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园物语》林賾流

322、第三章 结流之壁 (1)

　　「妈妈！妈妈！好大的鸟在空中飞！」小女孩指着半空，妇人瞇着眼抬头细看，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视野里只看到云上有处深色影子。

　　母女不由得停在原地打量那奇妙的暗影，渐渐看出了周围有些细长影子拖曳着，但怎么也看不出所以然来。

　　但那块藏在云中的黑影，倒是动也不动，看来不像大人物的紧急专用航机或观测气球。

　　半晌，母亲倒是累了，摸摸小女孩柔软发旋。

　　「红红，别管了，妈咪带妳去市场买猪肉干好不好？妳不是最喜欢吃吗？」

　　小孩子总是比较精力旺盛，狐疑地瞪了下天空后，随即绕着妈妈打转。

　　「走吧！快点嘛！红红要吃猪肉干！」小女孩一时脚下不稳，撞上了迎面走来的一对夫妻。

　　「唉唷！红红！妳怎么这么不仔细，快点和人家道歉！」

　　「开飞机！开飞机！」小女孩开心地挥着手。

　　女人的反应慢了一步，回过神来已经听到小女儿兴奋的尖叫声，原来她被玄宗一把举起轻轻地旋转着。

　　「李太太，一大早老公就陪妳来买菜，真是好福气呀！我家那死鬼，一回来就瘫着不动，还缠着说要吃红烧狮子头，烦死了！」

　　她抹抹散开的浏海，看着眼前女儿都上了高中的李晴，却有着令人称羡的紧致肌肤，线条也刁俏得像片柳叶，每次总要偷偷问上几句保养秘方，但不离多运动和忌口，武术家严谨生活最后还是让这位平凡家庭主妇放弃效仿。

　　李晴微微一笑，伸手拍醒已经忘乎所以的玄宗。

　　「小孩子活泼点总是好事。」

　　「呵呵，等到养大就知道辛苦了。破流这么乖巧，还能在道馆帮忙，以后红红也能像她那样健康就好了。」

　　用健康形容一位十六岁的荳蔻少女到底算不算恰当呢？不过连父母亲都这样认为，无怪乎附近邻居看法也惊人地一致了。

　　「对了，等等逛完市场要不要一起找个地方喝茶聊天？」

　　即使没参加任何小区组织，就只是普通低调的家庭主妇而已，附近妇女也相当喜爱和气质高雅的李晴相处，一般已婚妇女通常会不放心丈夫和这么美的女人接近，然而不可思议地，她们对李太太却不曾产生这种敌对意识。

　　或许是李家夫妇一直给人相当恩爱的印象，几年前小区之狼袭击独自在家的李晴，下场之惨深刻地烙印在众人心中，几年来附近治安虽不平静，一点小灾难也都让翔云道馆给挡下，因此在其他人心中，这户人家相当贴近守护神的存在。

　　即使是男人面对李晴威严内敛的眼神也很难自在起来，因此当初李家刚搬入小区时，太太们纷纷有点紧张地探自家男人对李晴的口风，反而不见男人们有什么特别反应。

　　本以为第一印象属于冷淡的人家，后来平日联谊表现却相当好客大方，邻居们不自觉地也都乐于翔云道馆往来了。

　　「提到这个，杨太太，我发现今早电车没开，现在去车站恐怕也到不了早市。」李晴说道。

　　「发生什么事？交通意外吗？」那名带着小女孩的家庭主妇紧张地问。

　　「车站视频不太稳定，看起来好像别的地方发生恐怖攻击，怕犯人利用大众交通，所以紧急封了桐五线。」

　　「阿弥佗佛，这世道真是每况愈下，我看今天还是别带红红出门了，万一遇到坏人，唉！」女人擦擦干燥的脸，拉住女孩小手，生怕她被不存在的歹徒带走。

　　玄宗蹲下来捏着小女孩粉嫩的脸颊，被红红用力踢了一脚，夸张地后倒，杨太太被这一幕逗笑同时，李晴若有所思地望向天空。

　　「我们打算去保安局问问情况。」玄宗眨了眨眼，拍净灰尘站起。

　　「小晴晴说，我们这边也被新闻管制，她不太放心。」

　　「真的吗？我今天还没开电视频道看新闻呢！」

　　「或许只是事情还没解决，警察不希望附近民众好奇跑去旁观吧？」保安局的巡佐一般不处理重大刑事案件，但会移交给警联分局，谈到不法分子或武装暴动，更是直接让有重装备的警察去处理。

　　但也并非每个公民区都设有警察局，警联到底还是境外组织，但至少第九到十三公民区是共享辖区的，星城公民通常遇到犯罪情形或意外灾难还是优先找保安局处理，反过来说旅居星城的外地人一旦出事，因为牵涉较麻烦的跨区权益与身分问题，才会去找警察。

　　李晴淡淡地安抚这对母子。

　　「也是啦！就有人这么无聊，等等有新消息要告诉我，我先和红红回去了。」
　　女人又看了两人一眼，紧张地拉着小女孩往回途走。

　　玄宗和李晴则继续沿着河堤散步，水面呈现暗雾蓝色，阴沉的天空彷佛随时会落雨，即使是四月早晨，空气却依然冰冷。

　　「小晴晴，这次真的不妙了。」玄宗抱胸，一头狮鬃乱发被翘着，却不若往常飞扬，彷佛头发也感应到他郁闷的心情而无力下垂。

　　景物寂静，风也跟着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无所不在的闭塞感。

　　「气场被完全封闭住，糟糕了啊。」也许一般人没有感觉，但是武术家在吐纳时，随着自然环境的脉动融入其中，几乎才刚从睡梦中清醒，玄宗和李晴就感到那股不寻常的死寂。

　　「所以才要来河边调查，风水相生，这个纽带不是那么容易被人为断绝。」

　　李晴信步走下堤岸草地，脚下河岸是第九公民区的南界，但由于邻区较热闹，河滨公园设在对岸，李晴这对夫妻漫步的只是一大片草坪，草地里偶尔可见顽童扔掷的石块。

　　挽袖，李晴探出白皙的右手，正要贴上地面。

　　玄宗忽然握住了妻子的手，男人原本轻松自在的神色一瞬变得有些难看。

　　「妳没说要用那个能力，万一被那些人发现……」他从身后抱住她，孩子气地紧搂着。

　　「我不能再次失去妳了，小晴晴，妳和破流是我最重要的宝物。」

　　「放开，玄，都几岁了。」李晴不客气地送去一记肘击，低声回道。

　　「放心吧！我没打算认真，科技区的纷扰正好作为掩饰，请居住在表层水脉的龙蛇之精代替我看看情况而已。」

　　「噢。」玄宗看来不是很懂，但他一向对爱妻决策深信不疑，因为李晴的头脑比他好多了。

　　「不过，到底小流会不会遗传妳那麻烦的天赋？我有点担心，虽然老爹说她比较像我。」

　　谈到禁忌过去，李晴有些不悦，但也只有玄宗这种没神经的家伙，就算过了这些年，还是率直无恶意地重提往事，勉强卡在不冒犯的边缘。

　　「我们这一族的能力限制直系血亲继承，原本就是可遇不可求，虽然觉醒时间不一定，但十五岁之后没动静基本上是不用指望了。」这男人以为遗传他的性格就不麻烦吗？李晴收拾心情，掌心按上地表。

　　手掌接触的土地变得湿润，地面裂开几条缝隙颤动着，缝隙里忽然露出一小片发亮青色。

　　「咦？这是什么？」玄宗立刻好奇地伸出手，在李晴还来不及阻止他前，低叫一声飞快抽回，却从土中拖出一条细长反光的生物。

　　「蛇！小晴晴！有蛇！快把牠拿走！我受不了了！血清啊！」玄宗狂甩着手掌，然后虚弱地倒地喘气。

　　「救命……小晴晴……」

　　半透明而披着麟片的细长生物松开牙齿，穿过草叶陡然飘起缠上李晴手臂。

　　「晴君的伴侣还是一点都没变。」青色长虫昂首吐信，响起的却是人言。

　　「是青龙氏吗？这是我们第一次在中央星城见面。」

　　「不过我们倒是天天都感觉到晴君的活动，多亏有妳，这里的水脉稳定多了。」

　　「为了遵守那个古老的约定，只要契约者呼唤，我们就必须成形前来，不过更深处还有伟大的脉流，我辈对晴君而言称不上强而有力，何不让祂来为您效力？」

　　「我只是要借你的眼睛，告诉我此地有何不寻常。」李晴问道。

　　青色长虫松开缠绕身躯，舒展宛若灵动狂草，飘浮在看傻眼的玄宗和面不改色的李晴之间，忽然暴长了十几倍身躯，化身为巨大青龙，口径足以直接吞下人类孩童，看来又更加真实了。

　　像是发现玄宗的担忧，青龙发出玉器敲击般的轻笑。

　　「其他人类看不见我的，不用担心。」

　　「虽然这事有些危险，但为了晴君，在下去天上看看。」语罢，青龙仍有些透明的身体很快地融入苍郁空景中。

　　玄宗在草地上翻滚一阵，讪讪地走到李晴背后。

　　「看来那怪东西很喜欢你。」

　　李晴冷冷看着丈夫。

　　「你连栖息在水脉的精幻都要嫉妒吗？」

　　「妳今晚陪我就好。」

　　闻言，李晴眸子狭起，还好青龙很快回来了，周身沾染着暗绿色的污秽气息，看来几乎无法维持形体。

　　「这是什么？」玄宗满脸嫌恶，那些缠绕在青龙身上的气，是他绝不会想碰触的肮脏。

　　「天空中有一团污秽又强大的存在，在下无法太靠近，那东西不是生物，但也非死物，另外还有别的力量封闭气场，把这块土地从自然力的脉流上隔开，像玻璃罐子一样封起的结界，也使我辈变得异常衰弱。」青龙又化为刚出现时的小小模样，体态也不若初见晶莹。

　　「辛苦你了。那结界效果如何？」李晴切入要点。

　　「范围非常广大，至少把附近的小镇都包围进去，刚出现不久所以还很薄弱，但是正逐渐变强，或许到最后会近乎物质化的强度。」

　　「设置者是谁？」

　　「捕捉不到气息，但设置者应该也在结界范围内。晴君，你们最好快离开。」

　　「起因都是源于那暗影吗？」李晴望着随风变化的云层又吞没空中不明悬浮物原本隐约可见的轮廓。

　　「青龙，你领着其他分流到桥上等我们，若你所言属实，得要趁能离开前疏散大家。」

　　没有实体的青龙才接近结界边缘，立刻被挡了回来，这情景被感到不安的李晴收入眼底，结界到底是要困住什么？竟连自然精灵的青龙都无法穿越。

　　就像人必须呼吸空气，在陆上行走，龙蛇之精也需有自然力作为媒介才能悠游于水脉中，而自然力无处不在，照理说应该没有任何结界能挡住祂们。

　　有什么要发生了，一切却若往常般看不出异状。

　　「可恶，是御术师搞的鬼吗？」玄宗一挥手。

　　「也不对，这边可是科技区，他们的能力应该会被削弱才对，不可能做出这么强大的法术。」

　　李晴望向对岸，无色无形的结界正不断朝他们这边内缩。

　　「你也感觉到了吗？」

　　「嗯。」玄宗咧开嘴笑。

　　「真是强大的敌人，从没遇过这种的。才说一会话，就感到封闭感又往这边压迫过来了。」

　　青龙留下的些许脏污气息想要攻击两人，被李晴一瞪忽然颤抖着逃开，逐渐往上空飘去。

　　「有点熟悉的不愉快感，到底是在哪曾经见过这种气呢？」玄宗托着下巴苦思。

　　「『家』、『祝』，有人聚集处就会被欲望吸引的小妖魔，和龙蛇之精可以说是刚好相反的存在。」分属自然中清浊之气化育的结晶，但离地在高空聚集还保持着能伤及青龙的数量，实在相当异常。

　　「之前差点在地下萨古翘辫子时，总觉得那边空气都是这样，害我差点就要祭出龟息大法。」玄宗边想边点头，一敲手掌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不生不死的东西。」

　　「这回还好小流没回家，不用绊手绊脚，快点解决吧！」

　　「哼，虽然不想同意你，但没时间了。」李晴放下袖襬，只露出些许指尖。

　　却见玄宗一眼晶亮地挡在身前。

　　「然后，反正女儿不在，今晚妳还是要陪我唷！」话是说得委婉贴心，但男人脸上的表情却很露骨。

　　展颜也宛若冷春的妻子，那对墨玉眸子却毫无暖意，就像初遇时凉进了玄宗心坎，使他浑身舒爽得不得了的淡雅微笑。

　　「可以，拿你两万册漫画，九百种游戏动画，五百八十套小说，三十盒套卡，一柜子模型，还有你抢走不还给小流的大猫熊抱枕，书房换摆我的收藏当交换条件。」

　　其实花容失色也可以用在男性身上，玄宗煞白了脸。

　　「妳什么时候知道我买了……不对，我是说上次被妳扔的那些之后，没剩下多少了，真的，我保证。」

　　和全天下结婚之后的同志一样，玄宗也有藏私房钱和报半价的优良习惯，之前因为大意牵扯入羔羊事件，遭异种生物绑架险些被害死后，李晴气得丢了大半他最喜欢的收藏，到现在玄宗都还心痛无比。

　　还在想哪处露出破绽的破流之父，没发现苗条身影已经绕过他，径自往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