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灵狐“琉儿”的自传体》子弈

6、我是那只等在葡萄藤下的小狐狸（六）

　　（六）
　　晚上等宛儿睡熟，我溜进中厅大吃一顿，打着饱咯卧在床尾看宛儿睡觉。今天有些累呀，又被平那么着一吓，困意来侵很快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天没亮，我被肚公吵闹整得再睡不下去，跑去客厅里吃果子。饱餐一顿了不忘吸取昨天早上的教训，向梁上搬吃的，脚上上下下地爬，只能用嘴巴衔，跑了好几趟也拿了也不够一顿吃的。我泄气地将身体横搭在梁上，四脚悬空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摆尾巴，眼睛盯着八仙桌上的果盘子发傻：可能一晚上不睡觉就可以搬完了呢，可是，不睡觉会不会变成熊猫眼眼狐……不漂亮可不行；不睡觉也不行，睡觉是世界上最开心的事。哎，做狐狸也有做狐狸的苦恼…………
　　没等我感叹完，吴妈端来了洗脸水，轻声唤了宛儿起床，宛儿翻翻身由榻上坐起来。吴妈放下卧房软帘，到厅里收拾起屋子。突然，她发现八仙桌的果盘子，上前快走两步仔细地看：“啊，小姐房里怕是闹老鼠了。这桌子上的干果，被吃成了这个样子。”
　　我一下子就吓傻了，怎么忘了把果子聚堆堆呢？看来修仙也是必要的，我才来了不到两天就露了马角，因为修得越久越会装得真人一样，不会被发现。要是真的被抓到，被族人笑话不说，还要被人扒皮。小命不保，小魂飘飘，怕怕喔……
　　宛儿由内间出来，手里绞着脸巾。她看看盘子，下意识抬头向梁上望望，眼里带笑：“是我了，昨天跟平用果子打着玩。哪里有什么老鼠，我睡得浅，晚上没一点动静。”
　　吴妈放松了：“我道呢，这个房子平时我爱惜得很，比别的房子打扫都多上几遍。”
　　我也放松了，保持那个肚皮横搭的姿势，赖赖地摇尾巴。宛儿心里是向着我的，呵呵，她好像也默许我在的喔。我确信她不会看到我，但是她是感觉得到我存在着的吧。
　　宛儿和言悦色：“是了，吴妈待我最好，我知道的。今天麻烦吴妈嘱人出去多买些梅子、花生、核桃跟各色点心，晚上看书无聊，常常要嚼些零食打发时间的。”
　　吴妈忙应着：“好，好！小姐喜欢吃真的太好了。我真怕这小地方亏待了小姐呢。”
　　宛儿笑：“哪有呀，这里的饭菜不知要比上海的厨子烧得可口不知多少，我知道好些是吴妈的手艺。”
　　吴妈笑得脸上开了花，“小姐喜欢，侬好开心的，好开心的了。”
　　宛儿回身进屋，换了衫出来。
　　吴妈等着宛儿出来：“庄里吴家的静秋小姐一早派车过来，说昨儿没有玩尽兴，今儿请小姐和平小姐去她家园子，听说专门请了庄上的越剧班子。平小姐一听就来了精神，已经收拾好在前厅等着了。”
　　宛儿眉上一喜，接了吴妈手里准备好的阳伞，向门外小跑而去。吴妈跟在后面，阖上了门叠声地喊：“小姐，别跑太快，小心鞋子磨脚。小姐……”

　　当人真好喔，可以想去哪就去哪。我闷闷地呆在梁上睡着了。

　　就这样，我心安理得地在她的家里安了家。吴妈眼尖，有时候我也会躲在门外地洞里，但多数时间会呆在她的房里。床下,是我白天的寝地；梁上，是我看她梳妆、更衣的瞭望台；她的床，是我的卧榻——当然是在她不在的时候。我可以在上面细品她的体香，捡拾她的头发还有不知哪掉下来的小小毛发……这些全是我的珍宝。这些全是我独自一个的专利，任何人都没有这样的特权，包括那个人。那个人只有权利吻她的手小小温存，将写满爱恋和欲望的眼藏在看似平凡的问候和关切上。我知道，她爱着宛儿的，可是宛儿不很爱她。我看到宛儿只是对她欣赏、对她如亲姊妹的友谊，那不是爱，只是习惯。两个人在一起呆久了会习惯，好像是我渐渐地存在于她的生活中一样。
　　在她的世界，我的存在在悄悄改变着她的一切，包括——空气早已中融合着的我的体香。
　　狐有体味，尤其是尿，尿尿很臭、很难闻。那些哥哥们用尿尿的气味划自己的地盘，可往往被猎狗盯上，变成猎人猎夹下好价钱的尸体。那些狐狸的体香不好闻，因为她们不爱洗澡，人们说的狐臭，其实是一种曲解，是那些不爱干净、一生不洗澡的狐，加上身上沾上的尿和粪便的味道，奇臭无比。人类喜欢一概而论，这样不好。
　　狐的身上其实有一种香味，所以人们会讲“狐媚”。那是一种吸引，一种撩拨人的气味。
　　我是一只爱干净的小狐狸。我会在她不在的时候用她专用的盆，用她洗脸用的水，或者花园里的湖水洗澡，天天洗。每周还会跟她在她的专用浴盆里泡个香熏，当然是在她之前或之后，不会让她知道。嘿嘿！我的身上有麝的香味，由皮毛的深处发散出来，散布四周与她的气息交融。这是最特别的香，随着体腺和血液，静时绵长清幽，好比深谷幽兰、玫瑰、腊梅的清奇芬芳，随着情绪时而含带胭脂、糖果的甘甜气；燥时浓郁炽烈，像佛院的浓香，带着往生的蛊惑，令人迷途。女人可以闻香分辨，我令她、她也令我成为最特别的那个。
　　每次看到她的同伴无比嫉羡地在她的房间逗留苦苦找寻她的香水；或者遍遍为她索要奇香的配方；更甚者会扒在她的身上像个小狗狗来嗅来嗅去。我都会狂笑不已。爱一个人真的是一件很没理由的事，你可以为她费尽心思做这些细节。爱上一个人更可以毫无原则地包容，包括她和“她”之间的暧昧。
　　不知不觉已从仲春到了盛夏。平越发迷恋宛儿，迷恋到露骨，只一个“爱”字含在口中吞了又咽；满脸的迷情遮了又掩。平不敢表达，因为她怕担负，怕别人的眼光，她为她的爱而感到不耻、狼狈与无力。这让我看了很不爽，真的想给她一顿暴“瓷”，让她知道什么叫做灿烂。于是，一个她偶一借宿的深夜，我爬到了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