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灵狐“琉儿”的自传体》子弈

21、第 21 章

　　突然，不远处书桌上烛火一闪，亮了。那里传来修师父尖尖的狐咳声。九婶婶挣扎地迎着光追了过去，她已然忘我到忽略了九叔既在旁侧。竟一直没有查觉到九叔的存在。
　　灯下，修师父现出人形，是一个干枯、驼背的老头。穿着深灰的半旧布袍，他正在翻书，不是一本一本地翻，而是一堆一堆地翻。
　　寡婶婶立在那里，只呆呆候着。
　　书页哗哗地翻过即被扔在一边，一刻不到就堆得小山一样。终于，修师父不翻了，他突然回身瞪视着寡婶婶：“你怎么还在这！快走呀，回去！别再来了！！”
　　寡婶婶摇头：“求不到法子，我绝不回去。”
　　修师父摇头：“没办法，那小子的劫数到了。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
　　“不……”寡婶婶一声凄厉的狐鸣，惊得修师父跳了起来，他显然不明白一个晚辈的女子，怎么对一个常年漂泊在外的狐族长辈如此用心。
　　此时的寡婶婶的悲悸异常。她的泪再次婆娑而下，这折磨了她已百多年的苦恋，像是味苦药，明知致命却不得不饮下。一时间她的心空了。她已经习惯远远地望着三叔，关怀着他的冷暖、心情，却无法面对他死去的现实。
　　“不！纵然是要到阴司偷那生死簿，我也要救三叔一命，哪怕是用我的性命去换他的性命，我也要做！！”
　　修叔父已然读出了寡婶婶的心。
　　他叹一口气，手一挥那如山的书像是有了生命，瞬间全部归于架上。
　　他坐在书桌前：“生者皆有生死。女娃娃不必将这些看得过重。”
　　“如果死了就可以不再承受自己爱着的人死去的痛苦，我宁愿先死去。”
　　“你是峰字辈的九子的媳妇吗？你只应该对你夫君专一，何况那框字辈老三是你的长辈。”
　　“修师父，爱一个人怎么能顾及得辈数、亲疏。我努力做到了我为人妻为人母的责任，将来更不会逾越。但此时我不能看着他就这样的死去。不能……”
　　“痴情的女子……也罢。能救老三的办法只有一个，是要用你的命去换的。你也愿意吗？”
　　“愿意，我愿意的！！”
　　“北去长白有一种灵药，彤如宝珠、形如心脏。长在赤色叶脉之中，万年只生一株，一株只结一果，乃长白白狐的镇山之宝。此物取下须在半个时辰内整个吞下，可补上那小子的心脏，以令延命如初。但长白雪地的白狐生性冷漠，向不与他族来往。且此物性邪，取之必要取一魂魄纳于身下之土。你可听说过。”
　　九婶婶把了个寒颤，她当然听过，那是株邪草，是千年前一个贪图富贵的狐精由天上偷来进献给妄想长命千秋万代的人间皇帝的。不想偷出刚落于长白山，即被那邪草取了魂魄。那狐精已知自己铸成大错，便以己法力融入那邪草控住其不能在人间妄生。又令自己的后辈，永世看守。这支狐族在北方苦寒之中，终于修成冷酷如冰的白狐。原本以为只是传说，却不想竟是真的。
　　九婶婶沉默了。她的眼前出现了靳儿和彩儿的无邪笑脸；出现了九叔的宽容、安然的笑意；出现了族亲妯娌间的和睦言谈的瞬间。直到抉择之时，她才体会到一切是那么可贵，一样和自己的爱情一样难以割舍。此时她才知道原来现实生活和理想爱情境界是永远不搭界的两个极端。
　　修师父挥挥手，笑了：“傻孩子，回去吧。爱情怎可和生活扯得过紧，那必是害人害己。想来，你用了你的命换了你三叔的命，他也不会快乐。一切都有定数，若你非要违背，那吃苦的永远是你。”
　　九婶婶愣在那里，迟迟没有挪动步子。
　　修师父表情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和蔼：“快快去吧，陪在老三身边多一刻是一刻，天亮之时即是他的大限，此时算起不到两个时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