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园物语》林賾流

218、第六章 冬天的客人 (1)

　　「我答答的马蹄是可憎的错误，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少女跨骑骏马上，鞍边系了行囊，风吹起无奈，一种连续迷路纪录朝旧世界某国国父革命数字挑战的无奈。

　　「要是白羽那家伙现在在这里，大概又要吟些穷酸书生的诗吧？不对，我干嘛学他，还连迷路也学，该死的，小雅说笨蛋容易传染，不会是真的？」

　　紧张爬上背脊，破流抓抓脸颊，风将几缕头发吹到脸上，她明明顺着旅道南下，八百里加急赶了快四天的路，只是懒得进入临安市，直接绕往白羽居住的小村庄，谁知这一绕竟然绕进黑森林，险些出不来。沿路又误认了几个小镇，才知道白羽说的故乡名词不是村名，而是整个区域，因为位处郊区，又散成一个个小聚落。

　　亏她还把纤离用火车给运下西联市，意兴风发打算在寒假结束前来场旅行，找白羽玩顺便考察他的家乡环境，好不容易说服爹娘让她单独出门，破流可不愿所剩无几的寒假在迷路中消磨殆尽。

　　这一带委实不好走，铁路网不曾布及临安市东侧，破流找路时又绕出了干道，她完全不知道这个事实，转着地图打算走旅道，这条接那条，总有一天通到目的地。

　　终于，她确定这个小村庄就是白羽的故乡，从他殷切备注的地标中可看出，红色风向鸡，倾斜不平的巷弄，墙壁为石砌，从村外走进，会先看到一家「布鲁先生面包坊」，星期一有传统市场，破流在鞍上看几个小孩子朝她跑来指指点点，抬头望去，沿路果然热闹。

　　嘿！他就是在这种让人心生愉快的小地方长大的吗？忽然间破流有几分了解友人的个性和气质怎么培养出来了，白羽看上去挺适合这种乡村背景。

　　下马拉着缰绳步行，房屋夹着小路，是这座小村庄里的道路特色，路面都是石头铺成，不时得从拱桥状交错的石板路下穿过去，高高低低的路段煞是有趣，破流新鲜地东张西望。

　　牲口的气味飘来，当下就看着农人牵着母羊走过，路边有鸡只摇摆着觅食，举目所见人们都是熟识的感觉，一来见面攀谈，二来各有各的事做，陌生人绝无藏匿空间。

　　忽然骑马闯入村庄的夏族马尾少女虽然吸引了不少村民注意，但他们一知道破流是前来寻访白羽的友人后，纷纷表示欢迎之意，并为她殷勤介绍物美价廉的旅店。

　　带着微笑，破流愈走愈里面，到一个小广场处，迎面走来西装笔挺的男士，隔着一段距离，同样马上就能辨认出外地人的气息，因为这个人的打扮实在太正式，走路的动作也太奇怪了，重点是，这个人破流还认识「它」。

　　千虫穿着白羽从家中找出的西装，长发上零星散布的晶石装饰全被重病的主人给拆下，拚着最后一口气命令千虫脱下狩衣，将式神的长发全编成一把顶心大辫，拖在臀后甩着。

　　临危受命从森林砖屋中出来搬救兵的千虫，右手有烧仙草热饮，左手满把糖葫芦，它丝毫不介意用皮鞋踩地上的雪水，边走边吃之余，不忘和所有好奇千虫来历的人解释，就用主人威胁着式神一定得学会的应对方式。

　　「你好，我是白羽的高中同学。」字正腔圆，天真醇美的音调立刻打动了人心，这是昆虫系式神的附加天赋，一口就算乱叫也赏心悦耳的嗓子。

　　「哎呀！阿羽去外地念书交到这么优秀的朋友，多么俊秀的孩子，脸蛋和玫瑰花般娇嫩，看不出是男孩子呀！」千虫一走到村内，马上就有大婶倾倒在异邦的魅力下，从千虫出现方向只有白家人居住这点看来，它不用太多解释，就很快被接受了。

　　「谢谢。」

　　「你好，我是白羽的高中同学。」再度故技重施。

　　「阿羽是不是又感冒啦？真辛苦，你要照顾他才出来买东西吧？这把青菜给你，还有阿姨自己做的麻花饼。多么可爱的孩子呀！」

　　「谢谢。」

　　「你好，我是白羽的高中同学。」

　　「今天太冷了，如果不嫌乡下地方东西粗糙，这碗烧仙草本来是要给我老公喝的，快快，去个寒！」

　　「谢谢。」

　　「你好，我是白羽的高中同学。」

　　「看起来读过书的学生，连气质都和我们这边整天只会打架的小孩不一样，人家斯文人就是这样，不弃嫌的话这些糖葫芦带回去当点心……」

　　「这是巧克力糖……」

　　「妈妈，妳明明说拜拜完我们可以吃的！」小孩子们拉着母亲裙襬抗议。

　　「不要吵！人家是外地来的客人，不表示点意思怎么行？你看大哥哥安安静静，多有气质，一看就是很聪明的样子，要多学着点。」

　　「明天来我们家吃饭吧！我家刚杀猪公！」

　　「不好意思有空时可不可以麻烦你教教我们家孩子代数几何！」

　　由于千虫走路速度颇快，不少村人的招呼是憋足了气没有句读地喊出，甚至连回音都来不及听清楚，只见访客潇洒的背影，旋风般卷走老中青已婚未婚的女性芳心，在这处地方，仪表堂堂又像图画般风神俊秀的少年，勾起了无限的遐思。

　　「谢谢，谢谢，你好，我是白羽的高中同学。」

　　千虫招摇过市，实际情况若让式神主人看到，极可能加重病体沉痾，无论如何，白羽尚未练成千里眼，少了一次血脉逆流的机会，同样地，无法及时发现千虫的行动是否按期待进行。

　　下下策中的最下策，就算病得无法下床，逼不得已要让千虫出去，白羽宁可让众人以为千虫是他同学，再怎么怪白羽都认了，总比让人误会千虫是他女朋友好。

　　也许事情结束后，白羽会后悔当初没有拚上名节让千虫挂名他的女朋友就是。

　　破流抱胸等待，脚分三七步站稳，心平气和地目送千虫冲到面前，拜西装之赐，从宽松遮掩的狩衣中解放，从美少女晋升为美少年的某非人，尽情享受附加价值，举止依然换汤不换药，朝破流兴奋地扑了过来，破流习惯性张开手臂，代替式神主人照顾备受冷落的千虫。

　　「你好，我是白羽的高中同学。幽──幽幽幽！」

　　字正腔圆的汉文，破流马上体会出白羽费煞苦心的痕迹，不由得肯定千虫的才艺。

　　「好好，千虫很厉害。」将千虫移开些许，破流摩着下巴自言自语。

　　「浪游学长说式神可以透过训练或是创造时就赋予心智，果然是真的。不过蓝幽大姐听说还能和学长当面吟对和歌，这也太强了。」

　　乍看下人形的千虫开口说话不甚希奇，但对他们看惯千虫原形的人，那种感觉是非常奇妙的，其程度和要白羽的黑猫阿七开口念李白的诗差不多。

　　千虫大方之至地伸长手臂，破流接过一枝糖葫芦却无当场品尝，乃是熟知千虫吃东西的模样犹如小孩，每个都爱一口气舔过一遍，彷佛怕人抢走先做下记号。

　　「幽、幽、幽、幽。」

　　「白羽那家伙还好吗？他家到底怎么走啊？你主人跑哪去了？」破流觉得自己找得到白羽家乡就很了不起了，详细路径还得仰仗当地人指引，正打算找个问路对象攀谈，结果却先拦到白羽的式神，以为他就在附近，又改弦易辙打算直接找人。

　　「幽幽！谢谢，我是白羽高中同学！」

　　「……」眼尖的破流发现千虫一甩一甩的辫尾系的不是白蝴蝶结，带着怀疑拆下丝帕后，发现白羽用朱砂写下文书，搞得跟杜鹃啼血没两样，壮烈的白底红迹，好友向来以智永体俊丽整齐的行楷留字，今天不仅看到急就章，破流还可从软弱无力的线条看出主人状况不佳。

　　不愧是白羽，在认领了千虫之后，穷则变通的能力变强了，知道装在信封里遗失的可能性太高，干脆绑在千虫不会掉书的地方。

　　展信阅来，千虫则站在一旁解决食物，破流更相信白羽在讯息上没有抬头，已经将其变成普遍对象的烽火书。

　　──仆久病于阁，苦不得出入，奈体躯沉沉，恨此身非有；致歧路人转村长或高村先生，良友如行，当取快捷方式。森中砖屋，白羽拜。

　　「看来不去探病不成了。」喃喃自语后，破流将丝帕放入怀中，一手拉着纤离，一手牵着千虫，对于带她去找白羽的授命，千虫再熟悉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