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园物语》林賾流

264、第七章 先锋者 (1)

　　藻在发觉不对劲时，他与妖已快抵达研究区最深处的边缘地带，在这之前，他必须固定地侵入不同研究室，从中截取隐客透过内部网络发放的闯关数据，愈深入，现实世界更不是每扇门都因隐客意志而开，先锋必须学习用今川集团内部人员的方式移动。

　　藻忽然有点怀疑，隐客将他们的入侵设计成一场电玩游戏关卡。

　　计划中最让人忧虑的造命防守问题，妖藻在接近神行翼存放区域时，已经做好心理准备面对随时可能出现的突发攻击，这个决定胜负的关键时刻迟迟未至，以致先锋只能继续前进。

　　妖自是快快乐乐跟着藻，虽然拥有不逊于藻的优秀头脑和推理能力，但是他投注在神行翼夺回计划的精神，搞不好是与事者中最低的也不一定。

　　利用敌方内部系统通信其实相当危险，藻必须克服所有困难，追上隐客指定的收信时间和地点，以取得系统随机筛选的验证数据，尤其在系统自身认识入侵者的情况下，规则更是在不更动系统设定的原则下卯起来将他们偶然的成功机率降到最低。

　　得到验证数据后，再藉此通关，往前进入更深层，到通往可能打开神行翼储放空间的道路为止。

　　「……行动中止？」藻喃喃念出混杂在紊乱文字间的指示句，讯息来得快且乱，纵使是隐客操作内部网络的显示效果，看来狙击手那方也非轻松前进。

　　妖也跟着要凑近辨识，让藻一个手肘打回后方，他捂着肚子痛苦地问：「怎么回事？」

　　「我们遇上真的恐怖攻击，浪游那边出了点意外，隐客受伤了；另外，虽然还未经过查证，小学弟们似乎遭到俘虏，现在要不就继续前进，在半小时内到达『空柜』拿到神行翼，否则就先撤退。神行翼已被转移到试航带，有利我方。」

　　明白现在不是胡闹时候，妖虽为藻那句不经意的「我们」窃喜不已，仍然严肃面容思索处境。「浪游他们决定以任务为重？」

　　「正在询问狙击手意见，看来他们打算继续突进，透过掌控核区来反制整个总部。」

　　藻又续道：「原本狙击手该比我们早进入核区，解除深层武装，但现在只好各安天命，他们正等先锋送出响应，临时动议即刻生効。」

　　「等等，小学弟呢？」妖着急地问，现在他们没人走得开啊！

　　「或许这正是浪游对烟幕所能达到的最大期待。」让没有执行能力的烟幕成为俘虏，继续转移今川集团的注意力，加上真正的恐怖攻击既然发生，小学弟他们被抓，反过来说也是遭到这次的地主方今川集团的保护。

　　泷清雅的□□背景是非常理想的盾牌，烟幕组不会有事的。

　　藻冷静地分析后决定继续执行计划，能打开空柜拿回神行翼机体的只有他们，机会只有一次！

　　就算成为俘虏后没有性命之忧，大家也命令过两个小学弟一旦被发现就必须立刻表明身分作软性投降，顶多是被拿来作为谈判筹码而已，藻心里这么想，却不知情况刚开始就已在某个角落默默地失控。

　　紊乱的信息流，考验藻的决策能力，相信浪游的计划还是相信自己？

　　按照他的直觉，失误已经超出估计，弄假成真的恐怖攻击就是一环，可是在此功亏一篑，不仅他们的珍宝索讨不回来，还会连带让艾杰利学园付出一大笔损失。

　　毕竟这次任务无法匿名，今川集团事后一定会向学园求偿，浪游劫掠式的计划，正是要趁其不备夺回神行翼再来讨价还价。他们从也没想过靠偷盗就能了结神行翼的问题，但这是最可能恢复原态的作法。

　　而且刚刚拦截的紧急避难讯息是怎么回事？他撷取到的讯息表示，这次恐怖袭击不是伪造，已经出现货真价实的大量死伤，那就不可能是出自艾杰利学生的手笔了！

　　「先不管，错过这次难有下次机会，撤退也会刚好和黎明小径的恐怖分子正面冲突，继续前进。」藻触摸着屏幕，飞快点出他的响应。

　　正当藻聚精会神回报只有隐客能解读的密码，档案室天花板上逐渐凝结出一团巨大影子，彷佛某种昆虫的茧，宁静地悬在妖藻头顶。

　　紫发如潮湿海草盘上肩头，柔滑地贴服胸部曲线，并无随地心引力下垂，些许金属光泽在那人变形锐化的指尖上游动，眼中倒映着未发现被敌人贴近的两个入侵者，影子无声无息落下。

　　藻键出讯息同时，影子在空中翻了半圈跳落，右手挟带金属流光划向藻颈侧，快而无声。

　　妖抽身不及，影子正落在妖藻之间，挡住了妖上前守护的唯一路径，也处在藻无防备的死角，精密计算，准确实践，带着虚幻的动态出现，充满造命的特征。

　　「藻！」妖只来得及发出呼声，然而已是亡羊补牢。

　　造命面带微笑，眼神平静得彷佛凝视落花，背对着妖左手反掌挡住心口，藻竟能扭身以手术刀直刺要害，动作之流畅，比起惊吓，反击更像是他的本能。

　　金发院生利用回转产生的力量加速用力，刀尖与造命掌心相碰，擦出火花而手术刀的金属扭曲成团，七号感慨地想，真是一位神经质的美人啊！

　　罪魁祸首的那枚爪子在反制了藻的手术刀后，维持原本突袭动作掠起他颊侧淡色金发，并任发丝彷佛柔软羽毛般随地心引力飘落，擦过男子冷凝脸庞，一连串肃杀无声的急速突袭，最后却化为一记暧昧的抚摸？

　　轻佻！有够轻佻的动作！

　　妖羡慕更兼嫉妒地张大了嘴，忽然想到此刻正与恶名昭彰的人造人并肩而立，瞬间轻忽便有可能送命，右手一扬，匕首滑出袖口，妖便要抢上身解救身陷危机的藻，这可是他的天职兼宿命！

　　「且慢，妳有何目的？」藻不明白潜伏在此的造命忽然这一手所为何来，无论如何，对于今川集团的入侵者，制服并进行盘问是正常手续，若要贯彻指令击杀入侵者，方才藻露出的破绽对于造命而言太过足够。

　　不慌不忙的女性造命，哼着曲儿玩弄身上披散的扇形长发，顺便挡掉妖的拳击和戳刺，持续卡在妖藻中间，笃定近身搏击对方肯定无胜算的自信，自在地站着。

　　「这就是今天的入侵者吗？嗯，我实在无法理解人类对自杀式攻击的热爱，你觉得那种心理是痛苦还是感到快乐呢？从口号判断，是黎明小径干的吧？」七号喃喃自语说。

　　「我们不是黎明小径的人！」妖刚说出来便被藻瞪了一眼。

　　「哦，那就是艾杰利学园了。」七号点头。

　　「妖，还有藻，传说Majesty的接班人有绝代的姿容，秉稀世之俊美，今天一看果然是事实。」

　　「妳怎么知道？」妖浑然不觉问了个蠢问题。

　　七号对他瞋了眼，对于刚刚掉了段书袋的形容感到很满意。

　　虽然是造命，对于营造精神之美的文学世界，体会却较大多数人类深刻，这正是七号的纤细处。

　　「凯伦的引路就是认证手续，进来总部的人当然都预先查过背景，再说如果要找入侵者，两位在自转轨道世界失去踪影那么久，不是挺启人疑窦？况且是那么有名的人呢！我是指藻先生，再怎么笨也『不会不知道』Majesty是所有造命的父亲，核工程学的推动者吧？而且他很久没和人一起合作了，却有一个年轻人得到他的青睐，这当然是新闻。」

　　七号的说辞令妖后退一大步，满脸震惊。

　　「那小鬼不是整天研究一些怪虫或细菌而已吗？」

　　本身不是理工科出身的妖，之所以会有比旁人还要深入丰富的专业知识，全都是拜藻之赐，对一个将藻摸过的书当成圣经来精读、藻感兴趣学问抢先奉上备审数据的完美骑士而言，藻以外的闲杂人等不入妖法眼实属正常。

　　何况，老实说妖相当讨厌夺走了他的藻妹妹注意力和时间的绿京博士，就算外表是个小鬼同样不允许！

　　「绿京博士除了物种调和学以外，对于核研究也相当擅长，解析魔物需要标准相当严苛的高科技精密机械作业，你这白痴！另外，有关于接班人的风声纯属无稽之谈。」

　　看不过去同伴弱智表现的藻出言纠正妖，自身倒也不愿附合外界一些风声，免得成了默认反倒有攀关系的嫌疑。

　　「言归正传，妳看来并非武卫阶级，从说法判断，妳是造命？」

　　同样仿人型，电脑神经表现在外壳的视觉效果也像是人类的长短发，普通人难以看出造命与武卫的差异，等级通常是由机能和核心构造来区别，但两者的机能差别就像人类和猴子一样明显。造命与武卫的区分方法，通常除了专家认证的商标以外，一般人从价格落差上就可以一目了然。

　　藻不但是确认，也正质疑这个造命开启对谈的动机，她看来不但不急着攻击，甚至还表现了友善的讯息。

　　「你们称呼我七号就可以了，外面现在正相当不平静，已经波及到研究区，当然大家都知道有入侵者，不过看样子入侵者似乎太多了，上头已经打算视为严重事故来应对……」

　　研究室门墙以隔音材质建构，在室内的人很难听到身边以外的动静，当然造命除外，七号一转头，额上裂开细缝，白皙肌肤立刻被撑开，额头上竟睁开了浑圆金色单眼，迈开步伐往门口走去，选在门扉前停下，唇角笑纹加深。

　　一阵奇特摇晃侵袭了藻，纵使轻微，整个视野却彷佛让人用手拍打着开始模糊，意识便在柔和摇晃中渐渐和理性剥离，妖抢上前扶住藻，张开右手预备召唤元素攻击，在今川集团的大楼内魔法却依然无效，他不禁低吼一声。

　　「停止使用精神感染！」

　　情急之下，妖散出潜藏不用的力量，与造命额眼传出的干扰波相逆，七号后背挺直，忽然收了精神感染功能，十指插入门缝，硬是拆下一块自动门。

　　门板的另一方宛若地狱画，数名研究人员打扮的尸体彼此交错刨挖着门板，有的手指甚至在金属表面留下抓痕，极度痛苦的痉挛挣扎。

　　交迭的男女尸体临死前不但彼此用指甲与牙齿撕裂对方，导致全身伤痕累累，嚼坏的断舌吐落胸口，有的内脏更是被徒手从体内扯了出来，死状凄惨恐怖，伤口流血不止，显示这不过是十数秒中发生的事情。

　　一切都是因为造命用精神感染的功能，暗示他们自相残杀。

　　七号吐了下舌尖，双手一松，门板便重重落地，冲击使死尸肢体出现不自然的甩动扭转。

　　「果然我的能力比天机要好多了，我最喜欢想象人类死掉的样子，熟练以后让人自杀要比让他们睡着还简单的说！」

　　可爱愉悦的声音，难以想象这名造命的凶残，甚至无须任何攻击动作，手法相当简单敏捷，妖一想到当时笼罩在那股杀人波动下还有他纤弱的藻，连血液都要结冰，心底忍不住动了杀意。

　　比起人类，破坏人造人对于妖并没有道德负担，况且他的本体原本就是和高科技相逆冲的存在，唇线一抿，妖感觉冰凉自胸口蔓延，穿过血脉到达指尖，背后一紧，有人抓住了他。

　　「藤旭。」那道人名是恐怖的禁咒，从藻口中吐出，瞬间让妖蠢蠢欲动的妖力退回芯中。

　　万一在这里爆发妖力而被记录下来，暴露了影生花的秘密，这样真的就任谁都救不了他了，妖干脆去撞豆腐自杀还比较快。

　　一旁的藻神色亦凝重，旁观都这么危险了，换作直接面对冲击的人，这个造命瞬间即可令其崩溃发疯，见血并非是藻的期待，况且七号杀的还是自己人？

　　她的举止太不合常理。

　　「有什么关系，那个非人会保护你不是吗？而且魔法使用者的脑袋没普通人那么容易坏掉嘛！」她碎碎念地抱怨。

　　「你们闯得这么深，知道入口发生的事情吗？」七号指着藻，昏黄的备用照明下，扇面紫发亮泽不减，使得七号依然身影清晰，造命微微发着光，不知怎地语气急躁起来。

　　「感觉上还有共犯的样子。应该不只有你们两个吧？」

　　「黎明小径对入口用炸弹攻击，难道还挟持人质？」藻会知道却是间接透过隐客，未亲眼目睹现场的惨况。

　　他朝萨古独立自治组织频繁「诉愿」的惯有手段推测，原本隐客打着模糊焦点的陷阱带有玩笑意味，如今当真发生同名袭击活动，并且进入今川集团的还是恶名昭彰的黎明小径，未免过度巧合。

　　隐客或者时川浪游有未吐实之处？事件阴谋味顿时重了。

　　目前，只能端看这个造命有何目的再行定夺。

　　当务之急仍是避免被这团漩涡卷入为上策，他们已踏上不断滑行的拍点，纵使顾虑其他人安危，也得自己不被抓了才成。

　　说到底，藻的思想依然相当的个人主义，他认为只要完成先锋部分的任务，有余力再考虑其他事，以免莽撞地改变方向，造成整个计划无可挽回的失败。

　　今川集团到底不会轻易在本部杀人，不是对方看重人命，而是商人会避免得罪任何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