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丝缘》伊木雅

20、[二十] 我会离开不再见

　　情之一事难思量，有情却似无情。婉冰已经弄不懂自己的心思。如果在这个晚上之前她还只是把他当做自己的一只猎物，那她现在就像是跌进自己陷阱里的猎人。她狠狠地揪自己的头发。
　　不知哭了多久，隔壁房里一阵手机铃声不断响起：“你说我是前世佛前的一朵莲花，今生陪你看人间繁华……你说我是你心口的一粒砂，伴着你走遍天涯……你说你自由飞吧我看着你长大，我说关于这爱情我放不下……”
　　婉冰一直听了好久才发觉是自己写的歌，可是手机一遍遍响个不停：“……你说我是坠落凡世的一朵奇葩，只说着属于你的情话……你说我是你窗前的一杯茶，陪你看漫天烟霞……你说你就去吧来世我等你长大，我说关于这爱情我放不下……”
　　婉冰听了第二遍后跌跌撞撞地跑到他的房间去，拿起手机，一看是木蓉打来的，她按下接听就听见木蓉在那边哭了出来：“哥，你快来呀！妈妈病情加重了，你快来医院呀！”
　　婉冰连忙正声说：“木蓉你别哭，妈妈怎么啦？”
　　“啊，婉冰姐怎么是你？我哥呢？”
　　“你哥现在不在家，一会大概回来，你先告诉我你在哪里我马上过来，我给你哥留个字条。”

　　婉冰赶到医院时，木非母亲正被推入急症病房。木蓉哭得跟个泪人似的拉着婉冰问：“怎么办？妈妈这次要挺不过怎么办？”
　　婉冰抱住她不停安慰：“别怕别怕，医生正在急救呢肯定没事的！”其实她的心里也涌出一股恐惧。她已经近十年没有这种感觉了，自从很小的时候看见爸爸被送进医院后。
　　她抱着木蓉坐下来，断断续续一问才知道他们的母亲是尿毒症中晚期，住进医院已经两个月了，由于找不到合适的肾源一直不能做手术，只能在医院里吊着续命。其实得了这种病的人十有八九只能等死，别说普通百姓承担不起巨额费用，就算你有几十万肾源也难找。
　　婉冰觉得心里一片悲凉。她想起木非说过的身世，前前后后一想，顿时明了了木非的苦衷，那个洋娃娃大小姐怕是趁人之危给他恩惠瞅着这个机会缠住了他。他并不是一个虚伪无用的人，他甚至呆板得单纯。他17岁就出来打工承担起家庭的重任，如今妈妈死生难料，完全靠他赚的一点钱搁医院躺着续命，他心里承担了多少压力和痛苦，而她都对他做了什么？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回家看见字条和手机，她把他气疯了吧？
　　她抱着木蓉等待着医生的结果，好一会医生才出来，说现在情况已经稳住，可是病情还是加重了，如果不能做手术恐怕熬不过明年。
　　木蓉一听又哭了，婉冰一个劲地安慰她，可是她也不知道怎么办，她就像多年前看着爸爸被死神带走却无能为力一样。她去病房看他们的母亲，那是一个典型的农村妇女模样。她很瘦小，皮肤苍老，比她的母亲还要苍老，可是她应该只有四十几岁吧？她的身体被病痛折磨得孱弱不堪，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这时她醒了过来，看着趴在床边哭得眼睛红肿的女儿，伸出瘦弱的手臂缓慢抚摸她的头轻轻说：“别哭啊，小乖，妈妈没事。”婉冰看到她的眼睛很大很漂亮，眼窝深陷，闪烁着恬静慈爱的光芒。兄妹俩的眼睛怕是遗传自妈妈，都那么温和可亲。
　　婉冰看着她就想起自己的母亲，她走过去也趴在床边握住她的手轻轻说：“阿姨，我叫陈婉冰，是木蓉的师姐。”
　　陈阿姨微笑地看着她说：“好姑娘，谢谢你照顾我们家小乖了。”
　　婉冰只觉得鼻子酸涩，她把她的手放进被子里说：“阿姨，您睡会吧。我们在旁边守着。”
　　“这么晚了，你们也累了，都回去睡吧。”
　　“不，妈妈，我守着你，等你睡醒了我再回学校。”

　　婉冰也劝她睡下，然后抱着木蓉在长椅上一直说话到天亮。她听木蓉说了很多他们家的事，也说了他哥哥的事，说他从来没谈过女朋友，瑶瑶是第一个。她想他该不会从来没碰过女人吧，那她罪过实在太大了。说着说着木蓉打起了瞌睡，而婉冰坐了一整夜。这一夜她似乎知道了这个家庭很多事，也再无法把那个英俊温和的男子当成取种的对象了，她想就让她回家跟妈妈孤独终老，她再也不要做这种傻事了。
　　早上五点半，木蓉还在熟睡的时候，有个人影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他终于来了。他进来看了她们一眼，就蹲到床边去看母亲。婉冰站起来想，这个男人是个大孝子，如果老天能发发慈悲，多眷顾一下这个家庭就好了。她悄悄地走出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