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园物语》林賾流

491、第八章 犹大之女 (2)

　　犹0大的女儿不是人类，只是一种和人类长得很像的淫0荡魔物，有女人的外表，混迹人群中生活，总是带来厄运和灾0难，让市镇没落，所以这种可怕的怪物就算装得再像都不是人类。

　　为了洁净城镇的基石，一旦被发现就算不烧死也要驱逐她，用烧红的铁锥刺瞎女魔的眼睛，犹0大之女。

　　有个古老的传说，红发蓝眼的婴儿是犹0大的孩子，杰弗炎斯王国的基0督教信0徒虽然不普遍，对于犹0大的传说却已内化成远古恶0魔的恐惧厌恶，对于出生时就长有乳齿，胎0盘裹在头上以及畸形的婴儿，会当成恶0魔之0子监0视甚至抹杀。

　　这样的人就算长大也很难找到婚配对象，无法加入公0众活动和信0仰中心，死后不能埋在合法墓地，必须火化或将尸体埋在森林边缘及十字路口上。

　　苏菲不知道她的父母是谁。

　　当苏菲长大到能够明白「孤儿」的涵义时，扶养她的亚亚才告诉苏菲，她是在十字路口被捡到的弃婴。

　　苏菲从小就没有父母的观念，所以她对男女的分别仍不如敌我分别敏锐实用，只要知道是可能伤害自己的人，她就会选择躲避藏匿。

　　因为苏菲还是小孩子，对她来说大人很危险，一个孔武有力的农妇都能轻易抓着苏菲的手臂将她带走，而同龄或稍大的孩子也可能造成威胁。

　　只有亚亚会保护苏菲，她只喜欢待在有亚亚的地方，在那个森林里的小小屋子里一起活下去，她可以花上好几天，日夜不休观察药剂的制0作与整理药材，也享受无论何时都能听亚亚说故事的奢侈时光。

　　像苏菲这种出生与成长背景与众不同的孩子，想要有个不带心防与目的，亲切地对自己说话的人总是难上加难，偏偏苏菲轻而易举就能看出谁对她故作亲切，其实心怀不轨，就像黑夜中的月亮那么清楚。

　　后来苏菲才知道，扶养她的人被称为女巫，差别只是和一些打着女巫之名招摇撞骗的下0流老妇不同，亚亚是真的有能力施行预0言及占卜以及其他魔法的女巫，所以他们反而不容易惹来大0麻烦。

　　亚亚知道要怎么吸引人们的注意，使人们在日常小事上求助自己，但又对她们保持距离，女巫也有方法误导或转移日常生活中人们瞄准目标的恶意，使丧失理智又针对她们的凶0残攻击变得少之又少。

　　亚亚去世后，无法继承女巫衣钵的苏菲只好开始流浪谋生。

　　长大以后苏菲并没有过得比较顺遂，所谓的文明开化、破除迷0信，也只是让她的待遇从直接被丢石头变成找工作遭拒绝，比其他人更容易得到冷眼，常常被不正经的酒醉男人调0戏。然而，万一这些男人清0醒时看见苏菲也会吓得逃之夭夭，传说威力可见一斑；神职人员对她避之唯恐不及，连救济或辅导都会跳过苏菲。

　　不是嘴巴上不说，她就脱离被当成犹0大女儿的命运。

　　在魔法风气兴盛的杰弗炎斯王国中，绝大多数平民还是搞不懂真正的魔法，因为这门深奥学识需要天赋与术士师傅的带领，但凡人有他们深信不疑的「魔法」，像是某某人死后会变成吸血怪物或食尸者，或者晚上就会变成动物偷盗小婴儿的事情。

　　「犹0大的女儿啊……」怀特温叹息。

　　「苏菲知道，杰弗炎斯王国因为文教兴盛，古来国王要发动战争或平定内乱的时候，我们的国王或大贵0族为了充实自己的武力保证战功，总是从南方找来佣兵的事吗？」

　　苏菲摇头，怀特温于是为她解释。

　　「那些佣兵中最恶0名昭0彰的一支蛮族，特色就是红发蓝眼。」哥赛特大公爵点到为止，留给苏菲思考。

　　苏菲对怀特温0的话先是露0出茫然的反应，过了一会儿忽然涨红了脸，又迅速褪为苍白。

　　过往还是孩子的她可能听不懂，但是这阵子在奥夏伯爵的教育以及颠0沛0流0离时所接0触的成0人知识，让苏菲明白怀特温想表示的意思。

　　他不会当着苏菲的面，说犹0大之女是佣兵强0暴或诱0奸妇女的产物，这是贵0族的矜持还是怀特温0的性格使然呢？

　　苏菲咬着牙齿，还是忍不住开始兴风作浪的情绪。

　　「我是恶0魔的女儿吗？亚亚却说我是个普通人，我相信亚亚的话，一直以来，我都觉得可能只是误会。」苏菲看着怀特温0的脸庞，诚恳却哀伤地说。

　　「苏菲，王国中真正相信神或恶0魔的人是很稀少的，大部分人都是将问题推给神或恶0魔，不管用被神放弃或者被恶0魔诱0惑的借口，都很容易心安理得地欺负排除『不洁的存在』。」怀特温耸了耸肩膀。

　　「我不在乎那些人的看法，我不觉得自己缺少什么。」苏菲说。

　　「那么妳又为何如此激动呢？」怀特温在她耳畔呢喃？

　　「其他犹0大的女儿到底过着什么样的人生，我无法不去想。」

　　「瞧，妳是个好女孩，妳的灵魂一旦为了高尚美善的思想激动，就让名字上的魔法更加闪烁强大，我一开始就感到很有趣了。」

　　「名字？魔法？我？」苏菲一下子就被怀特温0的跳跃话题弄懵了，只能像鹦鹉一样重复关键词。

　　「简单地说，亲爱的苏菲，妳的全名『苏菲阿普欧妮亚』是一道咒语，意思是『与我联0系的智慧』。这有点难懂，不过我会一一为妳解释，妳的亚亚看来是一位实力不浅的女巫哦！可惜我已经错过打招呼的机会了。」

　　苏菲望着他，用0力抿起嘴唇，以免因感伤而落泪，她会颠0沛0流0离直到和怀特温0相遇，自然是原有的庇护者已经不在了，苏菲没有说，怀特温也知道她的亚亚早已不在人世。

　　「在我的世界里，咒语被分成七个种类，分别是『叙述』、『提问』、『转述』、『命令』、『回答』、『召集』、『希望』，又称为『七大秘密』。」怀特温坐在苏菲面前，他们之间不知何时多出一盏七杈烛台，随着黑发少年的点数逐一燃起火焰。

　　「精灵的魔法常常跟『叙述』有关，他们的歌谣描写从古迄今发生的事，透过叙述，唤0醒灵魂的记忆，从中再现或得到自然和远古英雄的力量。」

　　「『提问』是任何爱好知识与谜题的生物都喜欢使用的魔法，我就不加赘述了，因为这方面询问的对象、问题和答0案都是无限大。」

　　「『转述』是一门比较危险的学问，一个讯息可能来自非常古老的时代或者混乱的时空，被能够听见的魔法0师作为任务，保存给自己的子孙，或者寻找讯息被托付的对象告知，有时候，一个小小的转述魔法就可以缠住魔法0师的一生。」怀特温耸耸肩。

　　「比如说，一个远东的神祇，希望你找到祂的后裔子孙，告诉他前来复兴或破除封印让祂可以再度支配世界之类。在这些高等存在之前，魔法0师也跟普通人没两样，就像国王的令使找妳跑腿去大0陆的另一边，或者要妳把预0言告诉一千年后的人类，如果妳活不了那么久，就得找其他法子应付啰！」

　　「那真是麻烦。」苏菲忍不住响应。

　　「『命令』解释起来比较简单，我让某个存在服0从我，就这样。『回答』也是双面性的魔法，这个世界上有许多谜题，也有许多出题的对象，可能是神、恶0魔或狡猾的魔法生物，甚至是和我一样的魔法0师，总之会魔法的生物就喜欢制0造谜题。」

　　「回答的魔法是？」苏菲的注意力完全被导入怀特温0的魔法用语中了。

　　「如果回答出正确的答0案，往往就可以从出题者那得到报酬，力量或珍宝在所多有，甚至还可以掌握对方的灵魂，这实在太有趣了，即使知道没必要，魔法界里还是有许多存在以挑战对手为乐。」

　　怀特温告诉苏菲，最常开始的游戏就是猜名字了，猜不中就要死，猜中对方就是自己的奴仆，因为他们拿来回答或要求对方回答的东西，本身就是强大的咒语，魔法0师的真名当然属于其中一种。

　　「啊……」苏菲想起她和哥赛特大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怀特温很自然地开口就问苏菲的名字，对了，他好像还提议打赌，可惜苏菲直觉认为别跟这个人赌0博比较好，当场直接拒绝。

　　「现在，聪明的苏菲当然能够举一反三，有的魔法0师会千方百计拐骗对手说出名字，比如说变成可爱动物或者令人难以提防的对象，总是有自大的蠢蛋觉得不会被敌人得手，结果被自己的情0妇或宠物整到痛0哭0流0涕。」怀特温又接上一句：「当然，我只是想知道怎么称呼苏菲会比较方便而已。」

　　「可是，怀特温先生不是也把名字告诉我了吗？」苏菲问。

　　「既然回答是一种魔法，就表示答0案本身具有力量，也不是人人都听得见或能够承受。」怀特温奇妙地笑了笑，苏菲想起更多细节，才发现关于怀特温0的全名她似乎有一小段没听清楚。

　　「接着让我们继续深入吧！『召集』的魔法，它只是单纯表示了魔法0师让眼前不存在的东西出现了，不管是召集恶0魔或者召集人类，这项魔法的特色就是契约，所以要付出代价才能召集某样东西，即使是这小小的火焰也不例外。」

　　怀特温让烛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截灰白短蜡烛上的摇曳弱光，但苏菲却微湿0了眼眶，因为那是她梦寐以求的，亚亚小屋中的灯光。

　　「魔法连这个都可以做到吗？」她惊讶地伸手，以为怀特温让她看见的只是幻影，但是她却触0摸0到蜡烛滑腻的表层，那苏菲还是幼儿时小心翼翼好奇的摸索回忆。

　　「是的。」怀特温回答。

　　「怀特温先生，你这样太狡滑了。」苏菲苦笑。每当她表示去意，怀特温马上就拿出令苏菲无法拒绝的诱0惑。

　　「最后是所有魔法的根源──『希望』，没有希望，则力量不会以人们想要的方式显现，『希望』可以说是一道魔法中的香辛料，而纯为希望展现的魔法，则是魔法中最罕见、最强大的秘密，因为希望之所以是希望，而非欲0望，就是因为『希望』有所渴求却不设所得，所以通常希望的咒语内容都是无私有关。」

　　苏菲认真地听着，然后响应道：「所以单纯的希望才会是独0立的一个种类吗？不然就会是命令或者其他想要得到回报的魔法了？」

　　「妳比我看过的很多魔法0师都要领悟迅速，真让我很开心呢！」怀特温点点头。

　　「即使是公认强大的术士，也有不少人终其一生都无法0理解，魔法跟无私有什么关系？确实绝大部分魔法都是为了满足欲0望而生的，即使是泛论中的高贵动机。」

　　「我已经明白魔法中的七大秘密了，这和我的名字是咒语有何关系？我不会拿自己的名字和人打赌呀！」而且苏菲也不会魔法，名字对她来说就是名字而已，就像咒语对苏菲来说，也只是咒语，不会变成有效的魔法。

　　「让我再说一次，苏菲阿普欧尼亚，这是一个希望咒语，包含了『转述』和『回答』两种力量。用苏菲也听得懂的方式描述，就是有个女巫用了她毕生最强大的魔力，也许还有一部分的生命，把这个魔法刻印在一个小女婴身上，她转述自己希望，那就是以魔法让这个女婴避开危险。」

　　「亚亚……」

　　「由于智慧是所有人渴望的事物，所以苏菲的名字会让接0触到妳的人感受到接0触智慧的美好安全，无论是真0实或错觉，一般而言人总是比较不会去伤害自己喜欢的存在，比如说，如果一个男人想要对妳不礼貌，他可能会想起自己的姊妹或母亲，然后打消这种念头。」

　　「可是，我没有什么智慧啊！」苏菲急忙分辩。

　　「这里说的智能可不是书本上的知识，鱼有鱼的智慧，羊有羊的智慧，渔夫有渔夫的智慧，牧师有牧师的智慧，除非是永远都在昏迷的人，不然他一生中总是有接0触自身渴望的智慧之时，所以他们遗忘或确信自己无法再接0触智慧就会做出坏事，破0坏能弄坏的东西。」怀特温看着女孩。

　　「的确，我遇过很多好人……」

　　「那是因为，妳的名字让他们会想对妳好，妳会让他们想起那些比较好的时光，把握了生活智慧的时候，人们感到安全，就会觉得自己有余付出。但因为这个咒语没有限定对象，它的作用变得有限，对于那些着迷于某些知识或者先入为主对妳深痛恶绝的人，就无法神奇地改变别人了。」

　　「不过，阿普欧尼亚这个魔法还是很有用，这是针对妳而生的魔法，所以任何意识到妳的存在都会被影响，然后多少有点缓冲效果，如果是一个想要杀妳的人，可能会变得只想痛打妳一顿。如此一来，还能说这个魔法不强大吗？」怀特温权威地0下了结论。

　　「如果对方不知道我的名字呢？」苏菲立刻又问。

　　「那也无法从这魔法中逃开，因为苏菲知道自己的名字，而对方知道妳，如果他想对妳做些什么，魔法就会开始影响他了。苏菲，不是只有人类才会被妳的名字影响，说不说出妳的名字又有何差别？这才是那个对妳施下魔法的人最想要的效果呀！」

　　怀特温闭上双眼，苏菲彷佛注视着一个像是人类少年的生物，在这个房间里，怀特温本身就像是魔法，

　　「那你呢？怀特温先生也无法逃避被影响吗？」

　　「我是欢迎苏菲来影响哦，因为想看看自己无法自拔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