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乘风破浪的杠精》旗木卡卡文

4、第四章

　　紫宫瑾所谓的“让恨不逢盯着别见狂华”，实打实不掺水分。
　　她之前出手封锁了别见狂华的功体，施术掩盖她一身魔气，并在她身上放置了扣心血——这玩意儿还是当年在天都的时候研发的，没想到先用在魔界战将身上。
　　无法反抗的别见狂华开始了被迫跟着恨不逢实践学习的生活。
　　这是依照法门学制必修环节之一，每年有半年时间学习律法和卷宗，剩下半年全是实践学习，实践方式为“流动法庭”。
　　也就是说，法门弟子得到基层一线倾听群众纠纷，当场开庭断案——也只是断案，没有审判权，各地皆有三教分支触须，他们不会允许法门势力渗透太深。
　　有句话说得好，生活才是至高艺术，基层一线能够接触大量琐碎具体的案件，自然也有各种匪夷所思的奇葩见闻。
　　紫宫瑾应邀加入法门之前，法门弟子都有一种莫名清高，仿佛自己是人间真理代言人，三教是祸世乱源；当紫宫瑾设计出新教材和新课程之后，法门弟子直接被她从理论高地拽下俗世尘泥，张三光荣的成为法门全派公敌。
　　张三的鸡飞到李四家下蛋，这个蛋的所有权归应该判给谁？
　　张三跟隔壁老王媳妇通奸被老王撞破，张三惊惧之下心脏病发作死了，老王有没有责任？
　　张三嫖C，招两个小倌只给一份嫖资，张三算不算白嫖其中之一？
　　……如此那般，大量来自基层一线的案例让法门弟子看傻了眼。
　　紫宫瑾就是要让他们知道，法律是人定的，解决的主要是人的矛盾，离群索居闭门造车只会让人刚愎自用狗屁不通——特别是卫无私这种自以为接地气实则接地府的傻蛋。
　　教祖殷末萧闭关期间往往是法门弟子的地狱模式，作业翻倍不说，混出头的大弟子们除了上课指导论文，还得做课题，上一次交给法无吾和卫无私的课题估计到现在还没做完。
　　——所以，想当然耳，别见狂华跟着恨不逢就专门走街串巷调解群众纠纷。
　　恨不逢算是年轻弟子中的高情商了，功课扎实脑子转得快，可也被百姓之间的鸡毛蒜皮缠得不时头痛。
　　别见狂华本是寡言少语的个性，知道自己无法逃脱，便默默跟着。
　　看了数日甚觉不耐，人类实在讨厌，总为一些无关紧要的鸡零狗碎发生争执；由此她愈发不理解恨不逢的行为。
　　这一天恨不逢正在解决一件命案。
　　李家村李老头，中年丧妻，独自抚养四个儿子，分家之后感觉寂寞，想找老伴，遭到儿子们一致反对，老头子郁闷之下偷偷与同村张寡妇往来，一日吃了张寡妇送的饭菜又出门遛弯，归来有些劳累便去炕上早早睡下，不料第二日就被发现断了气息。四个儿子不依不饶，追究之下发现张寡妇与自家老爹关系密切，非说张寡妇下毒，要她赔钱。
　　恨不逢带着同门法医师弟前去鉴定，确认李老头亡于突发心疾，再跟他四个儿子周旋，费尽唇舌才把张寡妇摘出来，结案。
　　看着还在骂骂咧咧的李家四兄弟，别见狂华忍不住露出一丝不屑。
　　“你这是什么表情？”法医师弟奇怪的看她一眼，别过头问恨不逢：“师兄，这是圣御新收的徒弟吗？”
　　“不是。”恨不逢三言两语打发师弟离开，这才问：“很好笑？”
　　别见狂华并没有将“人类可笑”的心声说出口，恨不逢却反过来追问：“魔，是怎样解决这类纠纷？”
　　别见狂华只答一字：“杀。”
　　“倒是干脆。”恨不逢心思微动，继续发问：“有时候，无德未及犯罪之程度，错误也有轻重，皆是一杀了之，未免粗暴。”
　　别见狂华闭目拒绝回答。
　　“哈，走吧，下一个地点……”
　　恨不逢话语未落，前方腥风吹卷，魔界兵马现身。
　　“别见狂华，藏匿行踪，背离魔界，罪当如何？”
　　为首魔将阴阳怪气，一开口便将别见狂华定罪为“背叛”，别见狂华深知魔界规矩，并未立即反驳，魔将一声令下，魔兵将二人团团围住。
　　“杀！”
　　别见狂华功体遭封无法动武，恨不逢拔剑轻笑道：“哈，刚说魔界简单粗暴，马上便应现了，看来即便吾想为你辩解，对方也不会相信……或者更将加深你的嫌疑。”
　　“多言。”
　　别见狂华冷冷回应。
　　“喝！”
　　恨不逢以一敌多，幸而此次前来的魔族兵将并非主力，很快被他杀得大败；恨不逢心知一旦别见狂华行踪泄露定然引来后续追杀，眼冷手利，将所有魔人就地绝杀。
　　“如此，短期内他们应不会再寻来。”
　　恨不逢笃定断言，别见狂华无言闭上双眼。
　　——异度魔界，她回不去了。
　　死去的魔将之魂将会回归妖独池，众先座自会知晓经过。
　　未能在第一时间自尽，纵未背叛，亦有泄露魔界秘密之可能，如今更是……魔界军规，容她不得。
　　恨不逢敏锐察觉她之情绪转变，引她回了居处，心中拿捏不定，便去报告师尊。
　　得师尊首肯，这才将人带到曲风苑。
　　师尊坐在卷宗之后，随手翻阅着一本册子，漫不经心道：“你退下吧。”
　　“是。”
　　恨不逢离开后，紫宫瑾方才抬眼看向面色淡然却隐藏一股桀骜不屈的魔界女战将。
　　算起来这是第二次照面，第一次封锁功体之时，别见狂华并未恢复意识。
　　“异度魔界第一殿，三大守关者之一，罕见的女魔将。”紫宫瑾起身走到别见狂华身边：“看你之神情，已做好被魔界清算准备？”
　　别见狂华仍是沉默，紫宫瑾也无所谓，继续自言自语：“这次魔界未能得手，下次便会派来高手，以你实力，或许派出与你同等分量的魔将……譬如，元祸天荒，赦生童子？”
　　别见狂华呼吸顿了顿，目光骤然变得警惕：“……你！”
　　“不用如此警戒，吾与道境玄宗也算有些渊源，知晓魔界阵容并不奇怪。前番你们血洗忠烈王府，并未寻得所需之物对吗？”紫宫瑾气定神闲，自问自答：“当然寻不得，因为东西并不在笏君卿手中，真正的去处，是吾掌控。”
　　“你到底是谁！”
　　别见狂华下意识摆出战备防御姿态，全然忘记自己已被封锁功体，只觉面前女子十分危险。
　　紫宫瑾刻意制造心理压力的目的已经得逞，靠近别见狂华低声耳语：“想洗清嫌疑，你面前就有一个机会——取回那件东西，魔君或许会宽恕你之‘背叛’。”
　　“……你想做什么？”
　　“问错了，错误的提问得不到正确答案。”
　　“你……”别见狂华咬了咬牙：“东西在哪里？”
　　“吾将之分作两份，一份在由吾保管，另外一份尚在万圣岩。”紫宫瑾并不是很好心的告知实情：“你可先取吾手上这份。不过……你要自己设法取，拿到就是你的。”
　　别见狂华双眼像有火焰燃烧，灼灼愤愤的地看着她。
　　她是个单纯的战将，却并不愚蠢。
　　听紫宫瑾这番话，她已然知晓对方身份。
　　——昔日道魔大战，趁魔界玄宗交战之时偷偷剜走异度魔龙双眼的苦境之人！
　　魔龙失眼，痛而暴怒，在异度空间翻滚，打乱魔界军势，直接导致第三殿鬼族玄皇战死月华乡，四天王之一华颜无道被玄宗所擒。
　　若非玄宗内乱，加上伏婴师力挽狂澜，鬼族精锐在那一役恐已全军覆没。
　　……幕后真凶，竟是这个女人！

　　“你就这样透露自己身份，不怕魔界追杀？”
　　鄢月天摇着扇子一脸好奇。
　　“拿到东西之前，别见狂华不会泄露，而且魔界也未必相信她。”紫宫瑾把慕少艾发来的飞信伸向红烛点燃焚毁：“她在吾身边呆的时间愈久，魔界对她之信任愈稀薄。”
　　“较之当年重逢，你之心变得更硬了。”
　　“吾是人，凡人。”紫宫瑾大方承认：“凡人总会站自己这一方，不然吾是要去异度魔界做慈善？何况，吾能保下她之性命。”
　　“人家未必领情。”
　　“吾亦不稀罕。”紫宫瑾一边寻思怎么给慕少艾回信，一边不轻不重的吐槽：“苦境三教，仍无动静？”
　　“万圣岩方才解封，即导师跟圣尊者恐怕还不能出关。至于三教其他派门……你知晓他们一贯做法，有人出面，他们就不出面。”
　　“嗯，这是公认的潜规则。”
　　——过去看剧之时她和道友们就经常吐槽了，不管来了什么难啃的硬骨头，苦境三教都不会倾巢而出，虽然从编剧的角度看，是为了让片子能继续拍下去，但从逻辑推敲就很离谱。
　　直到穿进这个世界，自成一体的天道缝补了这些漏洞。
　　譬如，为什么同一时期三教总是各自只有一个门派作为代表。
　　因为三教盘根错节，四处都有势力呀。事情发生在别人地盘上，你去插手，那别人怎么看？谁家的地盘都是自己打下来的，我家门口有人闹事了，你插手，你安的什么心？是不是想蚕食我家地盘？
　　地盘都是随着势力此消彼长，为了抢地盘，三教之间、同门之间的历史争斗太过血腥惨痛，经过多年折腾之后，大家形成共识，甭管什么妖魔鬼怪，一律遵循“属地管理、就近管辖”和“因果自担”的规则——即是说，你家地盘上闹事，你自己收拾；跟你家有纠葛的反派势力，你自己收拾，别人不插手。
　　至于被道友吐槽的其他部分，譬如神州的面积、各派的管辖范围……作为一个法学生，紫宫瑾有种天然的强迫症，来到这个世界也曾下重金弄明白到底神州有多大，派出去的人也给她反馈了神州地图。
　　光看地图跟种花家大体相似，大了好几倍，轮廓不完全重合，而苦境本身是四境空间叠加之处，极易从外部突破，按照鄢月天的形容，苦境就像一只长满USB接口的香饽饽，路过的U盘都想来插。
　　……这形容真是该死的贴切又糟糕。
　　各派管辖范围……就比较复杂，有的控制一个乡，有的控制一个县，有的控制一个省，再大一点控制两三个省。
　　比如儒门天下，管辖范围对应种花家长三角地带，完美解释了龙宿为什么该死的有钱；圣龙口约略与中原重合，德风古道大概对应山东河北……当年拿回地图之后紫宫瑾脑子里情不自禁出现了满口河南话的青阳子和操着曲阜口音的玉离经。
　　最让人叫绝的是苦境内卷程度。
　　以前看剧差点被某些极品先天气到当场去世，导致紫宫瑾弄不明白天道对先天高人的认证标准……直到她冒死三进三出天地源流。
　　能够踏上天地源流，便是世人眼中所谓的“先天”了。
　　而她在天地源流中探出的消息，用人类能理解的语言来形容，那就是——先天之路如同考试，理论上必须心性修为都非同凡响才能做先天，但是天道很博（狗）爱（逼），可以随时放低标准。
　　单科出色，直接保送；三教人员，绿色通道；出身牛逼，一路放行；实在垃圾，就拼资历。
　　这一通翻译，紫宫瑾对天道先天认证的熟悉感就来了，好比念大学，都是大学，也分985，211，二本，三本，专升本，自考本科，花钱买证。
　　鄢月天听了她的反馈，沉默了很久，直接发出灵魂拷问：“有些先天从幼儿园就开始学历造假吧？”
　　紫宫瑾只能耸肩。
　　天道这玩意儿，跟它认真你就败了。
　　天道放水的结果就是苦境成为四境当之无愧的卷王之王，家家慕三教，村村有先天，先天界都踏马卷死了。
　　鉴于先天界恐怖的内卷，天道催生的反派也很内卷，从普通反派到先天反派到伪神到真神……总之就是无论正道邪道，通通卷起来！
　　这也让她们二人形成共识：这个天道有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