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灵狐“琉儿”的自传体》子弈

4、我是那只等在葡萄藤下的小狐狸（四）

　　（四）
　　阳光透过窗纸唤醒宛儿的时候，我正蹲在房梁上盯着中厅里那盘干果，真后悔昨晚上没有带一些藏起来。宛儿随时会醒，老妈子随时会进来，现在开始看得着吃不着，真是干着急。
　　宛儿醒了动一动身体揉揉眼睛，慢慢坐起来盯着昨晚我卧了一夜的床尾发怔：“怪了，明明有的呀……”
　　说着屐了鞋下地，床下、桌角、柜子里左左右右地看。身上的薄丝睡褂没换，她坐回床边，轻笑起来，自语：“怪道了，昨天说了一天的小银狐，难怪会梦到。真是痴迷……”
　　“小姐，小姐。”问外传来老妈妈的声音，有什么高兴事，轻快的上挑语调。
　　宛儿回神走过去开门，不忘将自己娇小身体向门后藏，“吴妈早。”
　　吴妈笑迷迷地提了热水进屋关上门：“小姐早。几位小姐已经在前厅等着了，她们好像攒着要一起去找平小姐演什么日本舞。呀，我也听不懂，她们正闹得欢呢。平小姐正在客房梳洗完，准备过去呢。”
　　宛儿来了兴致，笑眯眯的：“是前些天平自己讲的了。她说她在日本常常会去看艺伎的表演，还当我们的面摆了几个动作，真是有模有样的呢，后来女伴就要她表演来，她讲要穿上和服化些妆才更有味道。还一口应下找个时间专门舞给我们看。吴妈就是我书房里摆的人偶那个样的舞蹈了。”
　　吴妈笑吟吟地备好的洗脸水，“看不出来，小时候连皮筋都不会跳的平，还会跳舞呢。那小姐就快些收拾打扮起来吧，伙伴们都等得着急了。”
　　一听有热闹，我顺着梁钻出房子，跳下房檐就愣神了，这么大的园子我怎么知道哪是哪呀，哪才是正厅的呢……
　　四下环视我才发现白天的园子景色真好，初夏青碧的草木染着晨露还没睡醒一样，懒洋洋风中颤着枝头上的新翠，房屋的翘檐在绿影里微露，青砖上的装饰和镇脚兽，都灵动得可爱，琉璃瓦反射出一片耀眼的金色。鸟儿唱得成了调子，连蝴蝶蜂儿的震翅都带着节奏。我很惬意地在回廊上没方向地迈着步子，抬起鼻子嗅嗅花草香，再看看池里的鱼儿，一时间也翩翩起来。池塘对面的座北向南的房子有女孩子的嬉笑声隐隐传来，我眼睛一亮直穿花园跑了过去。
　　沿着墙角摸到门边，有个小倌端着点心进去，片刻又空着手出来。我一躲隐在阶下花丛里，厅里的声音像是摇铃般的清脆。几个人正笑得开心：“真的想看看平穿上和服是什么样子。她身材那么好，一定很有型。”
　　“是呀，是呀，我听爹地的朋友说，平小姐在日本都是西装示人，就像她平时和咱们在一起时的打扮一样。头发留得短短的，很是前卫。她的成绩一直很好，对人也平和，帮助了很多中国穷困学生。只是她迷恋艺伎得厉害，一有空就会去艺馆捧场，加上她父亲的身份，在东京是个不小的红人。”
　　“喔……”一阵感叹声。
　　有一个声音为平开脱：“平，一直是个戏疯子。你们没听说过，她这次回国是专为了看梅师父的戏，由日本直接先去了北平。后来平伯伯又发了脾气，她才回的上海，到家没呆两天就来了这里。”
　　“那她为什么不呆在上海看戏，听说这阵子梅师父要来上海了呢。”
　　“还不是因为宛儿呀，宛儿回不成上海，她就来专心陪宛儿的呀。”
　　“喔，宛儿好好命呀，平这么关心她……”
　　“其实宛儿最是可怜的，自己左右不了自己的命运。去年只在伯父的寿宴上一露面就被那个人盯上，非要娶到手算完。听说伯父因为悄悄支了宛儿到这里，现在正受着克难，几个工厂已经被扼着没有订单接了……长得太漂亮了有什么好呢……”
　　“不要说她，我们不都是一样，生在富家娇生惯养地长大，还不是迟早一天被当成生意上的联盟，没有爱情地嫁出去。谁又能左右得了自己……”
　　房里一下子沉默了。我听得云里雾里，但是已经明白了，宛儿是在上海受到什么样的打压，而无法自保。心下来气，谁欺负一个小女子，还要霸占，还因此牵扯家人，真是千刀杀的。
　　宛儿来了，今天她选了高立领的旗袍，水水的白娇艳的花，衬着身材婀娜、玲珑，闪得我眼花目眩，漂亮的足踝在我鼻子前面一晃就进了厅。入屋立刻传出一阵惊呼：“喔——宛儿好美呀……”
　　宛儿不好意思起来，“好了呀，别拿我开心了。今天倒是早，看来这一天要过得不平凡了。”
　　女伴们笑起来：“是了呀，我们专门早起去找平来演日本戏给我们看。”
　　宛儿笑：“远远地还听到你们热热闹闹的笑着，怎么走近了都沉静了呢？”
　　“想起不高兴的话题了，不提了宛儿，省得扫了大家的兴致。说起来我们这里真真是室外桃源，得快乐就快乐吧。走，宛儿带我们找平去。”
　　宛儿的声音，“吴妈说她早就在房里洗涮，不知半天没有过来是不是在化日本装，再耐心等一刻可好？”
　　女伴们笑：“就是要看她措手不及的样子呢，快些了呀……”
　　她们蝴蝶一样飘出正厅向碧园的客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