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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三章 那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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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他,似乎都冷静下来。更多的瘀伤不是红花油可以解决的。
「你记得吗?那时候,你一直叫我『喂——』,每次见到你都跩跩的样子,我当时就想,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啊——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沉了下去。
「我懂。我宁可你只记得那个浑身是伤的小混蛋。古亦,我记得你笑,每次,有什么过不去的,我都想起你笑,看见你在笑。」
「你又佔了我一个便宜,只有你看到了。」笑,这个字,牵动神经。
「第一次看你笑,我可是放了一把火,幸好只有你知道。」辜余笑着说。
「嗯。每一次,只要我出丑,都会被你看到。那次也是。其实那不是第一次,只是第一次被你看到,难受。」
「我之所以不想被你找到,也是因为难堪吧——找到,你我都难堪。」辜余顿了顿,正色道,「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一样都姓古,那帮人要你……」
「要我跪在那?古家有个传统,一代一人,类似于,唔,某种程度上是约定,为了整个家族的繁盛。怎么说呢?代价?嗯,对,祭品,活祭品。我第一次被拎到那里的时候,直接就懵了,我知道自己在颤抖,但我很棒,我可是一滴眼泪也没掉,无论是什么时候,只要在那里、在那帮人面前,我一滴眼泪都没有掉过。只是杵在那里不动,应该是动不了了吧——现在想想,多半是吓傻了,呵呵——我听到他们推推搡搡、呼呼喝喝,不知谁推了我一把还是踢了我一脚,反正很轻易的,我跪下了,一帮人看着我,我真的跪下了,他们都站着。辜余,你知道吗?那时候,真的觉得我会死,一定会去死。」
「对不起。」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其实想想,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是……算了。真不知道是谁荒唐。」
「不是你的错。古亦,对不起。」
「什么?」
「你那次被反锁在那个破屋里,是我干的。我知道后来他们找到你,你病了半个多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那时候只是简单地不想让他们找到你,带走你。」
「我就知道肯定是你——我从来没有因为这件事情恨过你。有时候,我真想放火把古厝全烧了。或者,只是烧死我就足够了。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身体那么差,老生病却老不死。那时候觉得被你看见,比死都难受,生不如死——这算是求生意志吗?或者说,你让我恍惚有了活着的感觉。你把我反锁在那,其实我很高兴,至少,可以好好睡两天,不用看人脸色,安心,也自在。」
「你怎么知道是我?」
「谷羽,是谷羽告诉我的。对不起。」
「你见到谷羽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答应你做尹家的事情吗?因为你相信我说的,相信谷羽存在。而且你一直相信着,所以这件事,我一定尽力而为。」
「我只是相信你。能不能先不说不见面的事情?或者说,先搁置?」
「没签合同、没定条件就执行,这样怎么保障呢?况且,我到死也离不开这里,你又在这一区工作,不迴避,行吗?」
「你去对抗他们有那么难吗?我真的会一把火烧了那里的。」
「我可不想你吃牢饭。你也不是小孩子,更不是那种会冲动的人。对抗古家或者容易,那对抗几个古家呢?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里面来来去去的那些破事。」我突然想起来,「那时候,我读诗给你听。《生活》:网。你问我作者是谁,我说北岛;你就一个劲地骂日本鬼子、日本鬼子。」
「你还记得啊?很丢脸吧?明明是个中国人。我记得我让你现写一个我看看,你就说《面具》:你我他。呵呵,果然是古亦。」——他竟然还记得我的即兴口占?
「我帮你牵制尹家人,也有我的私心在。」
「为了你的私心,暂不说不见面的事情。」
「你应该知道你当时找不到工作的原因吧?除了对古家,很大程度上,对别人,基本上,古亦等于祸害。总是连累别人,折寿的。」
「你那么在意我?」
「随便你怎么说。总之不见面对谁都好,这是交易。」
「其实你待在我身边,对我而言才是最省事的。」
「放心,我没有杀伤力。你也知道,我从来都不会主动攻击人。所以,做完该做的事,拿到相应的报酬,过日子,够了。」
「我什么事情没见过?我不怕他们。我只怕你。」
「我那么可怕,就离我远点。你天天往这里跑,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盯上你了。」
「我没开车,半夜来,天还没亮就走了。你连灯都不开,谁会知道?」
「我不开灯?哦,那是为了省电。」
「会开玩笑了?能不能让我待在你身边?」
「多久?今晚?明天?到事情结束?」
「说真的,你离开我,我很难办,活不下去。」
「我们那么久没见面,地球照样转,生活如常,不是吗?我不知道你看没看见古家姑嬷过世的样子?我可不想让你看到我那样。很难看,丑死了。」
「那就让我待到下辈子吧。一起过地狱。」
「哟,辜大诗人,贵庚啊?还拿肉麻当有趣。尽快解决,我默认你答应了。」
「我可没同意。」
「我不想吵架。今天,谢谢你。辜先生,我要写点东西,床你用。你也好几天没睡好觉了。天快亮了,七月,也快过完了。」
辜余可能真的累了,不一会儿,呼吸平稳均匀。
我把那盏小灯也关了,构思着,为了省电,构思不用开灯。
只是,天色欲染。
我把一摞稿子放在桌上,早些时候写的稿子,手稿——至今仍不习惯用电脑,这不是什么好事。
取了衣服去洗澡,在水里最舒服。
其实,在过去的夏天,我有个愿望,希望能给自己买一个猫脚浴缸,洗澡的时候背没有地方靠,很不舒服。浴室太小,钱永远是个大问题,又是租来的房子,很不现实的愿望——想想,就够了。
我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辜余已经不在了。
接下来的几天也没见到他。
我想,他应该也没有可供拖拉的时间,他有他的工作。
我等着他发令,事情就可以开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