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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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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让你接我电话的?”
顾冬藏回头,季宣一手拿着刚抢到手的电话,一手提着和之前一样的塑料袋,正俯视着他。
忙站起来解释,“啊,对不起,我只是……”
此时电话那头的人还在哇哇叫,季宣只是深深地看了顾冬藏一眼,呃,也可能是恨了一眼,转身接电话。
很不耐烦的语气,“谁?”
然后是僵硬的背影,漫长的沉默,偶尔“嗯”两声,最后快速地掐了线。
电视里的记者会还没转播完,季宣挂掉电话后坐下来,直勾勾地盯着看。
屏幕上,美丽的女演员对着好几支话筒说,因为不知道是什么病啊,就想尽可能全面地检查,肠胃科和妇产科都挂了号。
一个记者问,所以才传闻你怀孕吗?
女演员睁大眼睛说,是啊,我还怕是不是什么肿瘤,完全是病急乱投医。
另一个记者问,其实你并没有怀孕?
女演员羞涩地笑着说,怎么可能怀孕嘛,人家连男朋友都没有呢……
顾冬藏在一边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偷偷地打量季宣的侧脸,实在读不出那是什么样的表情。
像有点伤心,却又很平静,像有点失望,却又很淡然。
终于,娱乐节目的主持人将屏幕让给了另一个艺人,季宣才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好象之前他一直屏着呼吸在看一样。
顾冬藏小心翼翼地说:“季,季宣,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季宣半垂着头,“电话响了很多遍吧?”
“啊?”顾冬藏一呆。
“所以你被烦得不行才接的吧?”
“啊……”顾冬藏二呆。
“老高就喜欢这样,打个电话像催命。早知道我今天就不开机了。”
顾冬藏指着自己的鼻子问:“你不生气了?”
“没什么好气的,你又不是故意……”季宣晃晃手上的塑料袋,“便利店买的饭,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随便买了个。一会‘叮’一下就能吃。”
顾冬藏一紧张就觉得自己太大块,偏偏缩手缩脚又不是他的风格,只能接过饭盒傻笑。
笑得舌头都僵硬了,在嘴里动啊动地,就是说不出点好听的话。
季宣见他傻着没什么反应,也挽起衣袖,“两个人总强过一个,我来帮忙吧。”
然而两分钟后。
“季宣,这个放着我来。”
季宣举着拖把,无辜地看着被拖把头扫湿的沙发背。
三分钟后。
“季宣,那个放着我来。”
季宣拿着抹布,无奈地看着擦了比不擦还脏的窗户。
四分钟后。
“季宣,放着我来放着我来!”
季宣踩着脚手架,无言地摸着和灯泡亲密接触过的额头。
五分钟后。
“……你坐着吧,全部放着我来……”
季宣只得郁闷地丢开水桶,坐在沙发上看顾冬藏劳动。
一看就知道是个习惯了独立生活的人,无论是整理还是清扫都做得有板有样。
季宣回忆自己二十五六岁的时候……那时候,在做什么呢?
明明只过了几年,但却好象是上辈子的事。
毕业后很顺利就找到了工作,认识了当时还是同事的钟林,那是二十二岁。
钟林英俊高大,幽默温柔,工作卖力,生活知情趣。
最可贵的是他天生爱男人不爱女人,对于季宣来说,完全是天上掉下来的宝贝。
他们很顺利地恋爱,进而同居,过起平淡却幸福的生活。
有时候半夜梦醒,他甚至会觉得一切都不可思议,那是二十三岁。
新年后,公司高层突然大换血,几个元老勾心斗角,完全不理正事。
公司一度经营得很辛苦,无谓而繁重的加班让人看不到希望,同事们纷纷跳槽,钟林说,我们也走吧。
可是去哪?给人打工难免会遇到这些事,换一个地方,一样被剥削被压迫,一样有这些那些不公平的待遇。
钟林笑得很自信:自己干,不就得了?
他随钟林回到钟林的家乡,南方的海滨城市,从住的地方徒步十五分钟就能看到大海。
光是这一点,就值得留下来。
他们把两个人所有的积蓄拿出来,还借了些钱,磕磕碰碰地成立工作室,那是二十四岁。
创业嘛,一开始没人脉没规模,需要一家家去找业务,自然走得很艰难。
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上轨了,雇了两个人,还搬了大一点的办公室……对,就是那一年,他二十五岁,第一次拿到股东分红,看着钟林明媚的笑容,觉得自己的未来有无限可能。
季宣用一只手撑住下巴,突然开口,“那什么……你今年多大?”
顾冬藏正在擦玻璃,老实地回答:“快二十六了。”
“什么时候生日?”
“冬天,所以我妈给我取名字叫冬藏。”
季宣仔细想着顾冬藏的名字,似乎是叫这个,心里那个汗啊——又把人名字给忘了。
默默记下来,毕竟现在没住酒店,顾冬藏在家也没别胸牌,要哪天被发现自己一直没记住对方的名字可就尴尬了。
可是……他好象忘了他姓什么……是郭?还是古?
季宣觉得脑袋有点痛,只得僵硬地接话,“冬藏啊,秋收冬藏,嗯,我一早就想说了,真是个好名字,哈……哈哈……哈……”
顾冬藏被夸得飘飘然,干活干得更卖力。
到正午,就只剩季宣的房间没做清洁了。
季宣一再保证他会好好地清理,并坚持守在门口当门神,才让顾冬藏断了帮他的念头。
十二点半,两个人一人端一个盒饭,面对面地吃。
一句话都不说。
顾冬藏吃着吃着想起这是他们第一次一起进餐,耳朵后面就变得有些痒,他挠了挠,说:“不如,看电视吧。”
至少不会这么安静。
虽然还有咀嚼食物的声音,却莫名其妙让人觉得静得可怕。
季宣嘴里全是饭,含混不清地说:“说到电视……那个女人撒谎哦。”
“啥?”顾冬藏听不明白。
“就是早上电视里开记者会的那个演员,她其实结婚了,也怀了孕。”
“啊?”顾冬藏筷子都吓掉了,“真的?”
季宣帮他把筷子从桌上捡起来,“假不了。不过,估计已经把孩子拿掉了。”
顾冬藏皱眉,“多残忍……”
季宣轻笑,“没办法,她大概有她的苦衷。”
“那是一条生命。”
“但如果明知生下来他的生活会有残缺,为什么要他受罪?”
“所以家长就帮他决定了?不顾他的意愿?”
“才豆芽菜那么大,有什么意愿?”
顾冬藏咬了咬嘴,“谁,谁知道呢,也许有……总之打胎太残忍了。”
季宣叼着筷子,想了想,“嗯,有道理。豆芽菜说不定也有感觉。”
顾冬藏问:“你怎么知道她堕胎?”
季宣抬起头看着黑糊糊的天花板,半晌才道:“因为我认识孩子他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