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轨与痕》谢洛笙

10、TRACK.10.又遇自恋狂

　　有这样一棵古树，它保持这春生夏荣秋枯冬落的自然习性。秋天，古树的落叶像鸟群，常常四处逃窜却逃不开命运。
　　——这是一个以白洛焕自居的人给我发的EMAIL。
　　我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文字，呼吸短暂停顿一下，脑子里各种声音回荡。
　　我缓缓敲击键盘：你看过《小王子》吗？

　　还是大一的冬天，我在教学楼通往宿舍的路上的电话亭前停下。北方的冬天，风干燥而凌厉，呼啸而过，尘土飞扬，像是一场场劫难。重重包裹的人群行色匆匆，再爱美的女孩也不得不穿上臃肿的羽绒服。只有偶尔几对情侣还慢条斯理地在寒风横扫的路上悠闲漫步。我躲在电话亭给爸妈打电话。我几乎从来不往家里打电话，我给的理由是长途话费很贵，其实我是怕自己会在听到他们的声音时突然哭起来，所以妈妈在电话那头轻轻的抽着鼻子。她说爸爸在两星期前得了急性阑尾炎开刀了。我问要不要我回家，妈妈说不用了。我挂掉电话后脑子里一直闪现出爸爸的脸。他一定又认为这是两年前车祸逃跑的报应吧。心里好难过。
　　后来收到林幽的短信，她叫我早点回去和她一起去图书馆上自习。
　　离开前我又将已经取出的IC卡重新插入。拨一个熟悉的号码。知道不会有人接，所以心里很平静。话筒里的女声提示所拨的号码已注销，然后是嘟嘟的盲音。我听着那单调的声音觉得自己身处干季的热带草原，四周一片干枯与荒凉。

　　“白洛焕”这个名字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唐朝诗人白居易，骆宾王，以及童话里会使用魔法的王子。不过这个人既不会是唐朝诗人也不会是王子，他是我人生泥泞路上的脚印，也许会随时消失。
　　他说他是偶然得到我的邮箱地址的。
　　我觉得这是个谎言，就像林幽当初说自己是我表姐一样，只是一个借口。即使知道也许自己可能要被动卷入另一个在劫难逃的游戏，好奇心还是驱使我和这个谎言的主人保持着联系。
　　我问他是愿意生活在正邪交锋的动画片世界还是愿意生活在可能遇见小王子的撒哈拉大沙漠。
　　他说他宁可生活在他现处的世界，因为许多可拍成动画片或写成书的世界其实并不适合正常人生活。它们已经有了既定的人物和情节，只可观望不可涉足。

　　其实我很少和白洛焕聊什么，我更愿意和林幽你来我往地用EMAIL对话。我打字很慢，不想让白洛焕笑话。现在大家都用□□聊天，熟悉的干脆就开视频，所以我也无法想象当初为什么会有为和林幽讲话而不停刷新页面的热情。而对于白洛焕，我只在每个周末给他回邮件。我对他的概括是自恋，自负，不知道烦恼，沉迷网络的，还喜欢打听别人电话号码。这是那时典型的网虫形象。电脑才席卷华夏大地就不久已经以其独特的罂粟繁盛造就了一大批网虫。父母们大声疾呼，老师们严厉打击。不过，大学是片空白的领地，人人都有自由，没有人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地插手。

　　我问他为什么叫白洛焕。
　　他没有像很多人那样反问你为什么叫姚亦。他说因为听起来很像王子而且我妈妈喜欢。
　　我说世界上其实没有王子只有忸怩作态假装冷酷自以为是王子的老巫师。
　　他说你平时讲话都用这么多定语吗？

　　林幽问我为什么要和一个陌生人浪费时间。
　　我说他可能知道我，他说了我曾经说过的话，再说我也有大量空闲时间啊。
　　要和他一直聊下去吗？
　　不会。我不相信网络。我抱住林幽。他有点像莫百，但是你放心，我不会喜欢他的，我只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