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丝缘》伊木雅

23、[二十三] 最热闹的团圆饭

　　婉冰第二天等木非走了，继续赖床上睡觉，她已经好久好久没睡过这么安稳的一个觉了。公司年前最后一天加班，她不想去了。
　　睡到下午起床，她去公司辞了职，蹦蹦跳跳回了老家。
　　她在家里呆了几天，跟妈妈去三姑六婆家吃了几顿团圆饭，就已经腊月二十九了。这天晚上她偎着妈妈躺在床上，东扯西聊没个边际。她说：“妈，你再仔细想想，你是不是真把我生错了？我就应该是个儿子来着？”
　　妈妈哭笑不得：“你都已经跑出来了你还问我！”
　　“妈，我总觉得我这辈子就该赖着你了，一直到你白发苍苍我也白发苍苍我们变成老姐妹俩，然后一起上山驾鹤西去！”
　　妈妈敲她一脑瓜儿：“你这死丫头发什么神经，竟说些有的没的！”
　　“妈，我不嫁人了，我真去生个儿子，一起回来陪你好不好？”婉冰抱着她的手臂撒娇，一脸无家可归的流浪狗儿样。
　　妈妈看出点眉头，正色问她：“婉儿，你怎么啦？遇什么事了？”
　　婉冰将脸埋妈妈怀里，好一会幽幽地说：“妈，我好像爱上一个人了。”
　　陈妈妈等了一会见女儿跳起来，兴致勃勃地说起那个人的事，说了一箩筐，末了表情特忧伤。她摸摸女儿的头，慈爱地说：“你也长大了，懂事了，你想怎么做就去怎么做，累了就回妈妈这来。”
　　婉冰将脸埋在被子里，无声地流下泪来。

　　大年三十，婉冰跟妈妈去山上祭拜了爸爸，然后拉着她搭车回市区。她们去医院看望陈木非的母亲。许是相似的寡居经历，让两个母亲特别谈得来。木非跟木蓉都来了，他们想把母亲接回家去过年。一行人四女一男叫了两辆车往木非的小屋奔去。
　　这样一个年三十注定热闹非凡。
　　木蓉早早就把屋子收拾一新，摆上年货，还在门口贴了春联。婉冰妈妈亲自操刀做团圆饭，婉冰和木非打下手，木蓉没厨子天赋，陪妈妈坐沙发上看电视聊天。
　　婉冰正在用木耳黄花菜将鱼糕装盘，准备和几样蒸菜一起上笼，数数肉丸子还没捏好，回头一瞧，陈大师傅还在细细地切肉末。她急火攻心，推开他：“去去去，你当是剪花式造型呢！这就一剃光头，用得着怎么仔细吗？只管剁就是！”说罢操起菜刀“笃笃笃”如啄木鸟似的剁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陈木非盯着那刀法吓得目瞪口呆。婉冰抛他一个媚眼说：“怎么样？你还没见着更高功夫的，我还会学马蹄儿跑。”说罢剁刀频率改变，两快一慢，听着就像马儿得得地跑。
　　木非惊讶得合不拢嘴，婉冰妈妈抄着铲子直笑，说：“你还没见过她操两把菜刀剁的，那声音比这还形象！”
　　木蓉听到动静跑进来啧啧称奇：“婉冰姐，你这功夫怎么练的呀？”木蓉妈妈坐客厅里笑着冲婉冰妈妈说：“大姐，你闺女小时候是不是剁过猪菜呀？”
　　婉冰哗啦一下跳出来：“阿姨，你太神了！你怎么猜到的？”
　　木非瞪着眼珠子问：“你真喂过猪啊？”
　　婉冰不以为然：“我家老宅子一排猪圈还在，你要不要参观一下历史遗迹啊？”

　　这一顿年饭一直做到晚上八点才摆上桌，彼时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正式开始。
　　三个年轻人跑院子里噼里啪啦放了一挂鞭炮，进来给老祖先敬酒。最后终于可以开饭了，婉冰跟木蓉一筷子同时插上鸡冠头，两人对视一眼，英雄惺惺相惜。
　　木非好笑：“你们怎么都喜欢吃鸡脑袋啊？”
　　两人眼神如飞镖刷刷飞过去，齐齐答到：“宁为鸡头，勿为牛后！”
　　婉冰讶异地看向木蓉：“小妹妹，没想到你跟你哥一样温吞，竟然志向远大呀！”
　　木蓉得意地扬起小脸：“我哪能跟哥学呀，他守个小店就像守了一座金山，我将来可是要开出版社做一文学界精英！”
　　“好！有志气！”婉冰跟木非一起拍手，举起饮料说：“来，为了木蓉的远大理想，干杯！”
　　木蓉妈妈感动地对婉冰妈妈说：“大姐，你真养了个好闺女。你看我们家从来没过过这么热闹的一个年，真是太感谢你们娘俩了！”
　　“阿姨，别客气！咱们是本家，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来，喝点汤。”婉冰殷勤地盛了一碗汤过去，婉冰妈妈笑着瞧她一眼，她心里一咯噔，赶紧也盛了一碗给她妈：“妈，你也多喝点，越喝越年轻，赶明儿上街别人都得说你是我姐！”她妈妈破笑。

　　这一顿年饭吃得宾主尽欢。春节晚会照样高唱喜庆主调，小品勉强博人一笑，歌舞平淡无奇。木蓉小妮子不满地说：“还没婉冰姐唱得好听呢！”然后双手握在胸前装铁杆粉丝：“哎，婉冰姐，再表演一个吧？我就崇拜你一个！”
　　木非也用期待的眼神看向她。婉冰一时热血上涌，操起吉他坐上高高的电脑桌：“一首《新年快乐》献给大家，谢谢，给点掌声！”
　　然后随着干净的吉他伴奏，她轻松自在地唱着：

　　“可爱的木蓉考到中文系，陪在妈妈的身旁；
　　英俊的哥哥依然还在，美发店不停奔忙；
　　慈爱的妈妈一辈子在教书，培育桃李满天下；
　　漂亮聪明的女儿婉冰，抱着吉他在歌唱。”

　　众人一听，居然唱的在座每个人，顿时呵呵直乐。兄妹俩和着高潮部分跟她一起唱：

　　“无论天涯拉咿耶，不分海角拉咿耶，
　　喜怒哀乐拉咿耶，一一起舞。
　　Happy New Year to You，
　　Happy New Year to You，
　　Happy New Year，Happy New Year……”

　　木蓉妈妈拉着婉冰妈妈的手，由衷地感叹：“你这闺女是个宝，谁家有幸娶到她那都是三生修来的福气。”

　　吃完饭，唱完歌，年轻人说要守岁，两位母亲年纪大了熬不住，先去大房间睡了。
　　婉冰这时拿出一瓶芝华士12年苏格兰威士忌，冲兄妹俩摇晃：“怎么样？来点洋酒？”
　　木蓉抱过去一看：“姐姐，这都40度快赶上白干了，我能喝吗？该不会一口就倒了吧？”
　　婉冰恩赐地说：“小妹妹给你兑点红茶吧，喝一小杯，养颜助眠。”
　　木非笑着去拿玻璃杯：“你该不会一个人就能把这瓶办了吧？”
　　“那哪能啊？一半就能把我放倒了，剩下一半是你的啊！”
　　他们细细地喝，等到新年钟声敲响的时候去院子里放烟花。这回是真正的农历新年到来，他们互相说“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这时木非的电话响起，他一接，是瑶瑶。婉冰跟木蓉可没管他，在旁边点烟花吓得尖叫。
　　“非哥，新年快乐啊！”
　　“嗯，新年快乐。”
　　“你那边好吵呀，是在放烟花吗？”
　　“嗯，是的。”
　　这时婉冰突然凑过来，故意对着电话大声说：“谁呀？”
　　木非瞪着她，婉冰贼笑。
　　瑶瑶那边马上警觉起来：“非哥，你跟谁在一起？那好像不是木蓉的声音？”
　　木非这边想了想，诚实地说：“是婉冰，她跟她妈妈来我们家过年。”他现在一点也不在乎别人了，如果瑶瑶要闹就让她闹吧，让他上刀山下火海万劫不复都行，他只想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心。
　　瑶瑶却突然沉默了，她在那边轻轻问：“非哥，是你从前说过的那个人么？”
　　木非觉得自己很残忍，可是他还是回答：“是。”
　　瑶瑶挂掉了电话。
　　木蓉看出端倪，跑过来问：“哥，是瑶瑶吗？要不要紧？”
　　木非摇摇头说：“没事，别管她。走，我们去放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