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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听雨 ...

  •   夜里下了雨,春雨鸣,春雷响,前半夜屋瓦叮当,后半夜,像是置身山林之中,潮湿的雨气氤氲了天与地的边界,梦里都是一层又一层层流淌下来的苍翠与浅碧。
      裴青君睡的并不安稳,雨声缠绵的像什么人的呜咽,总觉得做了很多梦,可是醒来,却也不记得什么。

      长秋殿里很静,雨声淅沥,她躺在床榻上,双手平放在胸口,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她和燕衡曾经到隐山去寻仙。
      其实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无非是传闻曾经有仙人骑白鹿,上隐山,那些平平无奇的,永州路边的孩童都能说上几句的志怪故事。

      那天下了小雨,隐山的青石小径被雨水冲刷的光润鲜艳,色泽驳杂,草木苍翠欲滴,山色迷蒙,山雾飘渺,半坍塌的山亭屋檐下被雨水打出一圈拇指大的凹槽,燕衡大步一跨,轻快地上了亭,又轻车熟路地回过头,伸手拉她,攥紧了她的手掌,稍稍用力一拉,便把她拉了上去,一起到了屋檐下。
      燕衡抬手取了斗笠,露出一张神清气爽的脸来,他偏头看了一眼,伸手捋了捋她湿漉漉的发尾,嘀咕了一声“这斗笠真不好”,一边问她,青君,冷不冷。
      她一时还说不出话来,只能望着他,努力摇了摇头。

      确实并不太冷,他们还披着雨蓑,只是潮的厉害,山气混着雨气,兜头打下来,好像置身一块翡翠的正中心,抬眼望去,没有什么仙人,哪里都是深深浅浅的碧,连指尖都好似被笼上一层盈盈的翠色。
      山亭也不知道是哪年什么人建的,如今已经塌的只剩半片房顶,燕衡抬手遮在额前,远眺山下,辨认城中外祖父家里的方向,远处江水蜿蜒,波涛壮阔,阴蒙蒙的云层压在地平线上,还有许多渺小的仿佛一抬手就能抹平的山峦,正曲曲折折散落在江水两岸。

      他一一指给她看,说给她听,最后指尖一扬,对着某个方向遥遥一指,说,青君,你看,那里就是永宁的方向!
      总有一天,我会带你去永宁看看的。

      燕衡从小到大,对她说过很多很多事,没做到的事情,其实很少很少。

      雨声潇潇,长秋殿里的光线不知什么时候明亮了起来,青纱帘子外人影渐近,一道低低的女声微微颤着,轻轻道:
      “殿下,到时辰了……今天是小朝议的日子。”

      片刻后,床榻上的人慢慢坐了起来,宫婢不敢怠慢,对身后微微点头,片刻后,举着灯的,捧着衣服的,诸多宫人鱼贯而入,有条不紊,无声无息,长秋殿就此缓缓醒来。

      —

      大齐有制,每三日一次小朝议,一旬一次大朝议,群臣与天子齐聚殿中,同议国事。
      这虽说是祖宗旧例,但是自从南渡以来,从齐安帝开始,一直到齐惠帝裴琮登基,真正能够做到按制上朝的皇帝,实在是屈指可数。

      就连幼帝裴岱也不行,这几个月,群臣在高台下争论的面红耳赤,而高台之上却始终空无一人,只有一道细细的竹帘侧悬而挂,阻隔了视线,裴青君就坐在那道帘后。
      虽然在她的记忆里,她在或不在,其实并没有什么要紧的,没什么人需要询问她的意见。

      今天似乎是在争执湖州地动之事,昆河一夜决堤,岐山受灾最重,太守张孟自尽而死,留下满地狼藉,叫朝中诸人焦头烂额。
      裴青君耐心地听,听着这些上辈子她并不那么了解的朝中之事。

      朝中意见,大致分为两派。
      一派以尚书台户曹为首,户曹尚书欧徵主张开仓放粮,救济百姓,但国库大仓,要应对战事,不可擅动,应当调集各州之力,开放各州太平仓,等到湖州度过此关,秋收之后,再匀出粮食,归还给太平仓。
      另一派则是京兆府尹张业之,坚持要以大仓济民,民饥多成匪,入夏又有瘟疫之灾,等到各州守望相助,恐怕光是岐山一郡,就已经死成了空城一座,到时候流民流窜各地,又是一祸。

      两方争执不下,一方要防备战事不利,一方则要紧救济灾民,吵的不可开交,户曹右丞秦宏甚至冷笑一声,讽刺道:
      “张大人倒是慈悲心肠,以远水而救近火,以一国而济一郡,只是不知这般慈悲,昔年举荐贤才之时,到底用了几分啊?”

      张孟是张业之的侄子,很有些才识过人的美名,张业之举贤不避亲,昔日也是美谈一桩,如此骤然被抓了把柄,张业之脸色涨的通红,一时之间,颇有些狼狈。

      他们争的浑然忘我,全然不记得高台之上,竹帘之内,还有一双眼睛,正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们。

      真有意思。
      虽然谈论的是湖州地动,每一句都在说湖州百姓,但是,听起来,每个人都在谈论其余的事情。

      十五岁的她,是听不懂这些事的,那时候,她只是透过竹帘的缝隙,努力地辨认他们的脸,她甚至连世族之间盘根错节的关系都没有弄明白,谁和谁是姻亲,谁和谁有旧怨,谁一直在出头争先,谁又作壁上观,一语不发……
      她花了很多很多年,才慢慢弄懂了一些。

      然而此时此刻,她仍然坐在帘子后面,默不作声,耐心聆听。
      一直到小朝议不欢而散,身边伺候的宦官便传了话来,说,殿下,丞相赵陌求见。

      她微笑着说。
      “宣。”

      —

      赵陌,字叔玉,出生颍都赵氏,据说早年在山中结庐读书,请他出山为官者,成群结队,几乎踏平了山中的小径。
      这样著名的隐士,很容易叫人想起满头白发的贤人,或者不拘世俗的狂生,狂歌当哭,白眼向人间。
      不过赵陌赵叔玉,实在不是这样的人物。

      雨已经渐渐停了,从斜斜的屋顶上,时不时有几颗雨水三三两两地滚落下来,梧桐树下,隐隐约约有人影经过,衣袍一闪,簌簌有声。
      片刻后,通传的声音在几步外传来。
      “殿下,赵相就在殿外。”

      她点了头,通传的宦官低着头,倒着退了出去,她望着窗外,听着脚步声响起,赵陌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许久不见,殿下容色如旧,叫微臣倍感安慰。”

      大齐的丞相当穿木兰色的双鱼袍,穿过这身袍子的人,屈指算来,大齐有数十位之多,只是任何人都相信,能够像赵陌这般风姿过人的,实在是凤毛麟角。
      裴青君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依然静静立在窗前,带着潮气的光线从她的肩头攀上来,在地砖上铺着水墨般淡淡的影子,拖的长长的。

      “殿下,听闻您前些日子受了风寒,实在不好见风,窗边风大,还是不可久待啊。”
      赵陌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裴青君的沉默,以他一贯从容不迫的口气,柔声关切道。

      他不会不知道她杀了人。
      这宫里的事情,哪怕他不想知道,也有人争先恐后递到他眼前,掰的碎碎的,一五一十说给他听。

      白仙姑是个很有名望的神婆,在万安很受一些世家的倚重,忽然遭了横死,不知道有多少人夜里惊起,大为震惊。
      大齐历来极信鬼神之事,自上而下,都笃信求仙问道,也许是因为立国之初,就有高祖斩黑蛇的传说,高祖斩黑蛇,剑断蛇亡,污血化溪,草木皆腐,蛇已生角,将成龙,高祖悔,以蛇铸剑,浊溪化云升空。
      这就是天子之器,一剑一玺中,那一剑的来里。

      还有罗生招鬼化兵,宁国公得仙人授书……诸如此类的故事,从来数不胜数

      白仙姑素来出入高门世族,很有名望,是许多人家里座上宾,如今被她一剑斩了,可是人人都云淡风轻,仿佛谁也不知道一样。
      大家总是这么温和有理,就像昔日齐安帝,那么多家里的姐妹送到宫里,一去不回,可是谁也不说什么,大家还是那么和和气气,君臣相得。
      赵陌还能那么慈和温情地问她,殿下,您不可禁风,请注意病体。

      大家总是这么体面。

      裴青君笑起来,第一次回过头,去看赵陌的脸,很体面地微笑着:
      “有劳赵相关心,一会儿本宫就叫人把令牌送到上。”

      她一边这么说,一边仿佛岁月倒流,好像很多年前,她也曾经这样说过。
      只是那时的她,其实是满心欢喜。

      她的父皇裴琮死的很不安心,病榻上挣扎了数个月,到了最后,痛苦的七窍都流出了浑浊的黄水,也不肯合上眼睛。
      她在病榻前跪着承了旨,天子之器,一剑一玺,那一刻都被郑重地交到了她的掌中。
      独掌一国,号令天下,何等风光,可是在那个漂浮着药味和腐烂气味的阴暗宫室里,她跪在地上,抱着沉甸甸的剑和玺,仿佛怀里凭空升起了一座高山,压的她腿软,连站也站不起来。

      在那天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过,天下,苍生,江山社稷……这些沉重的字眼,会和她联系在一起。

      去勤政殿与托孤重臣赵陌见面的路上,她不住地给自己打气,对自己说不要怕,不要怕,一边说,一边难以抑制地攥紧了拳,指甲深深刺进掌心里。
      然后,在那个下雨的春天,在潮湿温暖的宫殿里,她和在窗下听雨的赵陌,第一次见面。

      —

      天色阴郁,雷鸣声声,她踏着被雨水打湿的台阶,哪怕宫婢撑着伞,一路小心,裙角和肩头依然被斜飘来的雨水打湿,颇有些狼狈。

      因为是阴雨天,光线很昏暗,方方正正的窗户大开,湿润的水汽席卷整个宫殿。
      窗外一片风雨潇潇,苍翠的绿色仿佛要从枝叶间流淌下来,赵陌立在这满目苍翠之下,袖手而立,从窗前回过头,宽和地笑道:
      “殿下,山雨既来,便允许微臣偷闲半刻吧。”

      裴青君心里原本是很怯的,可是听见他那样说话,忽然不害怕了。
      在父皇死后,在那么多张紧绷的,仿佛在责备她一般的严苛面孔里,他是唯一一个对她笑的人。
      那么随性又宽和,好像一个好脾气的长辈,在和她说些闲话。

      那一天,她和他一起,在勤政殿里,听了一下午的雨。
      大雨打在勤政殿的屋檐上,敲着瓦片,滴滴答答。
      最后,她竟然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暴雨已歇,雨珠从窗沿落下,在迟暮的黄昏里仿佛滴落的琥珀,赵陌依然静静立在窗边。

      她有些羞赧,为自己的失礼,可是他温和含笑的声音在黑暗里传来,却轻易抚平了她的惶恐不安。
      “是微臣让他们不要吵醒您的,如此大雨,正适合小憩……殿下睡的可好?”

      从那天起,赵陌教了她很多东西。
      门阀斗争,朝堂平衡……这些她闻所未闻的事情,都是他娓娓道来,细细教导,仿佛一个不可思议的全新世界,在她面前慢慢展开画卷。

      她信任他。
      她景仰他。

      他批的奏章,她总是乖乖地盖上帝玺。
      所谓的政事,其实从来不需要她做什么,无非是盖个章而已。赵相比谁都做得好。

      她还满心庆幸地对弟弟说,朝中有赵相,实在是大齐的幸事啊。

      这世上的事情总是这样。
      没有强烈的欢喜,就不会有刻骨的怨恨。

      她被囚在北昭狱里时,总是想到死。
      为那个毫不设防,一心一意,把真心掏出来的那个自己。
      被背叛的,一开始,就注定要被舍弃的那个自己。
      还有那么多,被夺走的,永远无法挽回的东西。

      每个寂静无声的夜里,她都痛的必须蜷缩起身体,小指空缺的那一处灼痛难忍,仿佛有最炽烈的火在燃烧,积蓄在那里的旧血咆哮般回流到身体,流过胸膛,流到心口,无孔不入,要把她烧成灰烬。
      她总是能看见掌心有鲜血流动。

      她是真心想要落到地狱里去。
      她要在地狱的烈火里,耐心等待,等着她怨恨的那些名字一个一个下来,她要掏出他们的心,把他们全部杀死。

      她偏着头,忽然盈盈笑着:
      “赵相,本宫听闻,令郎颇有你年少时的风采,怎么,他还未入仕么。”
      赵陌含笑摇头:“殿下谬赞了,他还在太学读书,文不成武不就,并不如何成器,岂能出仕为官呢。”
      “赵相过谦了,令郎大抵也是卓尔不凡之人吧。”裴青君不紧不慢道,沉吟道,“叫他进宫来吧,本宫身边正缺个能够倚重的中书舍人。”

      赵陌微微一惊。
      “多谢殿下抬爱,只是犬子才学粗陋,恐怕难当此任。”
      “是么,”裴青君很遗憾地叹了口气:“那明仲呢,他家的郎君,听说也有大才。”

      “本宫很怀念那些曾与他们宴游畅快的日子,宫里日子寂寞,总盼着有些年纪相近的人,能够在身边陪着说一说话。”

      十五岁少女好像很信任眼前的人,眉目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忧伤,这话说的很稚气,但是,却也不那么突兀,她本来也并非心机深沉之人。
      否则她是不会在赵陌面前,这么心无芥蒂地提起张业之的。

      张业之,字明仲,任京兆府尹,又兼任蒲州牧,这些年,和赵陌政见不和,已经渐渐变成人尽皆知的事情了。

      赵陌在今天小朝议上一言不发,可是他手底下的尚书台,借着湖州之事,连番攻诘张业之,户曹右丞秦宏言辞刻薄,甚至已经到了无礼的地步,但凡不是蠢的太厉害,都能看出来二者已经视同水火。
      但是裴青君却问的那么心无旁骛,甚至有点天真,长睫毛下的漆黑眼睛盈盈望过去,好像真的很想听一听,在这个时候,赵陌愿不愿意让张业之的儿子到她的身边来。

      赵陌微微沉吟,片刻后,缓缓道:“张家郎君,确实才学过人,只是他并不在万安之中,哪怕一时前来,也未必说得清朝中之事。”
      “是吗,那么赵相可有什么举荐的人才。”裴青君问。
      “微臣想,户曹右丞秦宏之子,倒是颇有才名,殿下如若不弃,也许可以召他入宫。”
      裴青君便像是一无所察般点了点头,很乖巧地微笑着说:
      “我自是信赵相的,我这就下旨,召他入宫。”

      —

      出了令华门,等在宫外的丞相府家人便匆匆迎了上来,赵霖掀了帘子,赵陌低头进了轿子,穿过宁远大道,回了丞相府。
      一路上,都是下了朝议回官署点卯的大小官员,远远识得赵陌的轿子,纷纷下马停轿,遥遥行礼。

      南渡之后,北方士族南下,多与南方士族联姻,南北习气混同,但是,依然从一些细枝末节上,看得出到底何处出身。
      就像行的路上,骑马的大多是北方士族,坐轿子的则基本是南人。
      只是那也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如今南北相和,北人多习南俗,相较于早年,骑马过长街的人已经少了许多,只有一些上了年岁的老人还改不过骑马行走的习气,孤零零地骑着马,混在一座座鲜艳如云的轿子之中,颇有种萧瑟之意。

      赵历来都是南方大族,当年齐安帝仓皇南下,便是赵氏举族出迎,算起在南方这一地的经营,比起大齐立国的时间,倒还要长上几年。
      北方士族亲近皇权,地位尊贵,历来是大齐权力的中心,视南人为鄙远之辈,然而北方战乱,他们随着安帝过江,舍弃了家族经营百年的田地与奴仆,门第虽高,面对从来富庶的南方门阀,到底显得力弱凄凉。
      这些年,又有因军功受封,崭露头角的新士族,几方争权夺利,形势与前几年又大不相同,只是北方士族的衰弱之气,已经隐隐显现。

      张也算是北方士族里首屈一指的门第,只是这几年时运不济,家中子弟单薄,唯一一个才干不俗的张孟还牵扯进湖州地动,死的匆忙,又没留下什么只言片语,倒是给了他们方便。
      无论如何,此番行事,张家都不可能全身而退,折损了张家,北方士族也要元气大伤,也许不日之后,满朝之中便尽是南音,再不见北人聒噪。

      赵陌放下窗帘,闭上眼睛,轿子平而稳,可是说不上来为什么,心中依然心神不定。
      总觉得有什么不太应该的事情,只是把今日之事从头到尾想过一遍,却仍然不知缘由。

      他皱了皱眉,掀开帘子,依然是一张极为温和的面目,他低声吩咐道:
      “让秦宏马上到我府上来。”

      —

      从前朝回芙蓉园,总共要过三重门。
      朱门阔而重,一扇比一扇更高,金黄的门钉在日光里华光流转,不知是不是错觉,好像每过一扇门,日光就要更黯淡一些,阴影浓重,覆在轿子上,像是阴郁的潮水,从缝隙里流淌进轿子里。

      裴青君坐在轿子里,广袖平平整整地在在膝上摊开,白色的鹤从袖底飞出,黯淡的光线里,白如新雪,羽翼翩翩,仿佛要衔住她苍白的指尖。
      裴青君垂下眼帘,浓而密的睫毛下面,乌黑的眼珠含着轻轻的笑意,在光线之中,她的脸近乎是透明的白玉,如果不是尚且在轻轻的呼吸,大抵会叫人以为是山鬼或是仙灵。
      尽管仔细说来,大抵是不会有什么山鬼会像她这样,如此深刻地牵扯进红尘之事里。

      赵陌不是苛刻的臣子,总是温和,周到,她要做什么事,他不会说不许,他只会让她去做,一派温柔和善,好像很体贴她的心。
      她只会发现她的事进行着一半,忽然便变得艰难起来,并且越来越艰难,好像开山见路,又阔而窄,最后山石累累,终于无路可走。
      到了那时候,精疲力尽,便会觉得,要是早听赵相的劝阻该多好。

      这样的事情只要重复个三四回,便自然懂得赵相的好,事事听他的意见,他要是叹一叹气,便会觉得心里不安。
      她宫殿里不知道安插了多少人,她身边也没什么近臣,但是,迟早会有多,哪怕比不上王侯之流,她身边到底会聚集起一群朝中的臣子,比所有人都更先听到她的声音,比所有的人都能更政令,当权者总会依仗心腹,轻言细语几句话,比朝廷上吵的声嘶力竭打的头破血流都有力的多。
      所以,她身边的人,当然是轮不到她来选的。

      赵陌总会换成他想要换成的人的。

      如果一开始就说要秦家的儿子,他是不会允许的。
      她要他的郎君,他摇头。
      她要张业之的幼子,他也说不好。
      他那样周到的人,是不会连着拒绝她三回的。

      如果不是这一次,她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让他亲自把秦家的三郎送到她身边啊。

      依稀有开门的声音,又沉又厚,大抵是最后一道门了,合了门,便是前朝与后宫之间孤零零的芙蓉园。
      就像隔在前朝与后宫之中的她,处处受辖制,既无盟友,也无实权,孤零零地,被重重高墙包围起来,像个任人摆布的囚徒。

      要是真的能够像白仙姑那样,提着剑,见到谁,就斩下他的头,那该多好。
      可是世上之事,哪里会有这么容易呢。

      她伸出手指,细细地抚摸衣袖上的白鹤,绣的非常工整,美的难以言喻。
      齐安帝骄奢淫逸,设了不少专门享乐的机构,后来青花之乱里,大多被废七七八八,存者也改名换姓过好几轮,只有内造局,历经几重战祸,平平顺顺延续至今。
      归根到底,哪怕是云上天子,总也断绝不了吃穿住行,都是人,是人,便总有喜恶,便总有弱点,有弱点,便会败,败者,就会死。
      人人都是一样的,没什么区别。

      秦家呀。
      她笑了笑。
      ……也不知道到时候,赵陌到底舍不舍得呢。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听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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