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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梦里不知身是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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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清晨的第一道光透过窗棂,案上的白衣少女终于抬起头,微肿的双眼带着些许的憔悴,却给她增添了一种忧郁的气质。
天陌轻轻揉了揉眼,看着眼前的医书,叹气。
“怎么?郡主看了一整晚的医书得的结论就是叹气吗?”
这个声音是……
一个紫衣的身影走进了天陌的视野,俊美的少年微仰着头,阳光仿佛被他吸走一般,整个人耀眼到夺目。
是他,那个御花园的少年。
可是,他又怎么会来到御书房?
天陌站起身,突然眼前一阵晕眩,忙探手按住桌子,身体虚脱到无力。
紫衣少年身形一动,已来到天陌身侧,道声:“失礼了”。便伸手按住天陌背部,一股内力由掌心传出,缓缓进入天陌体内,,为她缓解了不少疲累。
约莫一柱香后,紫衣少年收手,扶天陌坐下。轻笑道:“没想到郡主的身体居然这么差,才通宵了一夜就支持不住了。我还以为靖王爷的女儿总会有两下子,竟然这么弱不禁风。”
“你是谁?”单手撑着额头,天陌静静地问。
话蓦地被打断,紫衣少年微微一怔,对上天陌淡漠如水的眼眸,苦笑:“终于想到问我名字了?我该觉得荣幸吗?天陌郡主也会关心这种事吗?”
微蹙起眉,这样的说话方式,莫名地让她觉得有些熟悉。
背稍稍靠上桌子,紫衣少年似是自语地开口:“是觉得奇怪吧?为什么我能在皇城自由出入?”
紫衣少年的眼中又带上了天陌第一次见他时的那种冷意,那样的冷,竟是满满的悲伤,仿佛是深入骨髓的悲哀。
无法与命运抗衡的悲哀。
“我是琰岚。”紫衣少年淡淡开口,眼神空寂,宛若琉璃。
依然是那样的哀伤。
那种哀伤,却是莫名地牵动她的心。
“不该是这样的……”如梦呓般的低喃,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什么。
一抹诧异闪过,紫衣少年却是一改之前的淡冷,戏谑浮上:“那依照郡主所说,又该是怎样的呢?”对上她那纯然又有些迷茫的眼神,心不自禁地柔软,“其实,郡主现在该关心的,不是我的名字吧。也许我此行的目的,郡主会更感兴趣。”
这个人……天陌仰头看他,不语。
紫衣少年探手入怀,一本陈旧溢满书香的册子慢慢现出,置于天陌面前。
拿着册子的手,腕骨纤细,指骨修长。
愣愣地,竟又是有些莫名的熟悉。
视线移至那本书册,天陌不禁眼前一亮。
“千言录?”早已失传多年的民间医录,他怎么会有?
思绪如此,手却已抓过书册翻阅起来。
“这本医书囊括了大江南北的奇方秘症,或许会对靖王妃的病有所帮助,你……”紫衣少年顿了顿,续道,“你不是正在找药方吗?也许会在这里有所收获。”
正在翻阅的手微微一滞,天陌抬起头,原本静如止水的眼眸带上了些许波澜。他……是为了自己才特地把书拿来的吗?
许是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紫衣少年回身向门外走去,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再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了,那么,他也该全身而退了。
天陌咬咬唇,低声道:“谢谢。”
紫衣少年的脚步一滞,手撑在门边,低笑:“哦?还真是难得的坦诚呢。”
奇怪。天陌眉头轻蹙,为什么这个叫琰岚的少年说话的语气听来像是与她认识了许久,可是……轻敲额头,在她的记忆里,在此之前,似乎只在御花园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是她的记忆出现了偏差,还是……这只是她的错觉?
紫衣少年却已出了门槛,正与前来的夜征打了个照面。
停住脚步,夜征还来不及说什么,紫衣少年已从他身边走过。
他是谁?为什么会有这么凌厉的气势?
“你来了。”还来不及多想什么,屋内传来的天陌的声,令夜征把目光收了回来,同时带上了些许的担忧,郡主的声音,竟是从未有过的疲累,难道说她在这里呆了一整晚?那她怎么受得了?
天陌缓步走出,手中还拿着那本《千言录》,阳光给她苍白的面容镀上了一层金边,美丽不可方物。
“郡主,经过太医的诊治,王妃的病已基本稳定。”看到天陌因松了一口气而露出的笑颜,夜征不觉欣慰地笑了笑。
“对了,夜征,娘的病有希望了。这本书里,我找到……”
书渐渐从手中滑落,天陌的意识一点一点地抽离,最后看到的,是夜征脸上毫无掩饰的焦虑。
“郡主!”再也顾不得那么多,夜征只手扶住了她。
看到怀中的人儿憔悴的神色,夜征轻叹:“陌儿,你的身体你自己最清楚,可为什么总是不肯好好照顾自己,或许当初,我就不该离开的。”
拾起掉在地上的书,夜征把天陌打横抱起,向阡陌宫的方向走去。
*** *** *** ***
雪落无声。
这个季节在中原早已是鸟语花香,而这里却依旧在下雪。
漫天的飞絮飘扬,却是柔得连风声都听不到。
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会知道,那般晶莹绚美的雪花打在脸上,竟是刀割般的疼痛,同时又会冷到麻木,麻木得仿佛身体已然不是自己的。
因为,这里是天山。
像是地狱又恍若人间天堂。
没人知道,在这天山深处,有一座宫殿,屹立了不知几多年。
天山宫
白色的花朵绽放在雪地里,一片连着一片,连寒冷都没有损伤其生命力,那般纯然的美引得雪花都黯然失色,那,是天山雪莲。
中原人梦寐以求的灵丹妙药,在这里,竟比比皆是。
真的不似凡间之物啊,也唯有天山,才能孕育出这般绝美的植物。
一个女子,正于一丛雪莲间亭亭而立。
这个女子,全身都被白色包围,一袭白衣如雪,连戴着的风帽都是白色的,若不细看,根本看不出这里站了一个人。
雪落在她的帽檐、衣肩上,与她衣衫的颜色融为一体,调皮却又诡异。
她不知在雪在雪中站了多久,却一直一动不动,让人怀疑这究竟是不是个真人。
“宫主!”一身绿色衣裳的女子有些急促地奔过来,却蓦地噤了声。宫主她,又在练那门功夫吗?据说那可是天山宫的宫主历代修习的武功,只是那门功夫,真的有点邪门啊。
白衣女子微微动了动,轻轻睁开了眼,她的眼眸异于常人,竟是微微带了些蓝色,那是天山宫的宫主特有的眼睛,也是历代宫主所寻找的继承人的特征。
“毕,什么事?”白衣女子带些疲惫地从雪莲中跃出,身形轻盈地宛若破茧而出的蝶,蜕变出绚烂的身姿。
被唤作毕的绿衣女子焦虑地开口道:“宫主,参和奎去中原那么久了还没回来,我担心……”
“今天是什么日子了?”白衣女子却打断了她,有些不着边地问道。
毕怔了怔,半晌才回答道:“五月初五,她们已经去了一个月了。”
“这次,似乎最长了呢。参不会是又在哪儿贪玩了吧?”白衣女子笑了笑,神情却凝重起来。“毕,冰在天山宫已经呆了半年了吧?已经这么久了呀。我也开始老了啊。”
“宫主,”毕有些担心地看着她,“你不要练那门武功了好不好?你明知道……”
白衣女子轻轻摇了摇头,令毕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风呼啸而过,吹飞了她的风帽。满头银丝披散下来,一直拖到脚边。不过二十七八的年纪,根根头发却已白透。
“有些事情永远是容不得自己做主的,毕,就像你们的名字一样,一代又一代的延续,永远不会休止。当这个宫主,并不是我的初衷,可既然做了,就得做好才行。”
“可是你的头发……”毕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打理白衣女子的头发,“可惜了你当初那一头瀑布般的秀发,那时你的头发,可是黑得如墨一般。”
“怎么,头发白了,不好看了吗?”
“哪有,我们的龙冥宫主,还是一样的天姿国色。”毕小小地取笑,眉头却一直皱着,忧虑自眉心渗出,连龙冥都感觉到了。
“毕,回去准备一下,过几天我们去中原。”龙冥戴上风帽,转身向宫内走去。
中原?毕怔怔地站在那里,百思不得其解。
“也叫上冰吧,毕竟他是从那边过来的。”
声音连同呼吸一并消散,毕看着龙冥的背影发呆。
自从十年前在天山半山腰救了那个中原男子,宫主似乎就对中原产生兴趣了呢。只是那个中原男子至今还未恢复记忆,不然怎么可能在天山宫呆上十年。
那个男子来时还年轻,现在却已过了而立之年。本来她还以为宫主是因为喜欢他而把他留了下来,可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样。
也许是因为那块大内令牌。
那上面的龙图腾总觉得与历代宫主所居的寝宫上的雕刻很像。
难道说……
几片雪花悄无声息地溜入了绿衣女子的脖子,令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这里,似乎比以前更冷了。
算了,还是回去收拾东西的好,说不定还会让自己也跟着去。中原的天气可比这冻死人的天山好太多了,自六年前那回去皇城后她可就再没机会去了,这次得好好把握才行。
不过,参和奎怎么还没回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了吧?
还是找轸卜上一卦,顺便也测测这次出门的吉凶。
雪地里的脚印很快又被漫天飞雪盖上,雪莲怒放着,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