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园物语》林賾流

326、第四章 硝烟 (2)

　　雾区，位于警联总部东南方二十公里外，三百年前中央星城一名长命族罪犯策划的大规模恐怖爆破攻击，成功地使杰弗炎斯特区在大水中沦为一片荒芜，之后的都市再生计划中，水晶区被抬升至高空，警联总部则位于水晶区下方，上下形成中央星城纵贯型的权力核心。

　　在水难中残破不堪的部分区域，则因当时动乱不安的局势中被延置，在重建中于地下植入金属闸门，地面树立混凝土高墙，围墙彼方紧急隔开了受损最严重之处，聚集了无政府激进分子、恐怖主义者、罪犯、佣兵、伤员和当时依旧是社会问题的部分贫民。

　　法律与秩序，罪恶和混乱，如此亲密地相邻又被隔开，雾区于是成了萨古贫民窟最早也是最接近水晶区的边界，中央星城的人们没想到，这片治安恶化地带，不但没被净化，最终甚至镇压无效地往外缘扩散了。

　　天堂与地狱仅仅一线之隔，但是这道界线随着时间过去反而愈发坚固，当今生活在中央星城的人们都觉得理所当然。

　　千年来中央星城旧时遗迹和错综深入的地下水道成了难以掌控的地形因素，如今雾区由不同势力占领管理，最显著的是代表□□龙头的泷家。泷家名为□□管理人，有他们的法度和地盘，无形中也制衡着恐怖组织的渗透，反之，恐怖组织也时常联合一些不服泷家的帮派制造流血冲突。

　　但雾区就像一张结构精密复杂的地蜘蛛网，连近在咫尺的警联总部都束手无策，两者有如装饰着水鑚和彩绘的嘉年华面具内里那般紧贴而亲密。

　　一直以来，中央星城代表了发展科技的最佳区块，人们不愿舍弃这个优势区块，于是只有更加强硬地镇压粉饰着不被承认的那处坏疽，即使伤口正开始溢出脓液。

　　无论如何，泷家在雾区有其公认地位，这里也存在着不少分家地盘，更是泷的家主星凰经常巡视的地方，但有鉴于此地根深蒂固的混乱，他不喜泷清雅涉及雾区事务，一贯亲自打理不予告知。

　　即使泷星凰在指导其弟产业管理的技巧时，无意太快将雾区置于台面上，私底下，泷清雅却已习惯偶尔和此地一些人脉接触，大致为近年来从他处迁至雾区的泷家人，也有些是本地新生帮派，但是小泷不讨厌的。

　　精准地说，是泷清雅某次离家出走时遇见的不良青少年集团，除了一起玩车之外也无多大交集，但是对在学园里认识泷清雅的人，知道他在这地方还有其他朋友，大概还是会很惊讶，毕竟泷清雅是那样厌恶团体活动的人。

　　一群重型机车流星般在悬挂物密布的街道上穿梭着，狂躁的引擎声掷碎在尘埃中，雾区是无法无天的地带，任何重大新闻到了此地都只是不受关注的闲谈，雾区居民拥有特别的传统与规则，他们的世界独立于星城文化之外，而他们也以此自傲。

　　车队拐出巷弄，在一处坡道转弯处停下，他们总爱从这个高处远眺雾区边缘隐约可见的古老界墙，时至今日围墙当然封不住人们活动范围，但依旧是个明显隔阂，更多是精神层面上的意涵，一道历史的丑陋伤痕。

　　确实，雾区的夜景不怎么美丽，黯淡地沉浸于陷落区的万年薄雾中。

　　「泷，你刚过弯时用力太猛，小心点，换成别人早就摔车了。」

　　有人勤快去买了啤酒来，车队老大走到泷清雅身后，一手随性地抬起正要环上对方肩膀，蓝发少年却有如背后生了眼睛，一闪避开夹克青年的亲密招呼。

　　「喔，抱歉。」话是这么说，那名被喊做老大的青年却带着不知反省的酒窝笑容。

　　「最近很少看你过来了，学校生活愉快吗？」

　　泷清雅瞪了他一眼，伸手，却被塞了罐暖得烫手的物体。

　　「少啰唆，这是什么？」

　　「热咖啡，伤员还是安分点吧。」

　　径自背过身走到路面边缘啜饮，即使休息也不曾与人攀谈，染成湛蓝的短发于夜风中飘动，背影挺直，相当吸引他人目光的线条，有种凛然高洁的气质。

　　很可笑吧？把这个形容放在一个出生在□□家族，天生就注定要干一番违法事业的泷家人身上，但这些雾区少年却难免联想到了电玩游戏中擅长战斗的男妖精之类，或许是那头放在其他人身上只会可笑的蓝发，却和泷清雅异常搭配的缘故。

　　其中一人勾住了车队老大颈项，低声暧昧道：「这狼崽是老大新收的宠物吗？看不出老大这么疼他！」

　　「新来的，嗯？」夹克青年笑意不减。

　　「嘿嘿，在之前待的地方弄出了点事。」那名流里流气的少年抓抓脸颊招认。

　　「雾区之狼成群活动也不排斥新伙伴，但是泷永远只会存在属于他们的地方。」

　　「泷是指那个『泷』吗？」他有些愕然地重复着发音。

　　「那是泷家领袖的弟弟，还在念高中，看来改日要带你去拜会一下分家的长辈了，杰。」老大似乎对那人认不出泷清雅的身分这事感到开心。

　　「不用特意奉承他，但是千万别惹泷，他可是会把敌人拆成碎片。」他耸肩。

　　「不过乖乖时倒是挺可爱的。」

　　「有本事的是哥哥吧？」那名叫做杰的少年才说完，便被人拍了下后脑袋。

　　其余队员都用一种尴尬的表情互相看来看去。

　　「杰。」老大没继续说下去，只是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径自点烟，指尖捏着啤酒罐顶端，视线不经意转过前方主动拉开距离的娇小人影。

　　「老大的表情，又来了。」故作忧郁，其实在掩饰尴尬，其他人没有拆穿，因为他们也是一样。

　　「不，那次真的是很恐怖啊！」

　　「忘了谁先开始的，都是他害的啦！我就说不要欺负小朋友了！」谁晓得是惹到恶鬼啊！

　　「我还以为没救了。」有人哭丧着脸摸着□□。

　　「还喊妈妈呢！真没种！」

　　「你才是！混账！」

　　「我的大腿打了两根钢钉。」

　　「我是在这里。」

　　「这边缝了十七针。」众人纷纷比较伤势严重度，好炫耀当时在泷清雅的肆虐下谁最悲惨。

　　「老大好像是戴了三个月护颈。」同情视线尽数盯往青年印着火狼图腾的夹克外套后背。

　　那时，娇小影子彷佛鬼神般消失无踪，瞬间出现在老大背后一扭，可怕的喀嚓声使众人印象深刻，不只是外表，泷清雅的身手也比电玩更奇幻，一伙人根本连看都来不及看清楚。

　　初遇泷清雅时，还以为那是个不知好歹闯入雾区玩耍的富家小鬼，不知是谁出口嘲弄他的外表，更动手动脚地挑衅，转眼间局面已是落花流水，后来在医院里，那名陌生少年竟直接对他们点名，这才知道惹到头顶去了。

　　若非泷清雅认出这些飚车混混和分家的关系而手下留情，以当时行事作风早送这群人一起去投胎。

　　后来有机会一观泷大当家的外貌后，他们还曾经私下聚会，痛批两兄弟的巨大差异简直是故意引人误会，要不就干脆长得像□□头子一点，更凶神恶煞也好。

　　但莫名其妙地，泷清雅有时却会主动来找他们，不知不觉间对这首领弟弟的防备心也淡去了，反正老大都主动欢迎他加入，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

　　和泷有交集，多少也能有对其他来挑衅的对象说：「嘿！泷是我哥们，你算哪根葱」的虚荣感。

　　老大走向泷清雅，正好奇他看什么如此出神，几乎要掉下坡地道向前倾。

　　坡道下方远远的一棵榆树下，树荫与黑暗掩饰住停在路边的深色车身，距离黑色车辆三公尺外的路灯看似快要坏了，光线昏黄微弱，几只趋光的昆虫在灯罩下飞舞着。

　　「那是警车。」泷清雅说。

　　「不会吧？没亮灯，还隔这么远你看得见？」就老大而言只是勉强看到停在路边的车辆罢了。

　　「非一般编制，从轮胎形状可以看出，那种强化胎能防人放气。」

　　泷清雅扔掉咖啡罐，跨回机车往下坡目标骑过去，几乎是飞下去的背影，其他人只得发动引擎跟着他。

　　「泷！我们干嘛管一辆警车在这做什么？搞不好是那些狗狗趁执勤来找乐子！」

　　车窗紧闭加上深色强化玻璃，从外面无法窥探内部，泷清雅却发现不对劲，绕到靠路侧的那边，这次连身后那些探头探脑的人都清楚地看见了。

　　下半身露在车外，人则半趴入后座的警察身躯。

　　「哇！该不会在玩什么处罚游戏……」杰强笑着说。

　　任谁都能明显看出瘫在车外的两条腿动也不动，部分路灯照在车身上形成逆光，使得裤管上深色的污渍几乎融于阴影，但车门下方还不断滴着液体。

　　「是啊！激烈到他这辈子绝不会想试第二次。」老大站在车门外，看着车厢里鲜血四溅，驾驶靠着座位头颅歪在肩膀上，一刀割喉毙命，后座的警察则是以右手持枪姿势倒趴着，血味还很新鲜。

　　「这里有人不顾规矩，故意找警察麻烦？」泷清雅转过脸来，光线集中于轮廓边缘。

　　「想也知道怎么可能会有！」

　　「我们可没那么无聊。」

　　「顶多跑给警察追而已。」

　　「看样子，像是有意嫁祸。」老大咬扁了烟嘴道。

　　「这手法倒像是职业干的。」

　　「泷，你要玩侦探游戏也小心一点……喂……」电视上不是都说不要破坏现场吗？

　　众人看泷清雅倾身钻入后座翻动尸体，不由得面面相觑，现在这里半个人影都没有，万一被误会是他们动手，情况可就麻烦了，这边不小心印印指纹，那边沾沾血迹之类，到时候不就难以洗脱嫌疑？

　　再说，谁会那么好兴致去碰尸体？

　　泷清雅将警察尸体掀落到脚踏处，原先尸体压着的座位上，赫然出现一条半边浸透了血液的水蓝色缎带，但蓝发少年莫测高深的表情，让跟着他活动的雾区之狼无法发表意见，他们已经被泷弄得一头雾水。

　　「……绑架吗？」代替沉默不语的泷清雅，老大说出他的猜测。

　　或许，那条蓝色缎带的主人，泷也认识。

　　因为他收起了染血的缎带。

　　「邻近公民区正戒严中，凶手不会傻到去凑热闹，但他要溜进雾区也没这么容易，各位，麻烦找人守住其他路口，还有查查这附近哪里可能藏匿凶手，注意车辆型号。」

　　「清雅，等我们消息，别一个人行动。」老大忽然沉声道。

　　「今晚不平静，或许要出事了。」

　　泷清雅扣紧安全帽，众人仅能从护目镜中看见他回眸一瞥，随即飚车远扬。

　　杰跟在老大旁边，无意举起手表看时间，此时是晚上六点四十分，表情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