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丝缘》伊木雅

22、[二十二] 等待着一场放逐

　　有一天晚上陈木非从医院回来，路过学校附近的一个小酒馆，一眼就看见婉冰跟一群男人坐在屋檐下喝酒猜拳。她好像喝了不少，摇摇晃晃地跟他们推杯交盏不亦乐乎。她好像没什么关系好的女朋友，总跟男孩子在一起玩。
　　木非远远地看着她笑语嫣然，不知道该不该去跟她打招呼，那个圈子好像不是他融得进的。
　　这时他看见一个长发男人拿着酒杯挤到她身边，揽住她肩膀就要灌酒，有两个小个子按住他不让灌，男人狠狠地把酒瓶往桌上一拍，继续搂着婉冰笑着劝酒。可恶这死丫头完全喝昏了头，挑起他下巴反过来调戏人家，典型的女流氓样。
　　他不知不觉走过去就听见她对男人说：“美人，今晚让朕收了你吧？”木非心里一阵愤怒，难道她这段日子就是这样醉生梦死的生活吗？随便跟男人调情甚至真做出什么事？他一想到她可能随便跟别的男人上床就心如刀绞，他走过去狠狠地拉起婉冰，皱着眉说：“怎么喝这么多？走，回家去！”
　　旁边的长发男子错愕地看着突然冒出来的男人，拿酒指着他看向其他几个，用本地话问：“这是哪个？她男朋友？”
　　婉冰的几个朋友从来没见过木非，下意识地摇摇头。婉冰这时也微睁着迷蒙的醉眼无意识地瞥向他：“哟，这帅哥真俊！”说着拽过他的头就亲上去。
　　长发男子本来就喝多了酒，一看顿时火了，抄起一瓶酒向木非抡过去。木非堪堪避过头，酒瓶子砸墙上哗啦碎一地。长发男子接着一拳头捶过来，木非躲闪不及脸侧重重挨了一拳，两眼星火直冒。
　　婉冰这时才清醒了一点，看清是他，赶忙扶起他大舌头乱叫：“哎呀你怎么样？天啦，脸都肿了，这么俊俏的一张脸就这么毁了！”转头就瞪向长发男子：“你嫉妒人家长得比你帅呀使那么大劲？”
　　长发男子一听更火了，扑向木非就要拳打脚踢：“妈的打死你这张小白脸！敢跟老子抢女人！”周围的人都轰上来劝架，场面一片乱七八糟。
　　婉冰一看不好，赶紧拥过去抓住长发男子双臂，膝盖狠狠踢向他裆部，男人哎哟一声松开揪木非衣领的手弓下腰去。婉冰拉过木非撒腿就跑，后面一群人喊：“婉冰姐！婉冰姐！”
　　婉冰回头甩甩胳膊喊：“别追啦！我回家去了！”说罢拦了辆的士上车溜了。

　　“哈哈，太爽了，好久没踢人了，居然宝刀未老！”婉冰上了车还手舞足蹈。“可惜了可惜了，我好不容易钓到一帅哥，居然被你搅黄了！你得赔我！”
　　木非捂着脸看着她恨得牙痒痒：“你还真是饥不择食，那种酒疯子你也看得上！”
　　“哈哈，那又怎样？人家起码愿意陪我玩！”
　　“你这个女人……”木非狠狠地捧起她的脸，咬牙切齿。
　　婉冰突然冷冷地说：“我怎么啦？我要干什么是我的事，你是我什么人管这么宽？唉司机停一下，这位先生要下车！”
　　车子慢慢停下，木非死死地盯着她，她那冰冷的表情就像一个陌生人，她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幽灵要远远飘去，永不回来。他觉得一阵寒气涌上大脑，无边的恐慌蔓延。他突然低下头狠狠地吻上她的唇，他生平第一次主动吻人，不得要领，只知道狠狠地吮吸她的嘴皮子。
　　司机从镜子里一看，摇摇头，接着开动车子。
　　婉冰喝了酒的人，对吻极其敏感，闭上眼睛反手一把扣住他后脑，唇齿轻启舌头卷进他口腔疯狂纠缠，他干净清甜带着男性气息的味道让她深深着迷。
　　他们唇舌纠缠了好久直到热血上涌情难自控，婉冰突然推开了他看向窗外。两人默默无语。

　　司机把他们送到她住的单元楼下。婉冰匆匆跑上楼，打开家门冲进洗手间狂吐不止。木非付了车费赶紧跟上去，他第一次看见她喝酒喝到吐。她酒量很大的，那她这次到底喝了多少酒？为什么要这么糟蹋自己？
　　他一直在外面等，看她嘭地关上洗手间的门，不一会响起哗啦啦的水声，热雾蒙住了门上的毛玻璃。他想他该走了，可是又放不下心。他站着打量她的房间，这只是个二十几平米的单间，可是被她布置得简洁大气很有格调，大红色主调的房间色彩浓郁，东西很少，只一张大床一个木衣柜一个电脑桌，墙上挂了几个木画框，那是她的画。
　　他看到花瓶压着的几片梧桐叶，想起她用叶子给他写过的信。他嘴角噙着笑想，居然能想到收集干枯的梧桐叶写信！他走过去，捡起一片，看见上面写着一首小诗：

　　等待一场放逐
　　何妨你放逐我
　　抑或我追逐你放逐的脚步

　　影子在落霞里如此仓皇
　　如果你不理我的浅裳笑容

　　只是一杯酒
　　如果你愿意将我心尖的雪峰熔化
　　只需要一杯酒的温度

　　隔世好音从来倥偬
　　如果玲珑的舞鞋也旋转沉重
　　夜夜除非聆听寒风

　　只影翩跹如此凄凉
　　如果红尘里马蹄不飞皓眸不惊
　　我也只是逐风的蒲苇

　　只为等待风的放逐

　　木非觉得没有办法，他无法不疼惜这个心窍玲珑却寂寞入骨的女孩。他想怎么会有这么兰心惠质的好姑娘，却要背负感情的创伤，人生的落寞。如果，只要如果，她有那么一点点稀罕他的温暖，他愿意将整个生命献给她。

　　婉冰穿着单衣抱着一团外套晕乎乎地从洗澡间出来，一抬头见他还杵在那，不禁笑道：“你怎么还不走？你要伺寝吗？”
　　木非拉住她把她往被子里塞：“快进去，别冻感冒了！”
　　婉冰裹着被子冒出半个身子，叹了口气，拉住他的手腕：“这可是你自找的。”遂一把勾住他脖子亲上去，神智迷乱地呢喃：“可不许你再跑了。”
　　木非连带被子一起紧紧地抱住她说：“我不走，我不走。你快躺下，我去洗个澡过来陪你睡。”他已经不知道还能拒绝她什么，他的心都已经被她偷走。
　　这一夜，他们贴身睡在一起，却没有一丝情欲。就像两只冬天的寒号鸟，紧紧依偎着，吸取彼此身上的温暖。婉冰似乎真的喝醉了，抱着他的腰迅速睡着，而木非借着微弱的小壁灯，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的睡颜。她真的是一个很灵动很耐看的人，五官深刻，红润的嘴唇倔强地抿着，小巧的鼻子微翘，可是睫毛下却有深深的黑眼圈，这让她显得疲惫不堪。他轻轻拨开她的刘海想我多想让你不再如此憔悴。他紧紧拥着她睡着。这个城市的冬天比以往任何一年都要寒冷漫长，可是在这床温暖的被子里，流淌着一个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