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檀香》林惘&笑然

6、第五章

　　月枫湘在栉比鳞次的房屋屋脊上一闪而过。
　　已是深秋，凉意也浓重了，然而他却不甚在意风带来的彻骨寒凉。因为，他喜欢这种感觉，速度带来的刺激感。
　　赌坊里骰子清脆的撞击声渐渐变弱消失，那盖在上面的竹筒要被拿起的一瞬；风在耳边呼啸着飞逝而过；案子最后，把凶手和自己都逼到死角时的僵持；他喜欢这些事带来的感觉，这种刺激感。
　　因为，很有趣。

　　可他渐渐慢了下来。
　　因为他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味，一种尽管很有趣，但他很不喜欢，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厌恶的气味。
　　血，血的腥气。
　　习武之人似乎都有个奇妙的能力，他们能在普通人闻不到的血腥气的范围中嗅到血气，和死气。而月枫湘作为怪物，自然有更加奇特的地方：他能从死气中嗅出极微弱的生气，尤其，是人的生气。
　　于是他又快了起来，比刚刚还快；向着不远处那间混杂着各种味道的客栈。因为，他嗅到了淡淡的生气，和杀气。
　　但当他落在已有些朽败的木质的门前时，他不知为何，突然想要退缩。他自己都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或许，称之为预感更准确：他觉得，倘若推开这扇门，他，一定会后悔。这种感觉甚至一瞬间让他下意识他收回了手。
　　然而，门最终还是被打开，注定被打开。

　　浓浓的血腥味从大门爆发开来，月枫湘不禁拧了拧眉。
　　向里面走去，过分浓重的血腥气味掩盖了原本就有些模糊生气，只能知道，这间房子里还有活人，而且，就在这一层。
　　生气突然清晰，夹杂着满带寒意的杀气。微微侧身，月枫湘避过尖锐的锋芒，让过偷袭的人。
　　当与那人面对面时，月枫湘微微愣住。
　　对面的那个是……不到十岁的孩子？月枫湘有些不敢相信。
　　不是没见过少年习武，但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为什么能散发出手刃过百人后才能淬炼出的杀气？
　　习武者最忌交战中途犹豫和走神，而月枫湘正在犯这两个致命的错误。
　　对方则很好的把握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举剑，提气，移步。招式简单，却是极其实用。瞬间，剑就要刺穿月枫湘的喉咙。
　　月枫湘似乎才恢复过来了，而且似乎已经太晚了。却见他一动不动，似乎自己也已经放弃了。
　　然而，当剑尖贴上他喉咙的瞬间，他竟然凭空消失了。
　　孩子不禁愣住，只这一下，醒过神时才觉得手腕一麻，剑竟早已脱手。
　　而持剑的人却变成了刚刚差点死在这把剑下的月枫湘。
　　月枫湘用剑指着孩子的后心笑了笑：“你让我发了一次呆，这下我还你了。不过你最好告诉我是谁杀的人。这不会是你能做下的。”
　　孩子转过身，带着诡异的天真的笑容：“月枫湘哥哥果然像传说中的那么厉害啊，只可惜———”
　　他带着惊恐的表情，一如不远处倒下的老人的表情，倒了下去。用诡异无比的愉快的童声说出了他此生的最后一句话：“你永远也斗不过博崇雅。”

　　月枫湘突然觉得冷了。那冷是从心口处爆发，然后被输送进四肢百骸的。
　　他没有动手，却有人死在他的剑下，不，准确的说，是他握着的那把用来杀他的剑下。
　　那个孩子是自己撞上来的，毫不犹豫。在撞上前的一瞬间，他改变了他的神情甚至眼中的感情。
　　而他撞上的地方……是能废掉人一身武功的重要穴位。
　　还有，他死前的那句话。
　　该信还是不该信？他犹豫却已来不及思考。
　　淡淡的奇异的檀香随风飘来，一名白衣白发的诡异的人站在门外。
　　月枫湘苦笑，他知道那是谁，但是他现在无论如何也不想遇到这个很有趣但现在让他觉得很棘手的人：
　　江湖上风头不亚于他的怪人——情绪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