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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二十三 章 ...

  •   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淹没了世间所有的颜色。寒风贯穿整个长廊,疯狂地卷起我的头发,就连我落在地上的脚步声也一起吞没。
      那个时候我就预感到这将是一场盛大的告别。
      只是我没有想到它来的如此之快。
      春去春未来,我站在朽木家的庭院里,看着枝头寥落的红梅,这天地间唯一的颜色。
      我一生之中已经参加了三次葬礼,每一次都是彻骨的悲哀。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那些久违了的感情才会汹涌上我的心头,让我记起一些疼痛的滋味。
      到头来,不管是我还是白哉,都注定挽留不了生命中那些最重要的人。
      红梅落尽,空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春日的阳光,不遗余力地挥洒着它的光芒。白哉的身影在阳光里被拉得很长很长,却愈发的形单影只。那种深沉而无尽的颜色,把格格不入的阳光都染上了一层薄薄的寒意。
      我和白哉之间的,有着比任何人都要复杂的感情。那并不简简单单是爱情,友情,或者亲情之间的任何一种。它夹杂了太多共同的岁月与伤痛,最后变成了只有我们两个才能读懂的羁绊。
      如果可以选择,我宁可自己从来没有认识过朽木白哉这个人。
      从此我不再相信,两个同样孤独的人在一起,会彼此温暖。

      我走进那间盛着他一生回忆的房间,自己的影子晃动在阳光里,怎么都无法和他的重叠。
      绯真过世已经将近一个月了。庭院里那些属于春天的花一朵朵开始了绽放。
      偏是断肠花不落,人苦伤心。
      “白哉,白哉。”我一声声叫着他的名字,一个个音节回落在屋子里,仿若落进了无底的深渊般,连回声都被淹没。
      这一个月里,我几乎没有踏进过朽木家。我不想让自己最终也害怕这里,远离这里。
      少年歌酒,当时踪迹。我跟他已经失去过了一次,那个时候我是如此的不甘和不舍,却也走到了今天的岁月。
      而今,却只剩下了宿命般的叹息,嘲讽着那软弱苍白的悲哀。
      连怀念和回忆都变成了一种枉然与徒劳。
      我看着家族如何一步步吞噬我们鲜活的生命,斑斓的年华。我也看着自己如何一步步走进家族的深渊,阴暗无情。我看着我们相似而又不尽相同的命运,却不知道是心甘情愿还是无能为力。
      我没想到,一切来的那么快,又结束的那么快。
      而到头来,我不知道自己最终悲哀的,是白哉的命运,还是自己的命运。
      “白哉。”我又一次叫着他的名字。我不知道除此之外自己还可以干什么,只好一遍又一遍的叫着他的名字。
      一任斜阳到西,然后,我和他孤坐到黎明。
      我静静地在一旁等着他,直到他转过身来叫我:
      “青陌。”
      泪水一下子汹涌而来,可我却极力想扯出一个笑容给他。
      眼泪这种东西,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不属于我了。
      “白哉,白哉。”我哽咽着,任凭泪水一滴滴落在地上。
      我最终还是泣不成声。
      原来我,一直都还记得,清清楚楚的记得。
      我哭泣哀悼的不是今朝而是往昔。是那些短暂而美好的锦瑟华年。
      无声的言语从我们身边流过,他和我都只是静静地看着晨曦的阳光透过薄薄的雾霭,却怎么也穿不透层层的年华投在我们身上的阴影。

      白哉似乎并没有因为绯真的过世而影响他的工作,至少在外人看来是这样的。
      瀞灵庭里的人大多都冷漠薄凉,从来都没有人看好过这段婚姻,只是也从来没有人想过它会结束的如此迅速。
      因为习惯了俯视,所以从不寻求理解,也理所当然的不会被理解。
      我们,从小就是被这么教育的。理解这种东西,是不需要的。
      所以,我从来都是忽视周遭的那些目光,忌恨的讽刺的得逞的不屑的……
      既然从不为自己而活,又何必在意那些也不是为自己而存在的目光?
      我看不出白哉心底的波澜,应该说,那里已经是不属于任何人可以窥视的地方。我只是竭尽所能的出现在他的视线里,让他哪怕是少想一秒钟的绯真。
      “白哉,你要喝茶吗?”
      “白哉,你应该休息一下了。”
      “白哉,这个点心凉掉了。”
      “白哉,我们吃饭去吧。”
      “白哉,这个文件要送过去吗?”
      我想我在这几天里已经把往后几年里的话都预支完了。
      “青陌。”今天白哉难得主动开口,前几天里都是我在唱独角戏,他间或回答一句,也不会超过三个音节。
      “什么什么?”我兴冲冲地跑过去,闪着星星眼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这个,”他把一份文件推到我面前,“送到十三番队去。”
      说完,他继续埋首于一堆的文件。
      我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是害怕他的孤独,还是自己的孤独。
      很多竭力想忘记的东西,其实我只是以为自己忘记了。

      雨乾堂。
      “青陌。”
      我正准备离去。
      “不坐一会儿吗?”
      “不了,我还是回六番队好了。”
      “青陌,白哉懂得该如何面对。”
      我只是摇摇头。
      从来都站在高处的他,不是因为与生俱来,而是因为责任。
      我能为他做得很少很少,从来都是。像我们这样的人,最终都只能独自去承受。
      所以,我还是没有回到六番队去。
      自从当死神之后,我很少去六番队以外的地方。除了偶尔几次被乱菊和海燕拉来喝酒之外,我几乎从不踏足这里。
      我其实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没有回六番队,比起海燕,我确实更了解白哉,更了解现在的白哉。海燕是如风如阳光一样的人,我们羡慕他,却无法过他那样的人生。
      不是什么身不由己,而是从一开始我们就不是那样的人。
      所以,他也不会明白此时此刻的朽木白哉。
      虽然是那么憎恨着自己的家族和姓氏,可是一旦失去,那我们就什么都不是。
      那是我们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理由。
      我坐在窗边,用手撑着自己的脑袋,一杯一杯地把酒往嘴边送。
      昔日多病厌芳樽,今日芳樽惟恐浅。
      我从来都不是嫌酒少的人。大概像我这样的人就是为酒而生的吧。
      不过这里的酒我向来都不喜欢。因为我总是喝不醉,不管喝多少杯,永远都不会醉。
      只有白哉家的酒,三杯两盏,就已经醉得不行。
      可是今天,我也计较不了那么多。我太需要酒,太需要酒精的气息,哪怕只是醉一秒也好。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我以为自己在经历了那么的岁月和人事之后,早就可以如此的无波无澜。
      我抬头直直地看向窗外的天空,任阳光毫无阻拦的落到我的眼睛里,一片湿润。
      泪水早就已经不是我的所有物。我想在我还那么小的时候,就已经把这一生的眼泪都流尽了。那时的我是那么的懵懂而又脆弱,恐惧着死亡恐惧着离别。恐惧着只有自己一个人的黑夜,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房间。
      如果我还剩下什么情感的话,那大概也只是为了白哉而存在的吧。

      作为死神的我们,多少的飘零聚散,生死离别,早已不需要在乎了。
      太过漫长的岁月,也成了一种煎熬。
      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要感谢上天还是憎恨上天。
      既然注定是要失去的,为什么还要让我们拥有?
      那些所谓的美好幸福,本就不属于我们。可是,即使是得到过仅仅的一次,我们也会理所当然的把它视为自己的。
      我承受不了,我承受不了那样的失去。所以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得到。
      白哉,我们是不是真的错了?

      我想起那一天同样的问题从白哉的口中说出,可即使是到了今时今日,我依然不知该如何作答。
      “青陌,我是不是做错了?”他的声音散落在空气里的每一个角落,却找不到任何一个支点。偌大空寂的房间里似乎只有黎明的晨光,我和他都不过是其中的一粒尘埃,渺小悲哀。
      “没有,没有。白哉,你没有。”我已经不知道自己流了多少的眼泪。一滴滴,流淌成河,凝结成冰。落在岁月的最深处。
      记不得自己有多久没有流泪了。只是那一天,那些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泪水,携裹着多年的记忆和悲痛,一下子冲开了心中的防线,奔腾肆意。
      “我不该把绯真带进这个家。”他像是在对我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喃喃之声虚浮在空气里,弥漫着最冰冷的温度。
      “不是的,不是的。白哉。”我哭着拉起他的袖子,“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白哉。”
      我发觉自己从未哭得这么伤心,那些苦涩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其中包含了多少的似水年华。
      白哉,你没有错,你从来都没有错。错的是这个家族,是这个姓氏。是这个吞噬着我们所有情感和知觉的宅邸。
      这么多年里,原本在我们身边的那些人,终是一个个的离去,最后只剩下了我和他,冷漠的活着。
      如此的我们,只会让彼此更加的冰冷孤单。

      花落未需悲,红蕊明年又满枝。
      唯有花间人别后,无期。
      我只是错觉,自己经历了一个繁花满树的季节。
      殊不知,花开花落,终有时。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 二十三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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