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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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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冬藏每个月有两天轮休,但他想拿加班费,这一年来往往半天都没休。
某天他突然向经理申请要休息一天,经理惊得用一种看见超级塞亚人的表情看了他一整天。
顾冬藏那个别扭啊,“经理你,你别这么看我……一会有客人来了吓着别人。”
经理目不斜视,“你中大奖了?几百万?”
顾冬藏窘,“哪有的事。”
“那你怎么不加班了?我还以为你这个月也不休,早早就把加班名单报上去了。”
“啊?已经报了?”
“要去拿回来重新报也不是不可能。但是你得告诉我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上医院?还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顾冬藏抓抓头,“不是……就是,就是,家里有人,那个……”
“你家要来客人?”
顾冬藏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
虽不中,亦不远嘛。
经理道:“那的确是要准备准备,行了,一会儿我去拿名单重新报。”
顾冬藏嘿嘿嘿地笑了。
其实他只是想在家里收拾收拾。
因为他发现季宣虽然会变着花样折腾他的家,修修改改,图图画画,但似乎完全不做清洁。
平时顾冬藏还会在早上出门或晚上回家时拿个扫帚把客厅扫一扫,可季宣入住都半个月了,硬是没丁点动作。
前一天顾冬藏路过没关门的主卧,只稍微看了一眼,头立刻肿大三倍——
继续这样下去,他家迟早变成垃圾回收场。
可是季宣是他的房客,不是佣人,还比自己年长。
他不能直白地叫他做清洁,一来不够礼貌,二来还很可能伤害到季宣的自尊。
顾冬藏早在心里简略地画过季宣的人生轨迹:成绩好人缘好相貌好的孩子,从小就招人喜欢,小学至高中八成是班干部,大学念的名牌,毕业后工作顺利收入颇高,纵然像现在这样遇到低谷,但迟早会重新振作。
这样的人,自尊心一定很强。
这样的人,也只有现在才和自己有交集。
等他再次一冲上天,哪里还看得上自己这个连普通装修都没弄的毛坯房。
哪里还记得自己。
于是顾冬藏决定休息一天来做大扫除,别的不为,单单为能给季宣留下一点好的回忆,就值。
当天顾冬藏像平时那样早早地起了床,先把厨房里里外外擦了一遍,快九点时出门采买东西。
当时季宣还在睡。
而等顾冬藏逛了一个多小时回家时,季宣已经不见了踪影。
心里想着人不在家正好,便脱了衣服挽起袖子,搬来脚手架,准备从天顶到窗户来个彻底清扫。
虽然已经是九月,但气温仍比较高,上午十一点一过,湿热的感觉就上来了。
顾冬藏家没有空调,只有一把小风扇能摇一摇,前几天他把风扇给了季宣放在卧室里,客厅里就陷入了只要没自然风就会变成蒸笼的境地。
顾冬藏先用扫帚扫黑黑的天花板,没几分钟后背就完全汗湿。
他脱了上衣继续,又过了几分钟,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只得去季宣卧室拿风扇。
卧室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卧室。
季宣的行李歪放在卧室一角,打开了没有完全合上,有衬衣的衣角露在外面。
袜子裤子掉了一地,周围堆着大大小小的塑料袋,其中不乏吃过的食品包装。
他起床后没叠毯子,随便团成一团堆在床头,皱得像梅菜干。
床上散落了一些纸和杂志,顾冬藏定神一看,好几本《健美先生》。
一边想着季宣的爱好还真奇怪,一边拿了小风扇出去,刚走到卧室门口,正对着的大门被打开,季宣拎着小塑料袋站在门口。
纵然穿过整个客厅,顾冬藏也明白地看清楚了季宣的表情。
先是微微诧异,然后有恼火的情绪窜上来。
他把手上的东西随便一丢,几乎是扎进屋的,“你去我房间干什么?!”
那么凶狠的语气,吓得顾冬藏不由得倒退一步。
舌头也不听使唤,“我……我……”
季宣不客气地推开他,直扑大床,把杂志和那些纸收拢到自己怀里,再回头狠狠地说:“你懂不懂什么叫隐私?”
顾冬藏委屈啊——我只是想拿一下风扇而已。
等了一会没听见人回话,季宣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了一下,才发现顾冬藏筋肉分明的胸腹上满是汗,头上也挂了不上,手上拿着塑料小风扇,模样有点滑稽。
再越过他看向客厅,扫帚簸箕靠在墙边,脚手架都拿出来了。
季宣轻咳了一声,“在做清洁?”
顾冬藏点头。
“太热了来拿电扇?”明知故问。
顾冬藏再点头。
季宣又咳了一声,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我,我以为你上班去了……”
顾冬藏说:“今天休息。”
“我刚才买了午饭,不知道你在家……我再去买一份。”季宣边说边把怀中的杂志纸张往毯子堆里一塞,匆忙站起来向外冲。
顾冬藏伸手拉他,“不用,我有方便面。”
季宣跑得急,一个重心不稳,撞到顾冬藏身上,差点没摔倒。
顾冬藏连忙撑住他,“小心点。”
没穿上衣的胸膛还冒着热气,汗水珍珠般散布开来,就在季宣脸颊边,把他的耳朵都熏烫了。
季宣推开他,后退,“方便面没营养,等我一下,马上回来。”
“诶,那个……”
“十分钟,不,八分钟!”
“等等,那个!”
像听不到身后的召唤一般,季宣埋着头跑了。
顾冬藏站在原地,一只手举起向前,手心中躺着一只手机。
“那个,你的手机……” 刚才掉了……
后半句话压根没有听众,只得吞回肚子里。
翻过来一看,是型号相当老的机器,虽然不是蓝屏,却也是那种不能支持彩信的古董,看起来比自己的那只三年前买的手机还要老旧几分,居然能用到现在,也算奇迹。
把手机放在客厅桌上,顾冬藏继续他的清扫工作,没多久那手机的铃声响了起来。
顾冬藏过去看,来电显示上一个大大的A字,不住地颤抖摇晃。
想起之前季宣吼他懂不懂什么叫隐私,忙把手机推开一点,人离它老远。
铃声唱了几十秒,停了,一两秒后,又再次响起。
打电话的人不知道是耐心太好还是时间太多,一遍遍地拨,顾冬藏不自觉地随着那音乐哼起来,几分钟过去,人都快崩溃了。
实在忍无可忍,他接了季宣的电话,准备告诉对方晚点再打,话还没出口,那边先嚷嚷了起来。
“阿季你可算接我电话了你知道我多担心你你去哪里了为什么搬离酒店你现在在哪里?”
顾冬藏呆傻了一瞬,才想起自己的使命。
“我……”想说并不是本人在接电话。
对方用激昂的语气打断他,“不说这个你快打开电视看本地卫星频道!”
顾冬藏条件反射地打开电视,蹲在电视前调频道。
本地的卫星频道似乎在直播一个什么明星的记者会,顾冬藏只觉得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她的名字。
也许是在某部电视剧里看过。
电话里的声音依旧激昂,“看到了吗?她对媒体否认了结婚和怀孕的事实!阿季你别激动有什么事等我来了再说你在哪我现在去找你……”
顾冬藏突然觉得手上一轻。
熟悉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清冽中带着点无情——
“谁让你接我电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