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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匕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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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尚书局的门便被咣咣敲响,守门的太监打着哈欠骂骂咧咧去开门,一看见门口的小祖宗,吓得差点屁滚尿流:“殿……殿下……”
七皇子穿着一领厚厚的孔雀毛斗篷,一脚将他踹倒在地:“死奴才,敲了这么久的门才开……庆海,掌他的嘴……”
庆海闻言,偷偷抬眼,瞧瞧七皇子左边拎着宫灯的大太监李响,不敢上手。
七皇子对庆海怒目而视:“你耳朵聋了吗?”
庆海忙不迭跪下,把头重重磕在地上。
拎灯的李响轻轻吁口气:“殿下,现在才丑时二刻,离寅时还早……”
七皇子还想说什么,最终忍了忍,踩着风雪进了大门,而与此同时,冷宫的破门同时也被敲响。
叶鹰揉着眼从不甚温暖的被窝中爬起来,晃晃悠悠打开殿门,就着满天星斗,看着门口那个披蓑戴笠拎着明黄宫灯的的人转过头来。
秦延温润清俊的脸上,剑眉微皱,似乎很意外:“尚书局每日寅时(清晨三点到五点)就要开始早读,卯时(五点到七点)开课,你速速去准备……”
冷风让叶鹰的脑袋开始清醒。是了,昨日秦延亲自来告诉他,今日他要去尚书局当差的。
可是……谁能告诉他为什么要这么早?
叶鹰很快将自己收拾整齐,出得门来,将手上那件孔雀毛斗篷递向秦延:“这是前日秦国公借我的,还给您,谢谢!”
秦延低头看看那件孔雀毛斗篷,没有接,将地上放着的一套蓑笠拿起来递给叶鹰:“你留着吧!风雪有些大,你过来,我帮你戴好斗笠!”
叶鹰一愣,爽快地接过斗笠:“不敢劳烦国公爷,我自己来……”
说着一边穿蓑笠,一边心头疑惑。与他而言,秦国公与他非亲非故,却一直在帮他。
就前日拿他跪在乾宸殿一事来说,当时明睿帝态度不明,没有人敢因为“冷宫”二字触明睿帝的眉头,可秦国公他偏偏就去见了明睿帝,而后明睿帝才放了自己。
再到昨日他与明睿帝一见后,明睿帝要他去尚书局当差,接着秦国公又送了衣服和文房四宝来,证明这件事很有可能也是秦国公促成的。
可为什么呢?
秦国公的母亲是明睿帝的干姑姑福宁大长公主,叔叔秦元昊是镇守一方领兵几十万的封疆大吏,他自己又是尚书局三位总师傅之一,和自己交好,完全没有必要。
说句扎心的话,即便将来叶鹰被封为皇子,在朝堂里,说话的分量也远远赶不上秦延。
可秦延究竟为什么对他如此特殊?看他可怜?开玩笑,这皇宫里处处都是可怜人。
带着疑问,叶鹰跟在秦延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尚书局的方向走去。
风雪中,秦延突然问道:“昨日我见你身边有个小侍从,你怎么不带上他?”
小侍从?说的唐小吃吗?
叶鹰搓搓冻僵的脸颊,笑笑:“他年纪小,身子又弱,很多事也不懂,我怕他冲撞了贵人。更何况,我本就是去给国公当差的,难不成还需要再找个别人给我当差?”
秦延陡然停下脚步,叶鹰来不及刹车,直直撞上去,连忙扶着歪掉的斗笠道歉:“对不起,国公爷,我不是故意的!”
秦延沉默了一下,伸手帮叶鹰整理好斗笠,低声说道:“我幼时曾多次见过睿王妃。”
“睿王妃?”叶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在陛下还未登基前,封号睿王,你的母妃便是睿王妃!”
叶鹰语塞。
从他占据这个身体至今,他曾多方打探有关冷宫弃妃的信息,却无所得。所有人,似乎都遗忘了那个在冷宫中郁郁而终的女子。现在从秦延口中突然听到关于那个女子的只言片语,不知为何,叶鹰心口一疼,眼泪猝不及防的掉下来。
一抹脸颊,看着那宫灯下映照的水光,叶鹰有些傻了。哎呦喂,他怎么会哭?那个女人他连见过都没见过,为什么要为她哭呢?
“好孩子,别哭了,以后我会照顾你的!”伴随着一声温柔的叹息,秦延从袖子里拿出一块天青色手帕,轻轻给那没了娘的孩子擦眼泪,“你若再哭,想来睿王妃在天上也会伤心的!”
叶鹰忙忙抢过手帕,一边呜咽,一边尴尬地低头擦眼泪。唉,年纪一大把,穿进一个十六岁的身体里也就罢了,居然还要被一个放在现代算毛头小子的年轻人叫“孩子”,啊啊啊,恶寒!
秦延见他肩头耸动,越发觉得他可怜,干脆伸手牵住他的手,继续往前走。
被牵住手的叶鹰遭受了第二次心灵打击。
这大手牵小手是几个意思?虽然说两人差着辈分,可他毕竟不是真的叶鹰!唉……
等能远远瞧见尚书局的殿门时,秦延才放开叶鹰的手,笑着认真地说道:“之前见你写字,根基太浅,所以我才求了陛下让你来尚书局读书。今日是你第一次上课,按礼节,长辈需送件礼物讨个好开端,既然你母妃不在,我便僭越承了这件事,这个给你……”
叶鹰犹豫着接过秦延递过来的长条匣子。
他本来不想打开,可看着秦延期待的眼神,他慢慢打开,一方莹透温润的白兔镇纸露出它憨态可掬的样貌来。
秦延笑意浅浅,在他心里,这个一见面就有些怯怯的孩子就如同小白兔一般娇弱可爱,所以他才特意向母亲求了她私库里的这方镇纸。
叶鹰觉得自己在秦国公面前受到了第三次心灵打击。拜托,他一个励志要在皇宫出头的大好少年,今天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别人当成一个傻孩子,这种感觉真是糟糕透顶!
“听母亲说,这方镇纸你母妃曾在来我家时用过。所以,你且放好了!”
叶鹰心头的不愉瞬间烟消云散,将镇纸装好,捧住匣子朝秦延行了个捧手礼,恭敬地说:“多谢国公爷!”
秦延满眼开心:“进去吧……”
眼看要进尚书局的大门了,叶鹰深吸口气,将腰板挺的直直的。前几天他是以小太监的身份偷摸到尚书局来,每次都是低首敛眉提心吊胆,这一次,终于可以大大方方走进来。这感觉,还真不错!
“国公!”早有尚书局的管事太监迎上来行礼。
“昨日吩咐你该准备的可准备妥当了?”
“回国公,案几书籍笔砚已设好,只是大人们好像……”管事太监小心地打量着秦延的脸色,“好像对此有些意见!”
“我知道了,你做的很好!”秦延胸有成竹,瞥一眼好奇的叶鹰,领头进了文渊殿。
文渊殿,是尚书局内皇子公主们学习文课的地方。此时还未到寅时,只有七皇子和三公主到了。
看见秦延,七皇子眼睛一亮,正要施礼,却因为看见叶鹰而瞬间拉下脸去。
“你去那里坐吧!”秦延朝东侧角落新放置的书案一指,叶鹰在七皇子愤慨而得意的眼神中走过去,朝蒲团上一坐,猛然跳起来。
七皇子闷声而笑。
秦延瞥一眼七皇子,看向叶鹰:“怎么了?”
叶鹰平复下心情,若无其事地回道:“没事,就是走路走的酸了,腿有些麻……”
秦延略略皱眉,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因为走路走多了腿麻的。虽然明知道叶鹰在说谎,可如今叶鹰身份未定,学堂里的有些事他不宜插手过多。如此想着秦延便折身去了他办公的麟孜殿。
秦延前脚走,七皇子后脚便走到叶鹰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叶鹰从蒲团里一根一根抽出十根钢针,笑眯眯道:“怎么样?有没有觉得精神好了许多?都说头悬梁锥刺股,本皇子为了你,可是早早就来这里准备了……”
“噢,劳殿下费心了!”叶鹰忍着屁/股上传来的阵阵疼痛,轻描淡写地说道,“有道是来而不往非礼也,不如……殿下也清醒一下?”
“嗷……”刺耳的痛呼响彻整个尚书局。
“你找死……”七皇子看着扎进自己左手的一根钢针,几乎是瞬间起了杀心,以迅雷不及掩耳抽出腰间私藏的匕首,朝叶鹰刺去。
叶鹰早有准备,顺势一退,让七皇子扑了个空。七皇子更是怒不可遏,步步紧逼而去。
叶鹰虽然在身高上占些优势,但架不住七皇子学过几年的弓马骑射,不过片刻便被桌子绊倒跌坐在墙角,眼看那明晃晃的匕首就要落下里,一声高喊让七皇子停了动作。
“老七……住手……”随着一道颇有威严的声音,大皇子叶辅出现在门口,他身边跟着的正是早上陪同七皇子敲门的大太监李响。
“大哥,他犯上作乱……”七皇子恨极,颇有些委屈,下一句话不等他说出,只觉得右腿胫骨一痛,整个人朝前倒去,那匕首噗嗤一声插进了叶鹰的肩头锁骨下一指的地方,下一刻血溅了七皇子一脸。
“老七……”大皇子恨铁不成钢,铁青着脸冲过来,一把拉起有些发懵的七皇子,再看向地上那闭目忍痛的叶鹰,小心问道:“你……你可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