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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高手云集 ...

  •   清晨的阳光,透过米色的窗帘洒下一片浅桔色的光影,室内慢慢地亮起来,一切模糊的轮廓渐渐清晰,如涂着熠熠的金色光膜。
      宽大的床上,那个人仍然在睡着,松软的米色枕头上,是一张俊美优雅的脸,发丝凌乱地散落着,在阳光下散发柔和的深金色光晕。他的身上盖着米色的被子,肌肉坚实的手臂搭在被子外,尾指上的黑色戒指反射出温暖的光线……
      这是个宁静而美好的时刻,空气中,似乎流动着淡淡的花香。
      房间的角落里,放着一个精致小巧的人偶别墅,从敞开的别墅大门走出一个小不点儿来。她穿着白底蓝色碎花的睡衣,头发乱蓬蓬的,似乎没有睡醒,一边用两只小手揉眼睛,一边伸懒腰打呵欠。
      站在地上左顾右盼,发现床上的人没有动静,不知道他有没有睡醒,踮起脚往上看。可是她的个子实在太小了,根本看不到床上的状态,琢磨了一会儿,她光着小脚丫跑来跑去,费事地拖来好几本书,撂了起来,然后站上去,抓住从床上垂下来的被子一角,奋力地爬上床。
      “居然还在睡啊……”
      小人儿站在枕上看着他:俊逸的脸、浓秀的眉、轻阖的双眸、长长的睫毛、挺直的鼻子、蔷薇色的唇、柔顺的发丝、白皙的肌肤……
      “他的睡容好优雅,这……这分明是‘睡美男’啊!”
      她情不自禁地伸出小手,想去摸摸他的脸,又有点不敢,踌躇了片刻,悄悄地用指尖轻触他的睫毛。他的睫毛浓密纤长,非常漂亮,像美丽的黛色羽毛,拂过她的指尖,一种奇异的感觉从指端游走着,蔓延进她的心扉。
      听说,睡美人是被王子吻醒的,那睡王子,是不是可以被美人吻醒呢……唔,他睡得这么沉,她要是偷偷地亲他一下,他不会知道吧?
      这个念头……好……好邪恶!
      睡梦中的那个人,也许是感知了某人正对自己心怀不轨,睫毛突然轻轻地颤动,像墨蝶忧伤地展翼,缓缓地张开了。
      那双眸子漆黑深邃如夜星,心里有鬼的小人儿被吓了一大跳,想要逃走。可是枕头柔软陷脚,她刚迈开步子,便绊在他的头发上,一下子扑倒了,脑袋磕在他的嘴唇上……
      在这一刻,时间和空间仿佛交汇成一个璀璨的光圈——
      那人屏住呼吸,停顿片刻,握住她纤小的身体,举到眼前:“干吗?”
      被人家捉到了,那小人儿高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状:“呜呜,我什么都没干。”
      没干才怪!她中“绊马索”摔跤的时候,整个脸都伏到人家的唇上。虽然自己的脸也没多大,嘴唇更是小小的,可是,这也算是亲到了吧?完蛋了!肯定会被认为是她故意占他的便宜啦!流泪啊……
      “还以为你在搞自杀!”那人唇角露出一丝笑意,把她放在胸前的被子上,“先声明啊,我不吃人肉哦,就算是唐僧肉也不吃的。”
      原来,他当她是送肉上嘴的!小人儿偷偷擦汗,却放下心来,这样最好,只要他不当自己是投怀送吻就成。然而,在高兴之余,内心也有点小小的失落,说不出哪里不对劲,胸口有点闷闷的感觉。
      他明明被自己偷亲了,看上去却一点都不介意,既没高兴,也没不高兴,就像没有这回事一样,为什么啊?
      因为,他从来没把自己当女孩子,根本就不认为这是被亲吧?也对,自己本来就是一怪物嘛,说不定他只当做被狗狗舔一口呢!
      是了,这也许就是自己会觉得沮丧的原因了——任谁被当做狗狗都不会开心的。
      失败ing……
      那人悠闲地将双臂枕在脑后:“纸音。”
      小人儿答应了一声。
      “昨天睡得好么?”
      静纸音立刻摇了摇头,昨天夜里,她有一半的时间是在数羊。
      “为什么睡得不好?”
      “北冥也,你忘了吗?”今天是周六呀,是雷蕾约她比琴的日子,她要能睡好才怪呢!
      “你的心理素质不够好。”北冥也微笑了一下,“不过,一会儿你可以在我口袋里睡。”
      “你一点都不担心?”这是自己和吉他之间的“终身大事”耶!这家伙也太沉得往气了。
      “那么,你又在担心什么?怕自己会输?”
      “输不是最可怕的——”静纸音叹了口气,“可怕的是,我不能参加比赛……”
      “我记得,雷蕾只说今天在暗殿演艺酒吧比赛,并没有说到具体时间吧?”
      “欸?”静纸音张大眼睛,“你的意思是说……”
      “地点和日期都是她定的,那么,具体的时间就由我们定。”北冥也解释,“一会儿你打电话给她,在今天夜里十二时以前,都属于比赛有效期,你可以随自己高兴选择任意时间开始比赛——”
      “要是这样,雷蕾岂不是要一直在暗殿等我?她不会答应的。”
      “如果她不答应,那么我们便取消比赛好了。”北冥也告诉她,“其实,也不光是她要去暗殿演艺酒吧等,我们也得去,这样才可以在你变大的时候,赶得及上台比赛!”
      “这个主意有一点……笨欸!”
      这不等于守株待兔吗?只不过守的不是兔子,而是她这个连灰姑娘都不如的人——人家灰姑娘的变形时间好歹很固定,是午夜十二时,只要那“催命夺魂钟”不响,她就可以一直穿着借来的水晶鞋冒充公主。而自己却很不靠谱,不知何时会现出原形,也不知何时会被打回去。
      北冥也嘴角抽动了一下,无语。
      他何尝不知道这个主意非常笨呢,只是,对静纸音这种情况来说,谁能有更好的办法?

      暗殿演艺酒吧下午两点开始营业,可是现在才上午十点,已经陆陆续续地来了不少的客人。
      矮胖的经理趴在红色的吧台上打盹——酒吧营业到凌晨三点才打烊,他回到楼上的公寓洗洗漱漱,才刚睡下,便被一个穿红衣服的高傲女孩喊起来,要借酒吧一用。
      经理瞄瞄她背后的吉他,心知这又是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玩音乐的少男少女,要借他的地盘比赛——虽然这种情况几乎天天都有发生,他的老板也乐于看着这些孩子在争强好胜之中,一点点地成长、成熟,愿意尽可能地提供方便,可是也不能这么早啊!这才早上六点,还让不让人活了?
      他正要摇头拒绝,只见那女孩拉开随身的大包,将两捆钞票扔进他的怀里,声明只要酒吧开门即可,其他事都不用他费心。
      有钱不赚是傻蛋!他看在钱的面子上,牺牲了休息时间,亲自打开了酒吧的大门。
      红衣女孩来了之后,找了个正对着门的位置,把吉他放在桌子上,便坐了下来。
      经理送上一杯果汁,看她的脸板得比失恋的人还难看,才不愿意多惹闲事呢,立刻溜到吧台里面,躲她远远的。
      随后,便陆续有客人进来。
      先是一个英俊的男生,背着一个皮质琴囊,看样子里面也是吉他或者贝司之类的乐器,穿着条原色的低腰牛仔裤,同色系的外套,头发在黯淡的灯光下泛着蓝黑色的光泽,整体看上去洒脱又冷傲。
      他进来之后,与那红衣女孩对视了片刻,显然彼此间很熟悉,但不知道为何,那女孩突然把头扭到一边,男孩没有说话,坐在了另外的座位。
      经理在一边偷窥着,红衣女孩突然亮起来的脸和她很别扭的转头动作,都落在他眼里——看来这男孩,就是她板着副“失恋脸”的原因了。
      唉,这女孩真是挺傻的!发脾气也得看对象啊,那深蓝头发的男孩,一脸的冷峻骄傲,根本就不像是吃这一套的人嘛!
      没多久,第二个客人走进了暗殿,他一进来,似乎是因为发现那个男生和女生分坐在不同的区域,脸上立刻现出为难的神色,踌躇了一下,走过去分别和两人说了几句话,最终跟女生坐在了同一桌。
      矮胖经理闲极无聊,很八卦地断定这三人是搞三角恋。一定是三角恋!他一边竖起耳朵偷听,一边做好准备,防止他们动手打架,连累酒吧物品受损。
      可是,这三人落座之后,只是随意闲聊了几句,丝毫听不出有什么内情,而且没多久便无话可说似的,都闭上嘴。
      经理掩饰不住心里的失望。其实,这三个男女也算是暗殿酒吧的常客了,他虽然没和他们有太多的接触,但至少也觉得他们面熟,知道他们是同一个乐队的,而且,这个乐队貌似水平还不低呢。
      没多久,又一个人走进了酒吧。
      仍然是个出众的男孩,黑色的修身长裤,橙色的薄衫,外面套着件黑色的休闲风衣,颈上是一条米白色的围巾,外表俊美,举止优雅,看上去素静如月,手里提着一只黑色的琴盒。
      他进来之后,视线在先来的三人身上转了一下,没有理会另外两人,只和那个深蓝色头发的男孩互相点了点头。
      红衣女孩看到他,脸上突然生起愤愤的表情,“蹭”地站了起来,走过去,质问:“静纸音呢?她不敢露面,派你来投降的吗?”
      “她会来的。”男孩优雅地回答,声音从容不迫。
      八卦经理简直要激动了,四角恋爱?不对,是五角!似乎还有个没出现的……现在的小孩儿可真了不得,这么小的年纪,就搞得这么复杂,比自己那个年代的人可厉害多了!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红衣女孩怒问。
      “你可以当做——”男孩考虑了片刻,续道,“这是心理战术吧。”
      “心理战术?”女孩忽然冷笑,“你们真是幼稚,以为这样拖时间,我就会心浮气躁,然后输给你们?别做梦了,我一点都不着急!”她忿忿地走回自己的位子,抓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果汁,然后往桌子上重重地一顿杯子,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男孩微微笑了笑,逡视四周,找了一个最偏僻的角落坐了下来,有一根柱子挡在他前面,光线黯淡,如果不特意留心,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他。
      这几个人各自坐着,连交流都没有,又等了半天,经理终于有点不耐烦了。这些小孩子办事可真拖沓,要赛就赛,要打就打,快完事,咱好回去睡觉,谁有闲工夫和你们几个小屁孩儿耗啊……
      正觉得不满意,终于有新的角色加入了。从酒吧外面,又闯进来一个男孩子,他长得非常漂亮,深紫色的头发,穿着件白色的T恤,外罩深紫色帽衫,青春十足。不过经理被他那条水洗白休闲多袋裤惊住了,这小孩儿,是冒充多啦A梦的吧?人家机器猫好歹只有一个口袋,他可好,满腿都是口袋……多、多啦B梦?
      “多啦B梦”漂亮的大眼睛炯炯有神,一眼就看到坐在明显位置的那几个人,立刻冲了过去,热情地和深蓝头发的男生打招呼:“简约大神,你们早来了啊,我没迟到吧?大家也真是,有比赛也不通知我一下,要不是我消息灵通,就错过了……”
      那个叫简约的男生冷冷的脸上的肌肉牵动了一下,算是回应。
      “多啦B梦” 唠唠叨叨半天,突然想起来:“对了,现在是什么情况了?静大师呢?”
      简约抬起手,指了一下隐藏在柱子后面的角落。
      “多啦B梦”看到坐在那里的男生,顿时兴高采烈:“北冥也,你也来了。你家的静大师呢,还没来?”
      那个叫北冥也的优雅男孩点点头:“是的,她还没来。”
      经理一直在偷窥,“多啦B梦”刚闯进来的时候,他还以为是第六角出现了呢,白兴奋了一场,原来只是路人甲,跟自己一样,是个看戏的!不过那位叫北冥也的男生挺有趣,明明脸都成苦瓜了,偏偏还要挤出笑容……
      接下来,便不时地有人走进酒吧,男男女女,年纪都不大,各种打扮都有,他们三三两两,有的似乎很熟,互相嘻嘻哈哈打招呼,有的似乎有怨,横眉立目谁也不理谁……酒吧渐渐热闹起来。
      这些人里,有不少人经理都觉得面熟,经常在暗殿演艺酒吧遇到,他知道他们都是一些玩流行音乐的孩子,那么这里多半进行的是一场正常的音乐比赛,看来自己先前盼望的数角恋爱、情海生波多半是没戏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还不开始,但也渐渐觉得无聊起来,喊来两个服务生招呼客人,自己趴在吧台上打盹去了。
      正睡意朦胧,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酒吧似乎一下子安静下来,他茫然抬起头,呆头呆脑地看去,酒吧的舞台上,不知何时起,站着一名少女。
      她穿着一件杏色的粗线毛衣,黑色的百搭短裙,杏色的长靴,刘海长长的,头发用杏色的发卡别成一对可爱的小辫子,在酒吧全体人员诧异的注视下,显得非常窘迫,一张小脸粉扑扑的,黑黑的眼睛流露着仓皇和不安,怀抱着一只大琴箱,战战兢兢地站在舞台正中,紧张得手都抖了。
      这小姑娘哪里来的?莫非……她是今天的主角?
      闲得要死的经理精神一震,睡意一下子飞走了。
      酒吧安静了一会儿,台下的人发现这女孩站在舞台上手足无措全无乐手风范,一看就是一只十足的菜鸟,不禁很是失望,开始交头接耳:
      “咦,这女孩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没看到她进来?”
      “我也没注意啊!难道她就是视线乐队浴火凤凰雷蕾的对手?那个叫……叫……叫什么的来着?”
      “啊,不是吧?浴火凤凰那么傲,会把这么个‘野鸡没名,草鞋没号’的小丫头当对手?”

      “是啊是啊,你看她吓得都快抖成筛子了,真没见过世面……”
      “你们胡说什么!静大师多才多艺着呢,不但吉他弹得好,还会制作精美的手办……”
      台下窃窃私语,传到台上女孩的耳朵里,她更紧张了,瑟缩地向台下的某个角落望去。
      八卦经理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发现她看的正是那个叫北冥也的男孩子,他脸上带着温暖的笑容注视着她,微微点了点头。
      少女显然镇定了一些,脸上甚至带了一丝微笑,几秒钟之后,她开始打开琴箱,从里面拿出一把古典吉他。
      这是一把造型很普通的吉他,原木色的琴身,没有什么装饰,朴实端庄,虽然一看就是使用很久了,但保养得非常好。
      少女把吉他挎在身上,习惯性地调试,琴发出明快的声音。
      台下的人都是玩音乐的,虽然看不起这个“无名小辈”,但基本的职业道德还是有的,见人家把琴抱进怀里,便纷纷住嘴。
      台下,那个红衣女孩猛地站了起来,便要向台上走去。
      离她不远的蓝发男生同时站起,把一只手放在她的肩上。
      红衣女孩瞪视着他,眼睛里火花闪耀,双手握成拳,似乎愤怒到极点。
      蓝发男生目光冷冰冰的,手仍然稳稳地放在她的肩上,始终没有拿下来。
      最终,红衣女孩不甘心地坐了下来,脸色极为难看。
      那个男生也默默地坐了回去,重新看向舞台。
      台下众人看了这一幕,纷纷交换眼色,表情十分暧昧。
      他们知道今天视线乐队的“浴火凤凰”雷蕾约人比琴,而且赌注非常毒,输者要当场摔琴并且从此不得再碰吉他,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直到见了刚才的小插曲,让在此的每个人都敏感地嗅到了桃色的味道。
      瞄着大家饱含深意的神情,经理感叹,果然无处不八卦啊!
      台上怀抱吉他的少女也看到了台下的情景,怯怯地后退了一步。
      台下,突然传来一阵嘈乱:“静大师!砰砰砰!加油!砰砰!”
      经理一看,“多啦B梦”正在台下大吼,边吼边用橡胶骰盅拼命地砸桌子。
      台上台下,酒吧全体人都用要杀人的目光看着“多啦B梦”,后者吼了几声,终于察觉到自己犯了众怒,缩了一下脖子,老实下来。
      舞台上的少女脸涨得通红,手指拨动琴弦,吉他发出了第一个音……
      《樱花变奏曲》。
      A小调的蕴藉和凄婉,纯净到近乎透明的音色,清雅淡远的曲风,仿佛突然在空中打开了一道传送门,门里有明媚的阳光、绚烂的樱花、美丽的少女……在场的每一个人,顺着那扇门,被引进了一个幽幽的梦境之中:
      一朵朵小小的樱花,在漠漠的轻寒中悄悄地苏醒,慢慢舒展着柔嫩的瓣羽。如雾似霭的樱海,清幽的溪畔,和煦的阳光,身着和服的美丽少女踏着细碎的步子,和着琴音翩翩而舞,颊上眸中,都是羞涩的心事,一缕情思,远远地牵系着远方英勇的少年。
      远方,细雨纷飞,两名武士执刀相对。
      雨滴打在雪亮的刀刃上,流泻出极细极细、断断续续的音,绵绵地牵引着,如在平静的水面泛起一圈圈的涟漪。然后,两道寒光急速旋转,越转越高,刀影直冲九霄,饱满欲裂的金属撞击声、雨幕被刀劈开的细密联珠声,汹涌而出,风起云涌,满天弥漫着悲壮的气息……
      音阶渐渐游走,次第地丰满着。仿佛雨歇云驻,天空晴朗,樱花在空中旋转着,飞舞着,一层叠着一层。远处,沾着花瓣的战刀反射着明丽的阳光,不死不休的搏杀已成为过去,湿漉漉的春天被奇妙的和声音符推起一派平静祥和。
      樱花落了,明年还会绽放,大地重新泛起喜悦之音。
      少女立在纷繁的花雨中,拈着花枝,痴痴地看着樱花,似在对它诉说着缠绵的情意,又似在倾听一个不老的神话。他在哪里?他会回来吗?如果他已是去年凋零的那一朵,她宁愿自己是一粒尘埃,追随他到海角天涯……
      蓦然回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却正站在草地的尽头,微微看着她笑……
      优美流畅的轮指,音符仿佛樱花,在琴弦上一朵接一朵地开着,她与他两两相对,深情凝视的眸子里,曲子留下一个清艳无瑕的完美结局。
      一曲毕,满堂鸦雀无声。
      人们似乎仍然没有从梦中走出来,耳边萦绕着那凄美典丽的音乐,满脑全是那由樱花般清丽的音符构成的画面……
      那个少女在台上站了一会儿,见大家没有反应,立刻有些慌神,眼睛里泪光一闪,她匆匆地低下头,把琴装进盒子,抱着吉他就想溜。
      “多啦B梦”最先反应过来,嗖地跳上台去,一把抓住了少女的手臂,大声说:“静大师,你不能走!”
      “放……放开我……”
      “静大师”一边挣扎,一边偷瞄台下的红衣女孩,不走难道等人家来砸自己的琴吗?这小子绝对跟她有仇!
      台上一闹,台下的人也反应过来了,发现那个紫发的漂亮小子正在对樱花少女拉拉扯扯,有一人顺手抄起桌上的矿泉水就砸上来:“放开这个女孩子!”
      他这一带头,底下爱起哄的人立刻把桌上的杂七杂八全扔上来了。橡胶骰盅、塑料小手、荧光棒、苹果、香蕉、猕猴桃、话梅、腰果、牛肉干……
      “多啦B梦”被砸得抱头鼠窜,那个少女也受到连累,脑袋上挨了两个桔子,立时哭了——这倒不是因为疼,而是实在忍受不住这种羞辱,生平第一次在台上弹吉他,却被大家用桔子爆头。呜呜呜,原来自己弹得这样烂,干脆,她也别等人家来摔她的吉他,自己摔了得了!
      又听下面有人喊:“靠!你瞄准再砸好不!把人家女孩子都打哭了!”
      另一人说:“别哭别哭,我不是打你,我是打那浑蛋小子!”
      “多啦B梦”逃命之余,不忘回嘴:“你们打我干吗?我是一番好意!”
      “打的就是你这对女孩动手动脚的色狼!”
      更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扔过去,有人还趁他逃到自己身边的时候,掐一把踩一脚的。“多啦B梦”疼得哇哇大叫,众人哄堂大笑,场面那叫一个乱!
      经理在吧台后面伸着脖子看,乐得跟什么似的,哈哈,这帮小孩儿,太好玩了!
      忽然又有人喊:“咦,那女孩子哪里去了?别打了别打了,你们这帮暴徒,把她吓走了!”
      经理往台上看去,一个琴箱斜斜地立在台下的阴影里,弹吉他的少女却不见了。叫北冥也的男生,正在弯腰拾琴,风衣的下摆垂着。
      而那个叫简约的,站在不远处,凝视着北冥也的方向,满脸怔然。
      经理愕然摇头,这感觉……怪怪的……

      北冥也弯下身去拾吉他,感觉到有一个小东西拉着他的裤脚,他垂头看到那双泪汪汪的眼睛,不禁舒了一口气。他用身体挡住其他人的视线,同时故意令风衣低垂,尽量遮掩更大的面积,用手握住那小人儿纤细的身体,不着痕迹地将她送进风衣的内袋,然后提着吉他盒子慢慢地直起腰来——
      好险哪!
      自己进店之后,选了一个不被人注意的角落,灯光也照不到,经过苦苦等待,静纸音终于变身长大,虽然很冒险,可是凭着前面厚重的实木桌椅和粗大柱子的掩护,没有被人发现。她为了有效利用时间,便立刻抱着琴盒上台了。
      可是这个倒霉丫头真是霉到家了,弹完曲子,刚跨下舞台的边缘,就突然变回去了,差点被沉重的琴盒拍在下面。幸亏舞台上没开追光灯,只打着星空投影效果,光线幽暗缭乱,扰人视线,当时台下又一片混乱,再加上他和她平时训练有素,不然非被外人看到不可——可是,现在就没有人看到么?
      他状似漫不经心地回过头,不经意对上简约的一双眼睛。

      简约的脸一如既往的冷峻傲然,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然而北冥也的心却微微沉了一下,这个室内,最关注静纸音的,除了自己,就是这位简约。他这样的平静,代表什么?看到,还是没看到?
      两个少年遥遥相对,谁也没有先说话,神色一个比一个淡定。
      当事人莫名其妙地不见了,场上的人闹了一会儿,也渐渐消停了。刚才那少女上台,一句话都没说,于是大家纷纷打听她是谁。
      远远的,一根柱子后面,“多啦B梦”探出头来,一头漂亮的紫发被抓得乱七八糟,上面还挂着半片香蕉皮,他怯怯地说:“她是静大师,名字叫静纸音。”
      她果然就是那个静纸音!
      大家立刻记起自己来此的目的,集体转头看向雷蕾。
      雷蕾咬着嘴唇,坐在座位上,一直动都没动。
      一个熟悉的朋友好心地提醒:“雷蕾,是不是该你了?”
      雷蕾抱着吉他站了起来,向着北冥也走过去,背已不似往日那样挺拔。
      “静纸音呢?”她问北冥也。
      “她——有事先走了。”北冥也静静地回答,轻轻地在琴盒上拍了拍,“但是你尽可以放心,她的琴在这里,如果输了,我会替她遵守赌约的。”
      “我……”雷蕾似乎有些犹豫,迟疑了一会儿,“我想说,我和静纸音的比赛,能不能稍后进行?”她已不如之前那样目空一切,底气明显不足。
      她居然能说出这么丢脸没信誉的话,全场顿时一片哗然:
      “临战退缩?忒没脸了吧……”
      “先前欺负人家小姑娘,现在又想当缩头乌龟,人品真差……”
      “视线乐队有这么一位,可真丢人!你看你看,他们队长简约的脸都蓝了……”
      “是啊是啊!以后天使镇的流行音乐界,算是没有浴火凤凰这一号人了……”
      雷蕾为人高傲,在业界人缘并不好,再说这事办得确实不咋地,在场的人乐得落井下石,说什么的都有。
      雷蕾被大家损得脸白得跟纸似的,她咬着牙说:“我不是不敢比……”
      北冥也扬扬眉,表示询问。
      “我……我要先和火焰乐队的怒焰比一场,然后……再和静纸音……”
      雷蕾的声音充满决绝,前者只论输赢,后者决定生死——如果她先输给静纸音,就要遵守诺言,从此不再弹吉他,所以,就算死,也要在死之前,把恩怨清理干净,不能留有遗憾……
      所有的人,都从她的话里听出示弱的味道——看来那个樱花少女带给她的压力非常大啊!简约面色沉重:“雷蕾!”
      不待北冥也回答,人群里走出一个男生,一头爆炸红发,像火焰冲天。他满脸轻蔑:“你,已经不配跟我比了!”
      雷蕾愤怒地问:“你说什么?你有种再说一次!”
      “我说,你、已、经、不、配、跟、我、比、了!”怒焰一字一字地说,“听了刚才那个女孩的吉他,你的心已经怯了,不用比,你就已经输了!”
      他看看脸气得由白转红、又由红变白的雷蕾,说话一点都不留情面:“要是刚才那个女孩,还可以和我比一比,你——比她差远了!”
      雷蕾气得直哆嗦,偏偏又找不出话来反驳——在场的人,都对音乐有一定的造诣,她自己也是,静纸音刚才那一曲《樱花变奏曲》弹得如何,她和大家一样的清楚。
      李剑冲上来维护雷蕾:“怒焰,你别太过分了!”
      怒焰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视线乐队轮到你当队长了?难道你们真的快解散了!”
      李剑怒极,一拳挥过去,然而手臂在半空便被一只手拦了下来。他顺着那只手望去,是简约。
      简约没有看他,眼睛望着怒焰,冷冷地问:“我,配不配和你比?”
      还没等怒焰回答,旁边又挤上来了一个梳马尾辫的男生,笑着说:“简约,还是让我来接你吧!”
      简约瞳孔收缩:“冰焰!”就知道这家伙一定会出来的。
      “还有我们。”烈焰、魔焰和蓝焰三人勾肩搭背地站了出来,表情流里流气的。
      “喂,你们往后排,别都跟我抢生意!”怒焰大笑着说,看着简约的眼神充满挑衅。
      简约以一对五,在他们嚣张的包围下,虽仍傲气凛然,却如寂寞高手,显得分外孤独。
      想想视线乐队昔日的风光,一种英雄末路的感觉袭来,令在场的人倍感沧桑:雷蕾已经被打击得一点信心都没有了,李剑成不了大气候,这火焰明摆着是欺负视线乐队没人了!
      北冥也突然走上前来,站在简约身边,平静地说:“算我一个!”
      简约一怔,望着他,激动的神色一闪即逝。
      “你?”怒焰上下打量着北冥也,发现自己并不认识这个人,嘴角挂着几分不屑,“你算哪棵葱?”
      “我不是葱。”北冥也淡淡地说,“你弹吉他?那么,我也弹吉他好了。”
      “你也弹吉他?”怒焰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来来来,我让你看看,什么是弹吉他!”他走到台上,拿起一角的电吉他,接上音箱、效果器,校弦之后,拇、食二指轻捏着pick,开始拨动琴弦。
      怒焰,号称天使闪电手,以弹吉他的速度快而闻名。他右手飞快地拨动,起初,尚能听出一个一个的音符,然后速度越来越快,到后来音符竟绵密如雨,雨声连成一片,再也分不出单音……
      很好!速度至少达到每分钟280拍。怒焰满意地放下吉他,挑衅地看看北冥也。
      北冥也只是笑了笑,打开手中的琴箱,把里面那把古典吉他拿了出来,挎在自己的肩上,优雅地往舞台上一站,气度从容悠闲。
      他先校弦,然后指尖随意地划过琴弦,即兴指弹了一段solo。
      那游走于琴弦间的十指,如行云流水,伴着指节与琴箱的撞击产生奇妙的节奏,手指翻飞,推、拍、击、勾、挑、拨、扫、点……各种纷繁复杂的华丽技巧在他指下信手拈来,没有丝毫刻意的炫耀和做作,一切都是那样的自然、随意。
      他的手法极绚丽,却没有浪费任何多余的动作。速弹的时候,左手动作非常小,如不注意,甚至看不到手指的移动,右手却高速移动,快到极处,手指竟然在琴弦上幻出虚影,谁也看不清他如何运指,耳中只听到似风呼啸而过的声音。偏偏每个音符又都那样清晰,那样细到极致,仿佛群蜂振翼,听者的心脏不由自主地跟着音符跳动,疯狂地追赶着他的速度,却无论怎么拼命都跟不上,人们觉得心跳过速几乎要蹦出胸腔的时候,这一轮快音正好结束,大家都有松了口气的晕眩感。
      音乐一层一层递进,他慢条斯理地拉满每一个拍子,节奏稳定,音节饱满圆润,并以独特的技巧拍击琴箱,打出如鼓般的节奏。尤其令人惊叹的是,他怀中明明是一把古典吉他,他竟然用上了点弦技巧。漂亮的双手点弦,那有爆发力的手指,捶击着琴弦打在指板上,力度控制均匀,没有拨弦动作,所有的音都是点出来的,完全是靠轻敲指板控制强弱音。
      明明只有他一个人、一把普通的吉他的舞台,却仿佛有四五个吉他手在同时演奏,音乐如管弦乐一样的复杂,音色变化多姿,演绎出浑然天成的恢宏气势。从起音到结束,每个音符和技巧都完全融合在一起。音乐充满着生命感,音符在指间跳动,琴弦上仿佛有无数优美的画面冉冉升起,琴音清澈如梦,仿如时空的轮回,听者仿若在音乐的幻境中穿行着,心中充满了惊奇、新鲜、迷惑、刺激、绮丽……
      一曲弹毕,余音袅袅,在场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每个人心里都浮上三个字——
      妖怪啊~~~
      看上去优雅淡然的人,却以这样嚣张的手法,弹出这样霸气十足的吉他!这种出神入化的功夫,绝非是仅靠刻苦便可以练出来的,也许只能说,它源自于一种可怕的、与生俱来的乐感。
      什么是人琴合一?什么是无招胜有招?这种境界,真的能由凡人的十根手指弹出来吗?这简直……简直太欺负人了……
      放下琴的北冥也,依然是那个从容而微带淡漠的男生。
      人群之中,忽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大家用激烈的掌声对这个吉他男孩儿送上他们的敬意和佩服。
      北冥也风度翩翩地鞠躬对众人示谢,然后走下了舞台。
      简约紧紧盯着他,脸上也带了一丝笑意,伸手出去。北冥也微笑着与他击了一下掌,掌心的温度,令两个少年突然有种心潮澎湃的感觉,仿佛彼此之间的距离近了很多。
      北冥也转过头,安静地问怒焰:“这个,够么?”
      怒焰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没有,同样是玩吉他的,他,服了!
      火焰乐队的魔焰却在一边摇摇头:“你的吉他确实不错,但,这是火焰和视线的赛场,你和简约两个人,只怕还不足与火焰乐队抗衡吧?”
      “那么,再加上我呢?”
      人群中突然钻出一个人,深紫色的头发,漂亮的脸孔,穿着一条满是口袋的裤子——正是“多啦B梦”。
      魔焰一皱眉:“你又是谁?”刚才这小子对那个樱花少女毛手毛脚,自己还趁机砸了他两只火龙果,没想到这会儿他居然还敢上来掺和。
      “我就是传说中的绝世鼓神,姓紫名炎!”
      “没听说过!”魔焰不屑地说。这年头,是个人就敢吹牛,居然敢自称鼓神?
      紫炎没有被打击到,潇洒地甩甩头发,“嗖”地从后腰拽出一对鼓槌,跳上舞台。
      虽然乐者一般都喜欢用自己的乐器,但暗殿演艺酒吧仍然准备着全套的乐队设备,平时就摆在舞台靠后的位置,以供客人们兴起可以随时上去尽情演奏。
      他不客气地坐在了爵士鼓的后面。
      静默中,突然爆发出一串鼓音。紫炎用鼓槌击打着鼓面,开始了一段爵士鼓solo。
      他击鼓的动作奔放而有表现力,神气地槌击鼓心、鼓边、鼓沿,用响击、闷击、重击、轻击控制着节奏变化,不停地加花,抑扬顿挫的立体鼓点,铿锵激荡的强劲节奏,充满着动感力、爆发力的鼓音惊涛骇浪般一波接一波地袭来,如海浪拍击海岸,由远而近;如雷声滚过天际,由大到小……
      听了这组痛快淋漓的鼓声,人们不由被这狂野的鼓声震撼,心潮澎湃、热血沸腾,浑身每个细胞都随鼓槌的猛烈撞击而兴奋,甚至疯狂。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感觉,仿佛被幽禁许久的人们终于夺门而出,把所有束缚撕掉……
      毫无疑问,紫炎是一个非常优秀的鼓手!他对音色和力度的控制能力毋庸置疑,灵活的双手以炫目的速度槌击出错综复杂的拍子,节奏精准,脚下动作复杂多变,但不论怎么样的渲染和变化,从头至尾,节拍丝毫不乱。
      在场的其他乐手心里不由都浮起一个念头,如果能与这样的鼓手配合,简直是梦寐以求的事——鼓手相当于乐队的节拍器,一个好的鼓手,不是会多少技巧,不是速度有多快,而是让乐队成员感觉到配合得舒服和稳定,如果特立独行,高兴就快不高兴就慢,想怎样就怎样,会把乐队同伴玩死的……
      紫炎从舞台上跳下来,把鼓槌重新塞回后腰,来到简约和北冥也身边,笑嘻嘻地问:“怎么样,够不够当你们的同伴?”
      北冥也和简约同时拍着他的肩,以示称赞。没想到,这惟恐天下不乱的小鬼居然还有这一手绝技。
      紫炎受到表扬,大喜:“呵呵,这样,我可以去你家看手办了吧?”
      “……”
      北冥也闭紧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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