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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宝瓶宫·蒲千阜空虚的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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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嘉贺,快,给她一杯水,这孩子吓坏了。”苏婶婶将宝瓶宫扶到沙发上坐下,又接过苏嘉贺手中的水,让她喝了一口。“怎么样,千阜,告诉婶婶,你这是怎么了?不要吓唬婶婶啊。”
宝瓶宫默默地抓住若根的手,轻声问:“你要离开下关吗,哥?”
这让在场的人深感意外,仅仅因为若根执意要找到自己的出身,这件事竟然会对她造成如此大的伤害。若根坐到她身边,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水。
“嗯,太敏感不是好事。”若根说。
“他不会走,孩子,他能去哪儿呢,这里就是他的家。”苏婶婶说。
“当然了,这里永远是我的家。”
“你不能走,不能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宝瓶宫说着像小时候一样钻到他怀里哭泣。若根抹住她,看着她的眼睛,有些责备地说:“你的理由实在太离谱了,下关是你的家,你有一个健全的家庭,也许家庭环境对你的成长有些不利,但你应该感到幸福。为什么非要留下我这个外人呢?”
“我不把你当外人,我为之前对你说的话向你道歉,你不是外人,真的。”
她说不下去了,满脸鼻涕和眼泪。
若根已经忘记了他们之前的紧张关系,至始至终他都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好了,把眼泪擦干,你已经不是孩子了。”苏嘉贺为她拿来了卷纸,他为她擦干眼泪,接着说,“我的意思是,千阜,你现在很依赖我,等你长大了,这种情况会改变,所以,你最好学会一切都靠自己,知道吗?还有,你有疼爱你的爸爸和妈妈,他们会永远在你身边,这一点你要记住。”
“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意思,别再明知故问。”
“你为什么要说这些,你打定主意要走了,是不是?”
若根看着他,不知道如何向她解释。他不是心口不一的人,更不想欺骗她,欺骗自己。他隐约感觉到,如果不查清身世,他永远不能心安理得地生活。所以,不是出于客观原因,而是他感觉无法在蒲氏待下去,他离开的日子注定定格在不远的将来的某一天,他已经决定这么去干了。
“哥,是这样吗?”宝瓶宫紧张不安地轻声问,若根没能给她确定的回答。
接着,宝瓶宫站起来,一脸愤怒与绝望,突然推开他,跑了出去。若根去追宝瓶宫的同时,苏嘉贺辞别母亲,连夜开车离开了下关。
若根十分确定苏嘉贺的“鸭嘴兽”身份,更加确定她会脱离所有关系,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正在左右她远离苏婶婶,远离下关区。近一年以来,鸭嘴兽在《玻璃日报》刊载的文章若根没有漏掉一篇,每一篇都经过仔细地研读,他甚至对文章的作者十分感兴趣,只是他没想到,这个具有惊人胆识的作者竟然是个二十五岁的女人,而且距离他咫尺之遥。
“苏嘉贺选择走这条路,就不会不退缩,她宁愿放弃自己的母亲,也要坚持一条路走到底。”他坐在藏书室里寻思,“事情明摆着,她想让我照顾婶婶,永远。可是,她会送命的,苏婶婶没有可以失去的了。”
他在藏书室坐了半个晚上,满脑子是苏嘉贺和她的文章。有一点他十分确定,鸭嘴兽不仅唤醒了市民接近麻木的天性,使人们对环境与第四世界问题不再抱有极端的排斥和恐惧的心理,这就是苏嘉贺所希望的。可是,她把自己推向了复杂的世界关系之中,最后,她必定会成为所谓的“反人类”的牺牲品。
若根认为应该做点什么,为苏婶婶保住苏嘉贺的命。他带着这样的想法回房间了。
即使是夜晚,下关的天气非常闷热,还突然下了一阵暴雨,一小时之后又倏地停止了,似乎是某位能驾御天气的魔术师的杰作。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下,人们的睡眠质量大打折扣,若根每天晚上都要醒来几次,这晚更是无法安然入睡,因为即使是下雨天,下关的天空还是笼罩着滚滚热浪。
最后,他坐起来,用枕巾擦去额头以及脖子胸膛上的汗水,到冰箱取杯冰水喝。
可是,他突然发现沙发上蜷缩着一个人,对他打开的灯光完全没有反应。整个晚上,宝瓶宫一直在哭,她的目光呆滞,眼睛红肿,即使如此闷热的天气她浑身还是冰凉的,却是满身汗水。若根取来外套披在她身上,像小时候一样紧紧搂着她,安慰她,终于,宝瓶宫开始愤怒地打他,责备他,却怎么也没把手臂从他的腰上移开。
“你在这儿坐多久了?”他轻声问,“看着我。听着,告诉我,你究竟怎么了?”
她一动不动,缄默不语。
“告诉我。”若根有些气愤地命令道。
“我很害怕,害怕极了。”她说,“你不要走,不能丢下我,哥。我很担心,也许会疯掉,安娜妈妈会把我关起来,关在疗养院里。”
“这只是你的幻觉,只是幻觉而已。”
“我会每天晚上坐在这里,我不让你走,你别想离开家。爸爸和妈妈,还有哥都很疼我,可是,他们不像你,一点都不像。他们把我当财产一样保护。你是我唯一信任的人,我不能失去你。我只有你一个亲人,只有你一个亲人……”
宝瓶宫不停地重复这最后一句话。
若根非常吃惊,蒲氏的家庭气氛竟然对于她是巨大的负荷。宝瓶宫还是个孩子,一个十八岁零九个月的大孩子,已经厌倦了家庭生活,家庭生活在她心里是可怕的牢笼。
“我会每天晚上坐在这里,如果你想走我就这么干。”她抓住他的手,坚定不移地说。
他看着她,她的绝望与忧郁似乎也感染了他,良久,他忧心忡忡又半开玩笑地说:
“或者是,你想永远把我留在身边?”
“对,你要永远陪着我,就是这样。”
若根费了很大功夫让宝瓶宫安静下来,却无法劝她回自己的房间。最近,宝瓶宫的情绪波动很大,有几天休课在家,接受药物和心理治疗。最后,她在他的床上躺下了,他自己则睡在厅堂的沙发上,这个闷热烦躁的夜晚就这样过去了。
第二天,若根在安娜每天早晨起床后必坐的私人小客厅找到了她,她在喝每日例行的咖啡。安娜的房间和小客厅在整幢豪华建筑的南面,面对着下关最茂密的人造林,夜晚能观赏玻璃城的夜色,她对这一切十分满意,对自己的家庭生活非常满足。
她请若根坐下,陪她喝咖啡闲聊。
“阿姨,千阜夜里睡得不是很好,早晨的早课可能不会去了。”
“没关系,我也不想她太累。”她说,“最近她很奇怪,若根,常常在夜里惊醒,又哭又闹,我决定让她在家里休息,通过视频教育继续她的课业。你也知道,最近各种流行病和暴力事件不断,城里乱糟糟的。”
“她不会接受的。”
“这孩子很叛逆,我就是考虑到这个才这么静静待着,都待得心慌意乱了。最近时局很乱,她最好留在家里的好。最近下关的状况还好吗,有没有特别需要让我知道的?”
下关非常宁静,几乎没有受到外界的干扰,记者似乎把下关遗忘了。
“当然,我相信你,若根。”安娜若有所思地说,“我希望你能永远为千阜着想,为蒲氏着想,这不是要求和强迫,是我真诚的请愿,而且在我看来,你和儿子没什么区别。我希望很久以后千阜都能受你照顾,你能答应我吗?”
“我向您保证,这一点您不用怀疑。”
“好,至少蒲翼非常疼爱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他对我有偏见没关系,至少他能把血缘分得非常清楚,我知道,他对千阜是真心的。这一点,我确实非常佩服他。”
得到安娜的许可,若根离开了她的小客室。在经过花园的时候,他看到阿兰手中提着一堆鸟类的尸体,她打算把它们处理掉。
“天气太热,这些宝贝都死了,真是太惨了,外婆非常痛心,不知道怎么向老爷交代,这些也是老爷的宝贝啊。”她嘀咕,“现在是怎么回事,若根,传言的地球末日就要来了吗?”
宝瓶宫依然在他的房间里沉睡,睡眠中,她紧闭的双眼是红肿的,却一脸平静。若根在桌上留了一张字条,就开着“变色龙”直奔玻璃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