，说个笑话都得拐个弯带思考的。”飞哥连忙补充。
　　“哎…共建和谐社会嘛，要文明，赤-裸-裸的多不好。”
　　肖璇呵呵一笑，心道：泡了这么多年的论坛怎么能比不过你们这些上网只打牌的呢。
　　穿过人群往主桌看去，依稀看得见重重人脸后柏央的背影。自己再不是当年那个看到柏央就会上前打招呼的小姑娘，如果让她现在遇见他，说不定只是匆匆一瞥，暗叹一下姿色不错就会离开的吧。

　　席间起身去上厕所，肖璇关上女厕的大门走到男女共用的洗漱房，水刚流出来她就又僵了。男厕那边，餐前站在台上的人就在身后，这样近的距离跟远远看着差得太多。肖璇使劲淡化自己的存在感，等他走了才悄悄离开洗漱房。

　　差不多八点半的时候已经走了好几桌的人马，主桌的高管们也已早早撤退，老王一声令下原地解散。肖璇的酒量一般，今次喝得也不多，倒是小敏被一帮大叔“调戏”着灌下好几杯，算算也得近两瓶了。一开始还看不出什么，后面才显醉意。她本打算乘公司的大巴，一个区的搭一辆车，但是小敏家相对同车的人比较远，可能轮到小敏的时候，她早就在车上吐开了。何况自己跟小敏也不是同车，让别人帮忙她也不放心。
　　搀扶着小敏走到酒店外的马路边，小敏喉咙里咕噜几声就急忙冲到树边畅快地吐起来，肖璇拍拍她的背递上矿泉水。身后跟来了大王，酒店门前照着整座酒店楼的射灯把大王的脸映衬得蓝盈盈的，“小敏没事吧？”
　　肖璇点头：“没事，就是喝多了，吐掉些应该会好。”
　　大王一看小敏吐得不带歇，眉头皱起来：“她这样子搭巴士不行吧，要不然我找人送送你们？”
　　“不麻烦了，我让我男友开车过来。直接把她送回去我也放心。”肖璇晃晃手里的手机，“大王你也当心点，别开车了。”
　　“嘿嘿，那可不是吗，我今儿个上班车都没开。”大王回头一看，“哎哟，邦迪叫我去了，你们俩可小心着点！我走啦！”大王蹦跳着往公司的巴士跑去。
　　肖璇对着他的背影闷笑了几下，嘴角刚咧开就笑不出来了，立马低头“用心”地拍背，小敏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又被拍得猛咳几声。
　　从酒店地下车库缓缓驶出一辆越野车，车身黑亮得仿如钢琴烤漆，路灯的影子都能清晰的在车身上看得出来，巨大的车身和奔驰标志在酒店镭射光下安静低调却又令人无法不侧目。驾驶座边的车窗大开着，柏央微扭方向盘朝璇子的方向打弯。这一瞬间，肖璇的心脏恨不得快从胸口跳出来，连带着猛吸几口冰冷的空气。
　　她才来不及细想驾驶座里的侧脸多帅，脑袋深深埋在小敏旁边，只希望柏央没看见她！
　　感觉到身前有车停下，大冷天的，璇子背上冷汗都冒了出来，脸部表情僵硬得连自己都没法控制。
　　“怎么把人拍成这样？”一只手伸过来抓走肖璇已经不听使唤的右手，“快进车里，这儿不能停靠。”
　　她听到声音才暗暗缓过一口气：“你来得真快啊。”
　　柯岩微微一笑：“刚好在那边商场买东西。快扶她进去。”
　　肖璇接过柯岩递来的纸巾给小敏擦擦嘴，然后打开后车门把她扶进去，后车座果真有两大袋的东西。她把东西往里推了推给小敏腾出更多地方来。柯岩上车发动：“她家住哪？”
　　“B区西门那边，到了那我指给你看。”肖璇拉过小敏的脑袋靠在自己肩膀上，细心的给她打开些车窗通风。
　　柯岩看了看后视镜，肖璇侧搂着小敏，关爱之情溢于言表。“怎么我看你都没对我有这么好的，这个小姑娘就是你新带的菜鸟？”
　　“对你好，你岂不是尾巴要翘到天上去了？人家小姑娘可是正经名牌大学出来的，喝酒挺爽快的，不会喝都喝成这样。让她一个人回去我实在放不下心。”
　　“是啊，哪像你，什么都想好了来。”柯岩酸溜溜来了一句，“理性大于感性，吴小希可说你以前不这样的。”
　　“那丫头管好她家儿子就行了。说起来闵律是不是要去新加坡？”肖璇忽然想到，见柯岩嗯了一声急忙道：“啊，那你待会给我带张清单过去。”
　　“又买护肤品？国内买买不就得了，贵不了多少钱。”
　　“有些买不到的，而且新加坡便宜很多，好多品种国内都没得买。”
　　柯岩稍稍侧头看她一眼：“你干脆不要用那些乱七八糟的了，再老再丑我也要呀。”
　　“大哥！我都27了！奔三你知不知道！我自己照着镜子都难过。”
　　“喂，你虚岁27实岁才26，我29了眉头都没皱过。”
　　“男的不一样诶。”肖璇扁扁嘴，“不跟你说，老实开车吧。”
　　等把小敏拖到她家，她父母已经在客厅等了好一会儿，一见到肖璇就急着要把她请进去喝杯茶，她急忙摆手：“太晚了，先把小敏安顿好，领导灌了她不少酒。”
　　走出小敏家的小区，肖璇才一坐到副驾驶座上就被旁边的柯岩扑了个满怀。“让我闻闻喝了多少。”
　　肖璇挡住柯岩探过来的脑袋轻轻一推：“快开车，我困死了。”
　　柯岩伸出手指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嘴边露出好看的酒窝：“这次就放过你。”
　　她瘫坐在座位里，侧过头看着飞驰而过的路灯发呆。酒劲还没消退，脸上微烫，柯岩瞅她一眼，道：“闵律说吴小希过几天也会去新加坡，护肤品什么的你明天睡醒了跟她说说？说不定闵律连专柜都未必找得到。”
　　“唔…我明天找她去。让闵律买我还确实不太放心。”
　　“你明天去他们家？”
　　肖璇有气无力地又唔了一声。柯岩腾开一只手抚摸她的头发：“明天起来了打电话叫我，我送你去。”
　　把肖璇送到家里柯岩才离开，喝下沈妈备好的解酒茶，肖璇随意冲了把澡换上睡衣窝进被子，卧室内静谧得甚至听得清闹钟秒针走过一步留下的颤音，聚餐时和马路边的情景又跳了出来。
　　距离那么近，曾经老是穿着浅色衣服的柏央也会换成黑色西装，微微盖住耳朵的头发也换成了利落超短发，看的出来细心打理成杂乱的样子，少了很多稚气。甚至连开车的样子都能直接拍成宣传照。肖璇一心只怕被认出来，最后一面那么尴尬，但是柏央从没见过自己，名字也改掉了，经过这么多年应该认不出来的吧！最多以后公司里不小心碰到不要说话。
　　不过……职位相差那么悬殊，应该没什么机会的见面的。肖璇拿被子把脸盖住，再不能自作多情，就算被认出来又怎样，大大方方说声“好久不见”不就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