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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若只初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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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在听雨楼的那一幕,我现在脸上都禁不住阵阵作烧。
二十年的女儿红果真不容小觑,三杯下肚,我竟已经醉了。一直靠在九阿哥怀里哭。依稀记得后来他把我扶上马车,用手帕轻轻替我擦拭眼角的泪水。再后来,我便靠在马车壁上,沉沉睡去。
再度转醒的时候,湘儿正坐在床边绣一块手帕,见我睁开眼睛,她微微一笑,道了一声:“格格好睡。”说着放下刺绣,端起了放在旁边椅子上的瓷碗:“九爷吩咐格格若是醒了,就将这醒酒汤喝下去,免得头痛。”
我支撑着起了身,接过湘儿手中的碗,随口问道:“九爷送我回来的?”
“是啊,九爷抱着格格回来的,啊呀格格小心!”
湘儿的一声惊叫,是因为我差点打翻了手中的汤碗。
我转过头,定定的看着她:“你说九爷...抱着...我?”
湘儿点点头,表情甚是天真:“嗯。不过其实没什么的,您小的时候也经常赖在八爷怀里...”
我差点忘了,我和他是兄妹...兄妹...兄妹...
就是没有血缘关系...
可在我心里,无法不把他当成一个尚且不大熟悉的成年男子看啊。
在窗边独坐,静静回想这一个多月来发生的事,不觉已是月上梢头。
湘儿挑帘走进屋内,小丫头们跟在她身后鱼贯而入,手里捧着一根根蜡烛,我摇了摇头,轻道:“我累了,今日想早些睡下,留两盏灯就好,其余的人下去吧。”
小丫头们齐声应是,躬身退下。有两个小宫女点燃了两盏芙蓉宫灯捧到床前,放好后冲我微微一福,垂首却行而退。
我解衣躺在床上,湘儿为我放下床帐和纱帘,在帐外轻声道:“又到夏天了,也不知道今年皇上会不会去塞外避暑。”
“我也要去么?”我轻声问。
“皇上若是出宫怎会不带着格格?”湘儿轻轻笑了笑:“记得上次避暑您就说不去,结果临行时还不是被一道圣旨宣上了车。格格别想了,出去玩玩也好。这宫里,气闷得慌。”
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过后,帘帐外面便沉寂下来,想是湘儿已经睡下了。我裹了裹被子,翻了个身,也闭上了眼睛。
结果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中的自己变小了,伸出去的小手掌只有枫叶大小,踉踉跄跄的,我走在往常热闹的京城街道上。天上飘落着雨丝,地面一片湿滑,偶尔闪过的几个路人行色匆匆,急着回家躲避即将要降临的一场大雨。
而我却无处可去。
青石铺就的道路沾上了雨水变得极为难走,我一跤跌倒,膝盖和手心磕得生疼,积蓄在眼中的泪水终于冲出来,混着雨水流下。
身后有人将我扶起来,他在问:“小姑娘,要下大雨了,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啊?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不要。”我推开他的手,继续摇摇晃晃的往前走:“我要去找哥哥。”
那人叹口气离开了。
雨渐渐变大,冰凉的雨水打在脸上,身上。渐渐地街道变得越来越空旷,到最后只剩下我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大雨之中。
终于忍不住,我站在大雨中哭出了声:“八哥...八哥...”
不远处的墙角边蹲着一条大狗,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注意到它凶恶的凝视,我吓得站在原地,再不敢挪动脚步。
僵持了很久,却遥遥听见了烟巷深处有人焦急的喊声:“如意...如意...”
“八哥!”我听到喊声,一高兴便忘了大狗的存在,拔腿向前跑去:“八哥!八哥!我在这里!”
也就在那一瞬间,大狗狂叫一声,飞快的向我扑过来。
我被猛然撞翻在地,大狗紧接着便扑上来,将我踩在地上,狂吠不止。
我吓得乱打乱踢,哭着大叫八哥救我。
大狗仿佛已经饿极,俯下身来张口欲咬,可是头刚低到一半,它便不动了。
过了好半晌,我才终于敢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大狗伏在我的身上奄奄一息,它的背上插着一把长剑,剑尾兀自不停晃动。鲜血正从伤口处不断涌出,混着雨水在青砖地上一路蜿蜒。
有人朝我快速跑来,用力将死狗从我身上推开,紧接着把我从地上扶起来一把抱住。
我抬头看了看那张熟悉的脸,颤抖着用两只小手回抱住他,然后扎在他的怀里嚎啕大哭。
他解下身上的披风裹在我身上,用脊背帮我挡住天上直直砸落的大雨,然后紧紧地抱着我,将头放在我的肩上,稚嫩的少年音带着哽咽:“如意...对不起...对不起...不哭了...不哭了...”
一阵惊惧过后忽然回到他暖暖的怀抱,我的眼泪再也收不住。依旧趴在他的怀里大哭。他不断的柔声哄劝,将我用披风裹紧,然后缓缓站起身来,往皇宫的方向走去。
回宫之后又是怎样的一番情景,我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八阿哥因为陪我上街弄丢了我还害我受伤而被皇阿玛罚跪。我跑到乾清宫摇晃皇阿玛,哭着闹着要他赦免八阿哥,最后康熙受不了我的揉搓,下旨让八阿哥起身才算了事。
从那一次以后,我就变得特别害怕狗,一见到这种生物就远远避开。
那一年,我五岁,他十二。
从梦中惊醒,又一次汗湿重衣。
不想惊动湘儿,所以我没有起身。只是转过头去,隔着幔帐怔怔凝视宫灯发出的那一点微光,
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梦到的是这个身体过去的事情,梦到的是我的前世。
梦中的那个人与我失散在了京城繁华的大道上,害我一个人漫无目的的寻找,害我在雨中摔得浑身是伤,害我被大狗扑倒,惊恐的哭泣。
可是一梦醒来,我能记起的却只有他的好。
能记起他在大雨中疯狂的找寻我的身影,能记起他用自己的身体帮我挡住冰冷的雨水,能记起他在我耳边不住道歉,说了数不清的对不起。
有一种错觉,感觉那被他保护的人就是我自己,感觉我与这里的如意其实本就是同一个人,感觉自己是康熙与良妃的女儿,是他的妹妹。
但那只是错觉吧...我明白的...
第二日仍旧是晌晴天气,此时已是五月初,虽还未到盛夏,天气却已经热起来。负责洒扫的苏拉杂役在院中地上洒了水,那热哄哄的蒸汽正上来,越发显得烦闷。
我放下手里的书,抬头看去,湛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便转头对正在收拾东西的湘儿道:“左右无事,陪我出去转转。”
于是换了一袭简单的襦裙,随着湘儿出门去。不觉便绕到御花园里。那百花开到极盛,已经有了颓唐的样子,飘落的花瓣铺了满地。忽而看到远远一行人从假山后面走过,打头的是个太监,其余的都是些女孩子,一样穿着,一样梳妆,却又似乎和宫中伺候的宫女有些许不同。我驻足看了一会儿,转头对湘儿问道:“那些人是做什么的?”
“回格格的话,那些是去年选进宫的秀女。没有封上主子,照例是要被分配给各宫使用的”湘儿侧头看了看,轻声回道。
原来是又一批被锁牢笼的苦命女子。我在心里轻轻滑过了一声叹息,转头对湘儿道:“我们去宫门附近转转。”
来到神武门附近,诧异地看到宫门口聚集了许多人,清一色都是女子。我与湘儿对望一眼,湘儿走上前,向其中一个小宫女低声问了两句,转回来对我轻声道:“格格,今天十三爷办完事从外面回来了,这些人聚在这里,都是争着想看十三爷一眼的。”
我听这话倒是吃了一惊,转过头讶道:“争着看十三爷?”
湘儿轻轻一笑:“这些宫女都是有些家世背景的,在宫里呆久了,总巴望着能让主子看上自己,好攀高枝。十三爷现在还没有嫡福晋,人又长得俊,所以就这样了...”
我点点头,转身道:“那咱们回吧,不与她们凑这个热闹。”
谁知刚刚转过身子,宫门外就传来了达达的马蹄声。
然后听到一阵衣裳窸窣的声音,接着是一众宫女齐声道:“十三爷吉安。”
身边的人忽然都跪了下去,我顿时犹如鹤立鸡群...
“如意?”
身后传来的声音轻柔低沉,带着微微的磁性。却让我轻轻怔了一下。
因为...这个声音...好熟悉...
来不及多想,我转身,迅速地福身行礼:“见过十三爷。”
那人翻身下了马,朝我走过来。我只能看到一双黑色的靴子向我一步步靠近,最后在我面前停下来。接着一只手伸过来扶起我,轻轻的声音又一起响起:“起来,身子可是大好了?”
我借着他的力道站起身子,仍旧低眉垂首:“谢十三爷关心,已经无碍了。”
“那就好。也有些日子没见良母妃了,过几天我去向她请安。”十三轻轻笑了笑:“顺便再去看看你,这次从南边回来,我有给你带礼物。”
我刚要道谢,他又道:“不过比不上十四弟的,他装了两个大箱子回来,说都是给皇阿玛,德母妃还有你的礼物,我都担心船让他压翻了...”
我笑着抬起头:“那替我多谢十四爷的一片...”
心意...
这两个字尚未说出口,我便僵在了原地,睁大眼睛吃惊的看着十三的脸。
剑眉似墨染,星目似点漆,鼻梁英挺,下巴瘦削。这幅帅气的容貌,我却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因为,他的长相,分明像极了二哥。只是比起二哥来多了几分仿佛与生俱来的侠气和飘逸。
他见我怔愣,露出了一丝不解的神色:“如意,你怎么了?”
我怔怔的看着他,喃喃道:“二哥...”
他愣了愣,看向自己的身后,又转回头来奇怪道:“二哥?太子殿下?他现在应该在乾清宫陪皇阿玛议事。你若有事寻他,也须得过一刻才行。”
我机械的摇头:“不...不是太子...你真的不是二哥么?”
他微微拢起了眉头,表情更加不解了。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下意识的脱口而出:“我不要在这里,带我回去好不好?我们回去...回去...”
身边,他的声音飘飘渺渺,似乎离我很遥远:“回去...回去哪里...”
回...家...
淡淡的紫雾在眼前氤氲,雾气中我仿佛看见了老僧的脸时隐时现,徒劳的伸手去抓,手一松,身子猛地向后倒去...
“如意...”
“如意,醒醒...”
身子被人轻晃着,耳边焦急的呼唤迫使我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躺在房间的床上,身旁摇晃我的是十三,他见我醒了,长出了一口气,无奈的笑道:“你可是醒了。若你再不醒,我可就真得上皇阿玛那儿请罪去了。”
我仍旧怔怔的看着他,看着这副与二哥几乎完全一样的容貌。
他见了我的反应,挑了挑眉毛,笑道:“刚我还在当心自己是不是一不小心弄伤了脸,怎么你一见了我竟会晕过去。”说着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不过好像相貌还是完好无损的,不至于吓着格格殿下吧。”
我仍旧看着他,心中划过了一丝微不可闻的,失落的感觉。
原来他不是二哥...充其量是长得像而已...
我轻轻摇了摇头,努力扯起一丝微笑:“我没事,之前做过一场梦,梦里发生过...一些奇怪的事而已...”
“原来是梦...”十三释然的笑了笑:“好吧,你记不清楚,我也不再细问了。身子真的无碍了么?脸色不大好啊。”
我摇头微笑:“没关系了,不用担心的。”
他却忽然不说话了,盯着我,眼神里有些微的怔忡。
我疑惑道:“怎么了?”
“没...”他回过神,笑看着我:“你笑起来真好看...”
脸上微微的热,我垂下眼,轻道:“...谢谢...”
“可是以前很少笑呢...”他淡笑着继续道:“这次病了一回,好像忽然换了一个人,笑容比以前多了很多。”
我更不知该如何答对,只好仍旧笑笑不语。
十三走后我叫过湘儿细细询问,方知以前的我和这些阿哥爷们都并不大熟络,因着我不爱出门,平日里的见面也就只有在各式各样的宴会上。他们倒也当我是妹妹,见了面都很是客气,也都对我颇为照顾。
湘儿最后还补充道:“十三爷平时待人就是那样的,随和的很,就算是对着我们也轻易不摆主子的架子,底下人同他闹闹也无妨,大家一笑就过去了。只是他若认真生气起来,是很怕人的...”
六月,蝉鸣声声。
我站在房间门口,仰头看着刚刚被小太监悬挂在门上的匾额。
匾额上是飘逸俊雅的三个大字:清怡阁。
我的房间之前叫做娴静斋,也许是本身性格安静吧,我不大喜欢如此淑女的字眼挂在门上,似乎连这座宫殿都跟着沉闷了。尝试着和康熙提了一次,没想到他爽快地答应了改名。他要我自己拟一个名字,我歪着头想了想,转头对他一笑:“清怡阁,可好?”
“清怡阁...”康熙把这三个字反复念了两遍,点点头:“听着倒是不错,怎么想到要叫这样的名字?”
“琴者怡情,梅者清心。儿臣的院子里有梅花,还有皇阿玛赏赐的紫檀古琴,因此想到了这个名字。而且怡和意又谐音,所以...”
“原来这样...”康熙笑着颔首:“行,准了。”
湘儿走到我身边,与我一同仰望门上的匾额,忽然低声问道:“皇上这样宠格格,怎么没见格格有多高兴,仍旧像有心事似的...”
我偏头看了她一眼,呼出一口气,轻轻摇了摇头,缓缓道:“这样大张旗鼓的皇恩浩荡,未必是好兆头...”
湘儿不解的看着我。
我看着她,淡淡的笑:“读过班婕妤的故事么?”
湘儿怔了怔,垂下眼,缓缓点头。
“班姬辞辇,尚且落得秋扇一般的下场。不过或许我比她要好些。”我安慰湘儿:“成帝是昏君,但皇阿玛是圣主。而且,我是他的女儿,并非妃子。”
纵然这样,我也很清楚圣宠给我带来的危险,注定学不会深宫之中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看来以后还是再收敛些的好。
盛夏来临,康熙果然决定避暑塞外,我注定躲不过随扈的命运。
其实心中并不大想去,因为随行人员名单里不见良妃的名字,也没有八/九十三位阿哥,倒是惠妃宜妃德妃和太后都要去,我觉得随行实在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但是圣旨若是下了能改就不叫圣旨了,六月中旬,皇帝的车马仪仗浩浩荡荡的从神武门出发,直奔塞外。
我坐在马车里摇晃着一路跟随,行出紫禁城,我挑起帘子望了望马车外面的景色,初时是热闹的街市,两旁站满了看热闹的老百姓,人群不住蠕动着挤向前来,拿着枪的官兵艰难的站成长列维持着秩序。街边的店铺酒楼歌舞升平,俱是一片忙碌景象。
“觉得有趣?”
清淡的声音忽然从侧边传来,我吃了一惊,转头向后看,骑在马上的人身穿一袭飘逸的白袍,正垂头看着我淡淡微笑。
我也笑了笑:“城里倒是很热闹,十三爷怎么会在这里?”
“每辆马车都会有人保护。”他说着,将手里的马鞭向前一指:“太子跟着皇阿玛的御辇,大哥守着皇祖母的凤舆,四哥跟着各位母妃的鸾车。”又收回马鞭,向后看了一眼,道:“十五弟十六弟还小,也坐在车里,外面十四弟陪着他们。”然后看向我,脸上仍是那一抹清淡的笑意:“我么,就奉命保护格格殿下喽。”
我冲他笑笑,说声有劳,就放下了车帘,不敢再看那张勾起了我无数回忆的脸。
阅尽天子脚下的繁华,北京城外顿时显得清静了不少,村头上几户农家错落有致的排列着,用篱笆围成的小院里大多养着成群的鸡鸭和肥猪,于鸡鸣犬吠中透着祥和。一亩亩碧绿的田地预示着秋后即将到来的丰收,袅袅升起的炊烟消散在天际,将这一切都归于平静。
复又行出数里,一行车马停下来歇息。
我和湘儿坐在马车里闲聊,却忽然听见外面靴声橐橐,似乎有人向这边走来,过不多时听到衣衫窸窣,有人在外面朗声道:“奴才给格格请安。”
湘儿挑起车帘看了看,回身对我道:“格格,是位公公。”
“问他有什么事。”
“格格问你有什么事?”
“回格格的话,万岁爷传格格过去伺候。”
我与湘儿对望一眼,无奈的摇摇头,轻叹道:“麻烦又来了,那两位估计现在吃了我的心都有。”
湘儿撇撇嘴,也说不出个什么,马车外伺候的小太监已掀起了车帘,我站到车辕上,抬起脚刚要下车,那小太监已经动作迅速的趴到了车边上。我慌不迭收回刚要踏出去的脚,惊出了一身冷汗,喝道:“你做什么!你...你让开!”
“奴才...奴才该死...”那小太监见了我的反应怔了一下,立刻趴在地上开始磕头。
我道:“不用该死了,不怪你,是我自己不习惯。你起来。”
他忐忑的站起身来,仍旧躬着身子不敢看我,轻声道:“谢格格体恤,可奴才就是专门伺候主子上下车的,要是做得不好,回去会被总管责罚,求格格别为难奴才...”
我细细打量他,见他年龄不过十四五岁,长相也算清秀,此时却瑟缩着不断轻颤,想是以为自己侍候不周惹了我生怒。便将语气放缓,轻道:“说了不怪你,你下去吧,回头我跟总管说,叫他不要难为你。”
小太监怯怯的退下了,我却站在马车辕上犯了难。
车辕离地很高,一步肯定迈不下去。这么多的侍卫宫女都在,跳下去更不行。打发了那个人肉脚垫子,怎么没人给我拿个板凳来啊...
忽忽却感觉有视线停留在我身上,下意识的顺着那目光看过去,望入了一双清澈幽深的眼。
他在不远的地方随意的站着,一只手搭在马鞍上,却似乎一直在关注着这边的动静。见我看他,他笑了一下,那笑容浅淡到似有若无,似乎还掺杂着一点点无奈。然后他提步向我走来。
站在马车下仰头看我的人有着一袭胜雪的白衣,淡淡浅笑间,竟是十足的潇洒飘逸。他向我伸出手,声音清脆如天籁:“我帮你下来。”
我无法拒绝那熟悉的容貌和声音,于是轻轻点头,将手交付到他的手心里。
下一刻却发生了让我意想不到的事情。
他扶住我的胳膊轻轻向下一带,我重心不稳,顿时向他倒去。他的手松了我的胳膊,飞速伸到后面揽住我的腰,另一只手勾住我的腿,然后向后一退,我下意识的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
就这样被他抱下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