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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绿柳红墙 ...

  •   身畔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名青年男子,那人长身玉立,白衣翩翩,一柄墨绿色的竹萧静静悬于腰间。看到熟悉的装束,我微松一口气,今番背了时运遇上这么个不懂尊卑的嬷嬷,总算是还不至于受她欺凌。
      十三淡淡的将两只手相互拍了拍,面上一丝表情也无。视线一转,盯住面前的老嬷嬷,却未曾开口说话。
      那老嬷嬷见了他的目光,早已怯了,慢吞吞的屈膝跪在了地上,躲闪着视线颤声道:“老奴婢...给十三爷请安...”
      院中侍立的秀女们先是一愕,接着便呼啦啦跪地齐声道:“十三爷吉安。”
      十三看也不看满院子的人,一双眼只是盯着我瞧:“你不要紧吧?”
      我抚了抚刚刚被那些宫女们攥红的手腕,轻轻摇了摇头。
      十三倒是眼尖,已然发现了我的小动作,伸手过来便要拉我的手:“可是伤着了?给我看看。”
      我慌忙撤回手,摇头笑道:“没有伤着,十三爷不必担心。”说完偷眼看去,果然秀女们全都惊讶又好奇的看着我,我在其中找寻到了若含的目光,竟发现那目光中除了惊讶,还有些微的怔愣。
      十三不发话,满院子的人便都只能跪着。我正要出言提醒他吩咐众人起身,他却用脚踢了踢跪在地上,眼神还不安生地直往上瞟的嬷嬷一眼,冷笑道:“崔嬷嬷,你可好大的胆子那。”
      “回十三爷的话...奴婢的胆子最小了...奴婢...平日里循规蹈矩...也并不敢做半分逾越的事...”崔嬷嬷显然怕了,嘴上却仍旧不认错。
      十三冷笑道:“不敢?你已经敢了。”说完转过头,冲院外吩咐道:“你们进来。”
      跟随着十三,方才一直守在院外的小厮侍婢们这才进院来,一抬头见了我,忙纷纷跪下道:“敬贤格格千岁金安。”
      一院子的秀女们惊愕过后忙再度叩首:“格格吉安。”
      十三身后转出一个人,我仔细去看,竟是小东子,他走到我身边站定,苦着脸道:“格格原来在这里,可让奴才好找。奴才求格格赏个恩典,日后去了哪儿好歹把奴才带上。这几日格格总是出门,奴才不敢打听格格的去处,也不敢问湘姑娘,只好守着院子等着。十三爷来问时奴才又说不出来,可急得了不得。这是十三爷宽仁,若不然奴才恐怕又得被罚去做秽差,格格就当可怜奴才吧。”
      见他故作一脸可怜相,我不由一笑:“得了,才跟了我不到两年的工夫,这嘴是越发学得会说话了。先前还总说你老实,是个笨嘴拙舌的,现如今再看啊,你是那笨嘴拙舌里头挑出来的。”
      小东子也是一笑,挠挠头道:“格格又打趣奴才,奴才这张嘴笨也好巧也罢,没别的,能哄格格开心便是它的功劳了。”
      我笑着摇头不语,却在看到跪在一旁的若含直直射向我的惊愕眼神后,将那淡淡的笑容全部僵在了脸上。
      若含见我看她,微微动了动嘴唇,却终是缓缓垂下了头去,低低颤声道:“格格...千岁金安...”
      我的视线木然的随着她的动作下移,见她伏地叩头,心中忽而变得空落落的,似乎随着那轻轻叩首的动作,有什么一直小心翼翼守护的东西,失去了...
      回过神来,是因为身旁连续响起的巴掌声。
      转头去看,却见崔嬷嬷跪在地上,扬起手来左右开弓掌自己的嘴,边断断续续地哭道:“十三爷恕罪...奴婢有眼无珠...不知格格大驾光临...奴婢知罪了...奴婢知罪了...”
      我深深皱眉,将头别向一旁不再看她。
      十三显然也看不下去她的这幅样子,一脚踢向她的臂肘:“停了吧,听得爷心烦。”
      崔嬷嬷哆嗦着连连磕头:“谢...谢十三爷饶恕...”
      十三轻哼一声,挑唇冷笑道:“别谢得太早了,爷这里还另有些赏赐,等你领了赏,再一并谢了也不迟。”
      崔嬷嬷立刻停住了动作,却不敢抬头,十三抬起手,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流转着柔和的光,一如他此刻唇角勾起的弧度,淡然的,清远的,若仔细探寻,那笑容甚至还泛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坏:“来人,传爷的令,赏这老刁妇二十板子,即刻行赏,不得延误。”
      崔嬷嬷猛地抬起头,惊诧的看着他,十三身后的小厮们轰然应是,快步走上前来七手八脚的拖拽崔嬷嬷。崔嬷嬷赖在地上不住求饶,不肯挪动半分。
      十三挑眉冷声道:“不懂规矩的奴才,爷的赏,为何不谢?”
      崔嬷嬷仍旧一个劲的求饶,哭得眼泪鼻涕齐流,十三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淡淡道:“崔嬷嬷不肯谢赏,敢莫是嫌爷赏得少了?”
      “不不!”恍然反应过来十三话里的意思,崔嬷嬷一个激灵止住了挣扎,颤声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她身后的一个小厮按着她的头往下压:“还不快谢十三爷的赏。”
      崔嬷嬷的声音混合着恐惧和不甘,但是此刻她无可奈何,只得叩下头去:“奴婢...谢十三爷赏赐...”
      十三满意的点点头,轻轻的挥手示意人将她拖下去,然后淡淡的扫了一眼跪着打哆嗦的众人,也不发话,转身便走。
      他这一走,一众小厮侍婢也只得从地上爬起来跟上。
      我愣了愣,瞥了一眼跪满一地的秀女,无奈的吩咐小东子叫她们起身,看一眼若含,见她脸色苍白,却只是怔怔的凝视着地面并不看我,微叹了一口气摇摇头,便敛裙提步去追赶已经走远的十三。
      “十三爷,你等等。”出了院门,我紧走几步想喊住远处的身影,可那身影没有回头,没有停下,甚至没有做出一丝反应。
      我疑惑的皱了一下眉,又喊了一声:“十三爷。”
      他身后跟随的人已经有几个忍不住回头看我,可他仍旧走得不急不缓,没有半分停下来的意思。
      我叹了一口气,匆匆提步追赶,却由于花盘底的缘故,在快要接近那一群人的时候忽然脚下一歪,整个人便向一旁倒去。
      惊叫还未出口,已经扑入了一个清瘦,却很结实的胸膛。
      小厮侍婢们还站在原地,十三是如何在转瞬之间掠过那一群人来到我身边的,我已经不想再去探究了。这个男人身上,似乎永远掩藏着我所不知道的秘密。
      我只知道他来不及伸手扶住我,所以只好用身体承受住了我扑倒的力度。
      他生气了,可到底,他还是看不得我摔倒时的狼狈样子。
      这样的男人,够了。
      我轻轻抬起眼来看他,他少见的面无表情,薄唇紧紧地抿着,脸上的线条坚实僵硬,眉头并没有皱在一起,剑锋一般,却令他的相貌此刻更添了一份冷峻。
      但是藏不起来的眼神出卖了他的心。
      他的眼神并不温柔,失了一贯的清和淡然,眼底却是隐隐敛起来的一片担忧。
      我在心里轻轻笑了一下,却故意一下皱紧了眉头,略略弯下了腰。
      他冷峻的表情终于有了裂痕,伸手扶住我,轻叹一声:“伤了哪里了?”
      我却被他的那一声轻叹夺走了心神,愣愣的站在原地失去了反应。
      并不特别,只是那样轻飘飘的一声叹息。
      可那样浓浓的无奈,却竟似是从心底发出来的。
      他见我不语,顿了顿,便弯下身子去检查我的膝盖和脚踝,确定我并无大碍以后,才放开手直起了身子,又伸手过来轻轻揉捏我的胳膊和手腕。
      我轻轻笑道:“没有伤着,我方才骗你的。”
      他停住了动作,定定的看我,半晌摇头苦笑:“我就知道,有人在这里担心的要死,可有人却只认为是小事一桩。我这一颗心操的不是地方,不够人糟蹋的。”
      我皱眉看他:“生气了?”
      他不语,我叹了口气,冲着一旁侍立的小厮侍婢们摆摆手:“你们都下去吧,不用伺候着了。”
      前头的保福抬眼悄悄看向十三,见他轻轻颔首,便领着人无声无息的退下。
      待众人都已经去远,我便伸手环住十三,将脸贴在他的胸前,轻声道:“我知道今天是我莽撞了,只带着湘儿一个人,不该强出头的。可你不还是来了么,我也没有受伤,不生气了好不好。”
      十三的身子微微一僵,接着他便伸出手来,轻轻地回抱住我,半晌才低低地发出了一个音节:“嗯。”
      我在他的怀里微微笑了笑,开口问道:“那个崔嬷嬷是什么人啊?若含是本届的秀女,她也敢打。湘儿是伺候我的人,她也这般不客气,好像把自己当了主子一样。”
      “她自然当自己是主子,现下是获了罪,你还没见她先时有多嚣张。”十三轻叹了一声,低声道:“她曾经做过九哥的乳母,其实也不是将九哥养大的那一位,只是因着九哥吃过她几日的奶水,宜妃娘娘又信任她,便俨然将自己当做了劳苦功高的老人,平日里在长春宫,就经常欺负底下的小宫女小太监。后来不知怎么被人寻了个错处,宜妃娘娘不好再将她留在身边,才被派到秀女所来做教引嬷嬷。她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又觉着有宜妃给她撑腰,对着这些秀女们不惧怕也是正常。”
      听他轻轻讲来,我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方才确是十分危险。
      崔嬷嬷自恃自己身后有宜妃,连秀女都敢得罪,自然不把湘儿放在眼里。方才就算我在危急时刻亮出身份,她定然也是不信的。她们人多势众,我和湘儿免不了要受人欺凌,就算事后惩治了那嬷嬷,我也不免落人口舌,叫人家说我年少轻狂。
      如果十三方才没有能够及时赶到,我的处境必然尴尬。
      也难怪他现在要生气。
      这样一想竟连自己都后怕起来,我不自觉的将十三环得更紧。
      十三复又叹了一口气,也加重了回抱我的力道,声音却回复了以往的柔和:“今天那个秀女,和你有几分交情吧。我知道你看不得她被人欺负,只是若想帮助她,保护她,你便要首先护着自己不从高处摔下去。我明白,你害怕高处的寒冷,可是自己若不站得高了,那些你想保护的人,他们可怎么办?”
      我听得一阵心寒,缓缓闭上眼,在他的怀中点了点头。
      这些道理我明白。
      可是我...不愿听到它们从你的口中说出来...
      十三爷,你本该是干净的,潇洒的,就像你身上衣服的颜色一样,那样与世无争到不容人亵渎。
      但我明白,这条路上早就没有干净的人了,包括我,也只能将身份和宠爱作为自己的武器,将自己从头到脚的武装起来,防备着那些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人。
      十三爷...你知道么...不再干净的你让人心疼...
      而不再干净的我,也只有你来心疼。

      自那件事发生以后,我便再未曾去过秀女所。
      不想再徒惹事端牵连旁人,更主要的却是,我已经没有了立场再去面对若含。
      时至五月,三年一度的秀女大选只剩下了最后的殿选,我不知道若含有没有通过预选,却也没有差人去打听,一切都是命数,我的命运尚且不掌握在自己手里,还有什么本事去过问旁人。
      这天用过晚膳,康熙传我去殿前伺候。
      云姑姑和湘儿一路跟随,依着规矩走到乾清宫院门前便退下了。我独自一人缓缓踱到殿前,却被门口一个面生的小太监伸手拦下:“皇上正在处理国事,任何人无诏不得觐见。”
      我顿了顿,低头去看自己的装束,心下顿时了然。
      白玉兰散花纱衣,柔绢曳地长裙,臂绾细纹罗纱,足登水纹八宝绣鞋。再想想,头上是今早湘儿新绾起的朝月髻,耳畔正颤巍巍垂着银累丝的细链,这一身装束,的确不似平日里妃嫔公主觐见时所穿的吉服宫装,倒显得我像是一个位卑爵小的汉人命妇。
      这小太监显然是刚刚调上来的新人,若是久侍御前的老手,又有哪一个不认识我。我不想为难他,只轻轻一笑道:“那么,可否烦劳小公公代为通禀?”
      小太监打量了我一眼,想是看出了我衣饰虽然素雅简单,但质地和绣工却是上用的极品,态度便也恭敬了几分:“不知姑娘尊号?奴才也好通禀圣上。”
      “禀什么,不晓事的奴才!”
      门内忽然传来一声低喝,那小太监闻声立马转过身去,躬身垂首一脸恭敬:“谙达。”
      李德全快步走出门来,到我面前站定了,笑着打下千儿去:“奴才给格格请安,小瑞子刚刚调上来,不懂规矩冲撞了格格,还请格格恕罪。”
      再低头去看那小太监,果然吓得只有扑通跪在地上,连连叩头。
      我笑着摇了摇头:“觐见前通禀,他本是循着规矩做事,何罪之有。”
      李德全还欲再说,我挥挥手止住:“得了,皇阿玛跟前可有人?”
      李德全道:“皇上现下正在批阅奏折,跟前无人伺候。传下喻来,说格格若是来了,就请您直接进去。”
      我点点头,摆手示意李德全不用跟进去服侍,方打了帘子缓缓踱入殿中,缓步绕过隔断进入东暖阁,敛裙福身行礼:“儿臣恭请皇阿玛圣安。”
      康熙抬起头,颔首笑道:“起吧。”我起身,他看了一眼御案上的砚台,我随即会意,走上前去刚要磨墨,他便摆摆手,只向着一旁微一示意:“取水来试一试新墨。”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见了那些新墨,十八块,一色的金龙出云图案,四周环绕着金色夔文,用明黄匣子盛了,放在案角。于是轻轻应是,取下砚盖,用银匙量了水施在砚堂中,轻轻拈起一块朱砂墨,因是新墨,有棱角且带着胶性,只敢在砚中轻轻打着转,待墨的底部被水浸的软了,才微微使上几分力气。殿中极静,只听得墨刮着砚堂,发出轻轻的“沙沙”声,烟墨香气,丝丝缕缕的在殿中洇开来。
      康熙站在一旁轻轻颔首,执起笔舔饱了墨,只写了几个字,那墨确是落纸如漆,光润不胶。他素喜临董其昌,那几个字浑涵大气,溢满帝王之态。
      我本以为康熙该是满意,孰料他却只是将笔一放,低低叹道:“这墨不好,以后还是用那些梅花香墨便是,这金龙出云的墨...”顿了顿,又道:“是朱砂,也不能赏人,收了吧。”
      我垂下眼并未多言,只淡淡唤来侍候笔墨的小太监收走了新墨。
      康熙已经唤了御前侍奉的宫女来服侍他更衣,文金九龙的朝服,明黄色,间以五色云,下幅八宝平水,浑阔大气。纱质的衮服,紫貂的端罩,行龙的披领,满花金座的吉服冠。我有些诧异地看着康熙换上这一身行装,不知他究竟要去做些什么。
      康熙换好了衣服,冲我淡淡一笑:“走,皇阿玛带你出去散散。”
      我踱到他身边,挥退了小宫女,淡笑着问道:“去哪里?”
      康熙不答我的话,只是将视线移向远处,幽幽道:“今天是秀女殿选的日子。”
      我恍然明白他是要带我去殿选秀女,一怔之下忙道:“皇阿玛,那种场合理应是皇上太后方能出席的,儿臣若去了,便是越了规矩,儿臣不敢。”
      “留牌子撂牌子,自然是朕说了算,带你去,只为让你瞧个新鲜。”康熙笑了笑,又道:“太后老人家喜静,已经发了话不去了,去的只有朕和贵妃,你也不必过于碍着规矩,你是朕的女儿,只要朕发了话,没人再敢非议。”
      越规矩的事,难道还少做了么?我看着康熙一笑,便不再多言,挽着他的胳膊,陪同他向外走去。身后太监宫女的队伍浩浩荡荡,迤逦向保和殿行去。
      保和殿早已经列好了仪仗,皇帝的龙椅居中而设,旁边一左一右摆放着两张凤榻,应该是太后和皇后的座位,如今朝中无后,佟佳贵妃自然便占据了一张凤榻,而康熙落座之后,却随意的一扬手,示意我在那另一张凤榻上坐下。
      虽然大不合规矩,但是既然越矩的事已经做了一次,便不怕再有第二次,况且我也不想在这里惹康熙不痛快。冲佟佳贵妃行礼之后,我便在那剩下的一张凤榻上大大方方坐了下来。
      秀女殿选,礼节十分繁琐,经历了礼部官员冗长的开场白之后,通过了预选的秀女们便四人一组的进入殿中,在阶前五步行叩首礼,旁边有礼官高声念诵:“某某官之女某某,年某某――”之类的句子,然后秀女们便等待皇帝的一句话,是去是留,全看御座上九五之尊的心情。
      看过无数的韶龄女子在面前肃立,下跪,叩首,初来时的新鲜感早已被消磨殆尽,取而代之的是腰背隐隐的酸痛,凤榻宽敞华丽,却并不舒服,四不靠边,让人找不到支撑点。我竭力掩饰着倦意,偷眼看去,对面的贵妃锦衣华服,光是那繁琐的旗头便已不知比我头上的饰物沉了多少倍,但她依然坐得端端正正,面上的表情也是那一贯柔和端庄的笑,似乎是个不知累的木头美人。
      心下正自想着,耳边却听到了几个让我蓦然怔愣的字眼:
      “徽州参领郎图之女郎若含,年十七―――”
      我愣了片刻,便急忙抬眼看去,果然寻到了那一抹浅绿色的身影。
      若含,她到底还是通过了预选。
      此刻,她跪在四个女子的最右边,随着其他人一同叩首,齐声道:“臣女参见皇上,贵妃娘娘,公主殿下。愿皇上万福万寿,贵妃娘娘凤体安康,公主殿下千岁吉祥。”
      康熙示意四人起身抬首,然后逐一看过去,却在看到若含的时候忽然愣了一下,随即便定住了视线,抿唇不语。
      我心中一颤,忽然想到若在此时康熙开口留了若含的牌子,那么一切便都没有了转寰的余地。若含从此之后,怕是便要被锁在红墙之中,做一个数着日升日落等待恩宠的女人了。
      虽是顺遂了她家人的心愿,但这只长我一岁的女孩那几句轻飘飘的话,此刻却在我的耳畔萦绕着,挥之不去:
      “一朝做得帝王的女人,就要一世伶仃孤苦步步为营,这样的生活才是辜负了自己...”
      “我们这样的人,命运又何尝掌握在自己手里,不过是如同花园里的花儿,开到极盛之时任人采撷,日后无论插在瓶中的,留在园中的,都一样颓唐凋零罢了...”
      若含曾经说过,纵是帝皇之女,也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
      我曾经也以为自己无能为力,可是现在抉择就摆在我面前,我甚至第一次感觉到帝女的身份是如此有用。若含说的不错,这条命我由不得自己,可是现在我却有能力帮到她,如若机会被我白白放弃,如何对得起知交一场的情分。
      于是,我装作诧异地开了口,低低惊呼了一声。
      这一声惊呼使得康熙回了神,挑眉看向我。
      我佯装惊喜的看着若含,话却是向着康熙问:“皇阿玛您觉不觉得,那一位郎姑娘与儿臣生得有几分相像?”
      康熙看看若含,又看看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是有几分像。”
      “生得像就是缘分。”我收回目光看着康熙,笑着启唇:“皇阿玛,儿臣想跟您讨个恩典,不知皇阿玛准不准?”
      康熙又看了一眼若含,转头看着我,淡淡一笑:“怎么,你看上这丫头了?”
      我看了一眼若含,她正抬起头来看着我,我笑了笑,摇头道:“是,也不是,儿臣是觉得这姑娘眼善,想替额娘讨了她去。这些年宫里的老人都放出去了,额娘身边留下的只有玉枫姑姑,虽说玉枫姑姑知冷知热,可额娘身边到底还是缺那么几个体己的人。”
      我说着便从凤榻上站起来,面向康熙蹲身一福,垂首道:“所以儿臣斗胆求皇阿玛一个恩典,将这位郎姑娘分进储秀宫侍奉额娘。儿臣不能时时随侍额娘身侧,这位姑娘也算能替代儿臣尽一份孝心。”
      康熙沉默了片刻,便点点头道:“既是你一片孝心,这份情朕便准了。”然后他示意我起身,冲阶下伺候的礼官道:“秀女郎氏,撂牌子,分进储秀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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