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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海东青 ...

  •   明妃这厢越想越气,越气越冷静。

      那厢叶鹰也越说声音越小,最后终至不闻。

      天气尚冷,叶鹰一面感受着身体左侧,那铸铜鎏金熏笼散发出的热度,一面感受着右半边脸颊那火辣辣又密密的疼。

      对于外貌,他还是在意的。

      过了一会儿,明妃从思索里回神,慢腾腾拿下右手腕的佛珠,一粒一粒轻轻捻着,摩挲着,居高临下地看向跪在脚边低着头的叶鹰。

      他似乎跪的不太舒服,或者说,跪的不太稳当。毕竟,是被七皇子在胸口刺了一刀,按七皇子以往的脾气,等禁足结束,定然不会放过他。所以,他寻求庇护不难理解。

      这么想着,明妃重新带好佛珠,端起手边的白玉茶盏,呷了一口,也顺便帮自己降降心火。

      听着头顶那茶盖和茶盏磕碰的声音,叶鹰略歪歪身子,好换着膝盖用劲儿。他有些瘦,先前因为跪过乾宸殿,膝盖的青肿还没消,这咣当一跪,不仅吓着了明妃,也差点把他的膝盖骨给他磕碎。

      “如果本宫记得没错,你在尚书局说过你单字一个鹰字?”明妃说的很慢,和先前的语气态度完全不一样。

      当明妃那令人尴尬的热情褪去,叶鹰终于松了口气。他知道,明妃不仅对他的话上了心,也对他的人上了心。

      “是!娘娘,母妃为我取名叶鹰,猫头鹰的鹰……”叶鹰的语气同样摒弃了那些矫揉造作,冷了下来。

      “猫头鹰?”明妃莞尔,低低念着这三个字,“猫头鹰在白日,可不会随便出门,更不会在白日狩猎。若说会在白日狩猎的,且最厉害的鹰,该是海东青吧……”

      叶鹰心中一咯噔,抬眼平静地看向明妃。

      明妃也同样冷静地看着他,似乎方才拉拉扯扯彼此说着客套话的那两个人,不是他俩一样。

      对视片刻,明妃盈盈一笑,配上嘴角那颗美人痣,端是我见犹怜。

      这样的妩媚,叶鹰不曾见过,略略避开眼去。他心中腹诽,果然,明睿帝是个贪恋美色的,要不李殊也不会轻易就被看中,且封了美人。

      “这海东青,可是天下飞的最高和最快的老鹰!”明妃伸手拉起叶鹰,笑眯眯,“所以,若本宫愿意庇护于你,你愿意成为本宫和二皇子的海东青吗?”

      心愿达成,叶鹰很是满意,躬身行礼:“愿为娘娘和二皇子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明妃又拉着叶鹰说了会儿话,直到被指派护送二公主回宫的女官紫依回来,叶鹰从她手里接过二公主“致歉”的白玉雪子膏后,辞别了梧梓宫。

      看着叶鹰远去的背影,明妃摩挲着金丝镶嵌的鎏金手炉,缓声问道:“公主回去时,可有再哭闹?”

      那肃然伺立的紫依回道:“臣已为公主分析过利弊,公主已经知道娘娘的打算了。那白玉雪子膏,亦是公主亲自要臣带回来的!”

      明妃低低“嗯”了声,若有所思地继续望着殿门。可明明叶鹰早已经消失了门口。

      紫依顿了一顿,迟疑道:“娘娘信他吗?”

      明妃如同听到了笑话,朝紫依瞥一眼:“真没想到,这句话有一天会从你的嘴里说出来!你也算宫中老人了,难道还不明白,在这紫云城里,没有永远的敌人,更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利益,才是永远的……”

      “那娘娘不怕他……”紫依犹豫着没说完。

      明妃随意地掸掸袖子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怕他一个乳臭未干的半大小子?他就算是元氏的儿子又如何?终归没了娘家帮衬,就算是元氏自己,任她生的再是貌美,再是受宠,又如何?不还是成了陛下手中的一颗棋子?她怎么就不明白,能成为帝王,那心里必然不会有太多的儿女情长!这帝王啊,最最是无情……”

      “娘娘……”紫依不忍。

      明妃的声音里突然染上了几分寂寥:“本宫无碍!只是突然为元氏觉得不值罢了!可这世上,什么又是值得的!哼……还是权势最让人放心啊……”

      “娘娘……”紫依叹息。

      明妃回头,脸上平静一片,轻轻笑着:“你这是做什么?好了,你也莫要担心,本宫心中自有计较。元氏那好儿子是真是假,本宫一试便知。其实……真的如何,他身份在那里,只配给我儿做个垫脚的。假的本宫也不怕,将计就计,谁也不会便宜了谁!你且放心吧!”

      再说叶鹰了了一桩心事,回凌雾阁的路上,一面揉着膝盖,一面闭目沉思。既然已经过了明妃这一关,接下去就是程妃了。

      程妃此人,和明妃又不一样。她出身将门世家,听说是个热衷武学的习武者,年少时也曾女扮男装领兵打仗,且有赫赫战绩。至于后来为何入宫为妃,谁也不知道各种缘由。

      如今程妃膝下有两位皇子,分别是三皇子叶丹,和八皇子叶翊。

      这三皇子是明睿帝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所以在明睿帝心里也有些特殊。而叶鹰,是在宫里庆贺三皇子的洗三宴时出生的。

      叶鹰叹口气。

      三皇子出生,普天同庆,那时那刻,也不知冷宫是何情形,更不知当时的元氏,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生下叶鹰的。生下叶鹰后,元氏心里是会悔恨,抑或是喜悦呢?

      叶鹰想的有些出神,不防备软轿猛然一顿,帘外那个被孟德送来的小太监小邬,大惊小怪地喊道:“你是何人?你要干什么?”

      那拦下软轿的人,低低笑起来:“你又是谁,本将军怎么以前没在凌雾阁见过你?”

      这声音,这语气,分明专属于朱棣。

      那小邬硬撑着一口气:“你……你也不看看轿子里坐的是谁,随意阻拦咱们主子的轿子,那可是要被治罪的……”

      “噢?本将军倒不知道例行公事的巡查,还会被治罪的……唉,罢了罢了,就算治罪也不要紧,本将军总不能徇私枉法。”随着声音的逼近,一只手掀开轿帘,“本将军且看清楚究竟是哪位得罪不得的主子……呀,居然是表……”弟呀!

      最后的那个表弟的“弟”字,被叶鹰一根手指堵在朱棣的唇间。

      感受到叶鹰手指的冰冷,朱棣低头一瞧,呦,这细长的手指都被冻得发白了,轻轻推开叶鹰的手,朱棣笑盈盈:“怎么,难道还不能跟主子您打个招呼了?”

      叶鹰从朱棣肩膀看出去,但见那小邬正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

      叶鹰不着痕迹地瞥朱棣一眼,客气道:“小人治下不严,还望将军海涵!小邬,还不快来和朱将军道歉!这可是陛下近身的金吾卫上将军!”

      那小邬一愣,忙不迭哭丧着脸上来告罪。

      朱棣佯怒,留了小邬在原地跪上一刻钟,而后跟着软轿,准备亲自护送叶鹰回凌雾阁。

      两人一路无话,直到进了殿门,唐小吃被支出去望风,叶鹰才解释道:“方才那人,是孟德塞过来的,看着虽然不大聪明,听说却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是皇后的人?”朱棣自顾自地倒了杯热茶,一面喝着,一面走到书桌前,欣赏起叶鹰的字来,“既然你知道他来者不善,何必留着他,找个理由赶走就是了!”

      叶鹰歪坐在熏笼旁,微微弯腰揉着膝盖:“将军说的有理。但赶走了他,还有别人。总之,皇后娘娘不会轻易放过我,孟德也不是不会继续塞人。既然总要被人盯着,何必那么麻烦的换来换去。而且……”

      “而且他虽然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但看起来,脑袋的确不太灵光,所以你想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利用他……”朱棣随意地拿起一枝毛笔,在叶鹰的字上开始画圈,“你这个字……练的……真是惨不忍睹。说句你不爱听的,你这字,连我七岁时的字,都比不上……还记得那时,我阿娘她总说……”

      朱棣的话突然消音。

      叶鹰诧异地看过去,朱棣似乎在出神,顿时有些纳闷:“你在干什么?”他跛着腿走过去,才发现朱棣在自己写过的字上画了大大小小的圈,连起来居然是个猪头。

      叶鹰大怒:“你动我的字做什么?”

      朱棣瞥一眼叶鹰,但见他的耳朵瞬间红透,笑嘻嘻丢了笔,挪到一旁:“表弟的字着实有些难看,为兄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索性帮你改改。表弟,你觉得为兄改的好吗?”

      “你……”叶鹰心塞。

      虽说先前他丝毫不在意自己的一笔“丑”字,被三公主看见,可那是因为三公主于他而言不过是个熟悉的陌生人。可朱棣,这些日子一来,两人分明已经彼此承认了同伴关系。

      被同伴揶揄不擅长的事,唉,真丢人!

      朱棣笑嘻嘻,正想出出这半个月被人拒绝的怒气,再多惹叶鹰几句,忽然发现叶鹰的右边脸颊有几道红痕,立刻走近叶鹰,不容拒绝地扳过他的脸,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叶鹰一愣。

      他遮掩了半日,就是不想让朱棣看见自己的伤痕,没想到一不小心,还是被朱棣给看到了。唉,失算呀失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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