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之诗：库赫兰》狼**多

31、第三十章

　　当奥菲亚从噩梦中醒来，惊出了一阵冷汗的时候，她突然发现康莱不见了。她猛地回忆起了库赫兰府中那个黑发的绝色女子见到金环时的表情，不觉心头慌乱了起来。不详的预感如同阴影般在她的心中慢慢扩散开来，这感觉就像当年她失去斯卡哈姐姐的时候一模一样。

　　“那个孩子，那个孩子不会出事吧？”她发了疯似地到处寻找了起来，但哪儿也没有康莱的影子。天空不知何时又飘起了细细的雨丝，欧斯特的苍穹与神明仿佛常年都在落泪。她无法开口，又不懂这里的语言，不知如何向周围的人打听，只得跑出屋子，跑出城寨，抢过了一匹坐骑，就跟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朝着远处人声鼎的地方跑去。

　　没有，哪儿都没有孩子的影子：无论是围观的人群中、附近的池泽旁、盛大的宴席上、还是王者的帷幕边……好几次，奥菲亚都将同龄的孩子错认成自己的康莱，但一次次的失望更加使得她焦躁不安了起来。

　　“康莱，我的康莱，他还不懂得如何求救！”人们诧异地望着这个异国女子在人堆中穿梭、在角落处寻觅，扬蹄之处差点踢翻了好几个无辜的看客。

　　当她好不容易在丛林的深处发现康莱的时候，奥菲亚亲眼见到了这个世界上最悲惨的一幕：康莱那裹着毛毡的幼小身子，被魔枪盖博格整个洞穿了，闪闪发亮的枝杈上染满了鲜血，映衬着飘落的雨丝和泥泞的土地，那景象仿佛是来自地狱的诅咒……康莱的瞳孔已经失去了焦点，他的身子已经开始僵直，他的唇还微微张启着，像是要寻求父母的帮助一般。那雕刻着太阳纹饰的欧斯特金环在他的心口闪耀着夺目的晖泽……而库赫兰正像凶手那样，站在他的身边！

　　“康莱……真的是康莱？……”奥菲亚的双手猛地捂住了嘴，她拼命地想要尖叫，但喉口只发出了阵阵的低咕，那声音仿佛是灵魂来自死界的咆哮。摩格灰发出了阵阵的嘶鸣，库赫兰猛然转过了头。

　　“奥菲亚？”

　　紧接着奥菲亚那充满了血色的眼睛对上了那双曾经无比熟悉、此刻却只剩下一片空洞的月色瞳孔。

　　“奥菲亚？……真的是奥菲亚？”那飘渺的声音在雨中颤抖着，奥菲亚猛地瞪视着那个曾经的爱人，但现在她的眼中只剩下了无尽的怨恨与陌生！

　　“奥菲亚！奥菲亚！等等！……”

　　她再也没有犹豫，最后瞥了她的瑟坦特和康莱一眼，策马消失在了丛林中。那一眼充斥着人世间最深刻的哀怨与愤怒，任谁都不会忘记，一辈子不会。

　　“……这就是……来自魔枪盖博格的诅咒？”背后隐隐地响起了库赫兰苦笑的自嘲、及瘫坐在地的声音，“让我……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

　　* * *

　　远处响起了人们的喧闹声，投枪比试的胜利者已经决出了。人群正朝那边蜂拥而去，去迎接他们新诞生的英雄，此时此刻库赫兰好似浑然觉察不到一样，靠着树干瘫坐在死去的康莱身边。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温柔地抚摸着那具早已变得冰冷的尸体，眼睛却茫然地凝视着灰蒙蒙的天空，嘴角边甚至还挂着讥讽的笑意。雨水浸透了他那金褐色的发丝，从他的额间、鬓角不断滑落，他却仿佛化作了来自远古的石像，一动不动，毫无生机。

　　“这就是传说中爱因大陆的光之子？”伊墨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边，看得出她精心打扮过了自己，穿上了那件奢美至极的礼服，浑身洋溢着从饰物上辉映而来的淡淡金光，就好似是她出嫁的那天。

　　“……从前，我以为我不会害怕死亡。”库赫兰沉默了很久突然回应了他的妻子，但他的眼睛却一刻也没有在伊墨身上滞留，尽管今天的她是如此的明艳动人。

　　“那么现在呢？”额上的绿宝石在雨天蒙上了一阵淡淡的暗灰，伊墨也学着库赫兰的样子慢慢仰起了头。雨丝顺着她美丽的乌发一点点落下。

　　“死神是可畏的，尤其是他带走那些……最重要的人的时候。”库赫兰的声音有些嘶哑，就像是撕扯那些陈旧、碎裂的毛毡所发出的一般。

　　“那我……算不算，最重要的人呢？”伊墨忽然低下了头，直视起了库赫兰。她那墨绿色的眼眸显出了几分不同寻常的妖异，就仿佛是深渊底下的珍珠一般。

　　“我的死，会不会让你感觉害怕？”见到库赫兰久久的沉默，伊墨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容充满了酸涩，却如同精灵的细雨般悦耳。

　　库赫兰慢慢转过了头，用着凝视陌生人一般的目光凝视着他的妻子，一言不发。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答案……”伊墨的声音渐渐黯淡了下来，沉默半晌，她又突然抬起了头。这一次她换上了蛇蝎般妖艳的表情，令人不禁想起了布拉斯纳特王后。

　　“感觉怎么样……亲手杀死自己孩子的感觉……一定很不错吧？我伟大的爱因光之子哟……”伊墨话音未落，珊瑚般鲜艳的血丝就从她的嘴角滚落了下来——就在那一瞬间，魔枪盖博格如同迅雷般贯穿了她的身子。妖异的红花在她雪白的长裙上朵朵绽放，那份美丽梦幻得令人窒息。

　　“这就是你的回答吗？我亲爱的丈夫……”伊墨仿佛早就预料到了一般，丝毫没有被眼前的景象骇住，她颤抖着、挣扎着，亲吻着库赫兰冰冷的嘴唇。额上绿宝石看起来是如此得刺眼。

　　“为什么……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库赫兰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金褐色的发丝紧贴着他俊美的脸庞，但那神情却笼上了一层可怕的阴影。感觉到了伊墨那温热的鲜血，握着魔枪盖博格的手，第一次颤抖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亲手杀死我的孩子……为什么，为什么……又要让我亲手杀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