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哈哈蜜瓜

5、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一）

　　清风悦耳，悦耳如天籁；银铃醉心，醉心使人酥麻。
　　拉着他朴素无华的白衣衫袖，她依依不舍。其实周宪亦不甚明白为何执着地要赵匡胤送自己回府，也许是她任性贪玩，又或者是他仁义英勇吸引了她……
　　周宪踏着莲花小步，金线绣鞋划过青石板路，斑驳的阳光在她乌黑的发丝上穿过。尽管她脚踝上的银铃铛不断作响，赵匡胤却没觉烦人，知觉这银铃铛如其主人，总使人感到无比欢乐。
　　“赵大哥——”
　　她侧着泛红的小脸问道，水灵灵的眼睛眨了眨。
　　“怎么了？”
　　“你把我送回家以后，你要去哪啊？”
　　他犹豫了一下，
　　“还没想到这个问题……”
　　“啊？”
　　赵匡胤却不想再回答她，他是不想周宪知道他的计谋，更不想她知道他在利用她。
　　“喂喂——”
　　她拉着他的衣袖，摇晃了几下，嘟着粉嫩的嘴唇以示自己的不满。赵匡胤却粲然一笑，孩子这曼妙的少女精灵古怪，还有如花般的脸庞，过几年也许便是出落惊人，倾国倾城的美人儿了，那时候，该是多么地讨人喜欢啊。
　　“赵大哥！”
　　周宪见他不理睬自己，便松开了攥着他衣袖的小手，停下了脚下的步伐，双手稳稳地夹在腰间，“怒斥”道，
　　“怎么不理会宪儿了！？”
　　赵匡胤一时找不到借口，又不敢把自己那念头说出，只好张嘴结舌地胡说一通，
　　“没有……就是在想事情……”
　　谁料，机灵的她却看着好笑，“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青葱的手指虚掩着红唇，微微颤动的身体使纱衣在优美地抖动，还有随着动作而晃动的青丝，似乎是慑人心神的尤物，看着让人不知不觉地痴迷。
　　赵匡胤不敢继续多想，毕竟眼前这倾城的少女只是黄发垂髫。然而事实亦不容许他去细想，一阵胭脂香从空气中飘来，直至扑入鼻孔，他才发现刚：才被抛下的妇人又追赶上来了，同样地扭着那使人恶心的姿态，同样地一张虚伪的笑脸，只是——
　　只是她身边带着的家仆从四个变成了七个，个个手中的木棍长似插天，使人不寒而栗。
　　“大小姐，跟奴婢回去吧，别顽皮了。”
　　周宪使劲摇头。
　　“来——”
　　那妇人晃着身子来到周宪身边，就在那一瞬间，赵匡胤注视到她那渗人的眼神，可是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双臂早已被人在无声中架起，四个人死死地按着他，再力大如他，再武艺高超，亦是难以动弹。
　　“哼，臭小子，还敢黏上我家小姐？！”
　　妇人来到赵匡胤跟前，扯着那嘴皮说道。然后又走到周宪身旁，大手一揽，把她小小的身躯包揽在那厚肥的手臂里，
　　“小姐，和乳娘一起回去。”
　　周宪似乎被她那有力的双手紧紧地抓住，只好妥帖地随妇人摆动。她的双眸却从未离开赵匡胤，她轻皱着眉头，
　　“乳娘，不要伤害赵大哥啊。”
　　“哎哟，我的大小姐，乳娘又怎么会伤害他呢？你呀，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就这样随便和别人好上的吗？成何体统呀，别把夫人气倒了！”
　　赵匡胤一听，心里无比震惊：这周家的人居然如此势利，上梁不正下梁歪，那周君太恐怕也不是好主！投靠不得啊……
　　“不是这样的，乳娘——”
　　“好啦好啦，不是这样的了。”
　　妇人轻拍周宪几下，便径自拉着她往前走，扔下被架在一旁的赵匡胤。
　　“不行！”
　　周宪突然止住了脚步，强拉着妇人停下来。只见她转过身去看着赵匡胤刚毅的眼神，里面尽是不屈与同仇敌忾，
　　“乳娘，我要看着赵大哥安全我才回去！”
　　妇人无奈，却不可不听从。便吩咐那些架着赵匡胤的仆人纷纷放下手来。摆脱了束缚的赵匡胤松了几下筋骨，却并没有回手——他赵匡胤是一介武夫，却并是鲁莽之徒，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只有有勇有谋的人才能得到最终的权力！他是明白之人，从小熟读群书，早知这不是冲动的时候。
　　只见赵匡胤对愁眉紧锁的周宪笑了一个，那样地笑，注定会定格，也许是定格在那个浮生，也或者会定格在人的记忆当中。
　　“宪儿，我会履行我的承诺的。你要等我——”
　　“嗯。”
　　周宪点了点头，就像他的笑一样，那一颦一笑将会被铭记。看着他转身离去，难以置信，那样潇洒的动作竟能来自赵匡胤厚实的背影。他的离去就似那个淡笑，轻而淡，就似风吹花动，吹皱了她平静的心湖。
　　她放开了手心那攥琼花，任其随风而去，花儿花儿，你在为谁开放？是为娇美如花的人儿，还是为那个仁义有志的英雄呢？
　　“去吧，琼花。去追逐他吧——”
　　周宪心里默想。她不再需要这束琼花，只需要那个沉重的承诺。就让琼花伴着他闯天涯，然后见证他都在承诺兑现吧。
　　踏着青石板路，脚踝上的银铃依旧叮当作响，却少了几分欢乐，杂乱无序的作响使她心烦。同样和煦的日光下，他却走在了一条平静的大道上，没有了那清泉般的银铃声，孤独就似攀上心房的藤萝，满满地缠绕着他，使他无比懊恼。

　　细雨就似丝绸一般，紧紧地笼罩着大地。密密交织的雨化作天罗地网，网住了那红了的樱桃，那绿了的芭蕉，那灰瓦白墙，那人儿的心房。
　　周宪轻轻依着木雕的窗户，枕着绣枕，一头黑亮的秀发抛散在畔，摇着手中蒲扇看闺房外的假山嶙峋，鱼池里的红鱼儿早躲在荷叶底下避雨，蝉翼般半透明纱帐被夏风吹起，拂在她桃花般的脸颊上。
　　时光飞逝，这时已是仲夏。
　　呆在府上的生活，与丹青作伴，化书籍为侣，每天沉醉在宫商角徽羽内，偶尔执起丝线绣着萌发的藕荷。闲时化起了半脸妆，采撷一束夏花洒落在清澈的池水里，看花瓣在水中飘荡。悠时穿起华丽的榴花染舞裙在夕阳下起舞……
　　只是，她还在惦挂着那个轻淡的笑，那个承诺，还在么？
　　“啪啪——”
　　周宪忙转身去看，才发现年幼的小妹呆呆站在门前，肥胖的小手不断地张着。她顺着妹妹小手伸向的方向一看——
　　原来她把小藤球都扔到她的镜台上了。
　　“笙儿顽皮了！”
　　周宪蹲下身子，宠溺般摊开周笙的小手，轻轻地拍了几下。然后拉起她娇嫩的手进入闺房。这时，有婢女急慌慌地跑了进来，
　　“哎呀，小小姐怎么跑这来了，急死我了！”
　　她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周宪便在眼前。
　　“哼，你跑哪去了？万一笙儿有什么意外，你担当得起么？”
　　尽管周宪才十四，却俨然一副主人模样，凌厉地训斥那婢女。
　　“奴婢……女婢是一直跟着小小姐的，只是……”
　　“只是什么？有那么多借口吗？”
　　“奴婢……”
　　周宪冷哼一声，伸手去拿搁在镜台的藤球，递到周笙的手中，盯了那惊惶了的婢女一眼，说道，
　　“先把笙儿抱到榻上去。”
　　那婢女不敢怠慢，连忙唯唯诺诺地把周笙抱到锦榻上。她颤抖着身体，低着头立于一旁，对于她来说，是甚少接触到大小姐周宪的，更不太清楚她的为人。尽管从别的女婢口中听过大小姐亦是和蔼之人，如今却见她眼神凌厉，着实吓人！
　　“书檀！”
　　周宪喊了声，却没有反应。
　　“书檀！”
　　过了一会儿，一名身穿蓝衣，梳着双环发髻，用涤蓝色丝带绕了几圈，随着她的奔跑而飘到哪个，煞是好看，就似蓝色的蝶儿飞舞在空中。只见她连忙冲入房内，喘着气答道，
　　“哎，大小姐！”
　　“你去哪了？！”
　　周宪用责怪的语气问道，却没有了刚才训斥的严肃。旁人一听便明白了周宪对书檀的态度格外亲切。事实上。这书檀正是大小姐周宪的贴身丫鬟，自六岁那年入周府，只因年纪与大小姐相若，而且小时便精乖伶俐，便一直侍奉着大小姐至今。
　　“哎，小姐你有所不知了，园里来了只自来鸽呀！”
　　“那又怎样，谁让你理这闲事儿了？”
　　书檀一乍惊，赶快解释道，
　　“不是这样的呀，小姐，书衍那小子说那鸽子赶也赶不走……”
　　“嗯？”
　　周宪星眸一瞪，小小年纪却带着一种如临天下的气质，实在使人肃然起敬。书檀打小跟着周宪，深知她为人，平时和气可亲，发怒时却翻脸如雷雨。
　　“小姐啊，那鸽子可奇怪呢，嘴里叼着株琼花儿，脚上还绑着条白绸哩！”
　　琼花？周宪杏眼一瞪，自来的鸽子为何偏偏知道她圆上来？而且嘴里叼着那琼花，莫非是赵大哥送来了书信？
　　“书檀！”
　　“哎！”
　　“好生照顾笙儿，我出去看看——”
　　“是的。”
　　“哎哎哎，小姐！”
　　当周宪走到门前时，书檀又喊住了她。
　　“小姐，那鸽子就在荷池附近，书衍就在那边，您得要小心点啊！”
　　“嗯。”
　　就在她回头的瞬间，偶尔察觉那照顾周笙的婢女还呆呆地立在那里，便开口问道，
　　“你叫什么？”
　　“红绸。”
　　“哦，红绸。这次的事我不想追究，你以后一定要注意点！”
　　“是的。大小姐！”
　　“留在这里帮书檀照顾小小姐吧。”
　　说罢，周宪便挽起那身“天水碧”纱萝轻衣往后奔去，数月没见了，不晓得赵大哥过得怎样呢？还是那身朴素无华的白衣吗？还拿着那盘龙棍四处拔“棍”相助吗？想着想着，她便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绕过九曲十八弯，朵朵荷花伫立在碧水中，一片绿海里荡漾着沁人心扉的荷香，她却无心赏花，只一味地往前奔，任由雨后残留在荷叶上的水珠儿沾湿了衣裙。

作者有话说

　　大周后名宪，又名娥皇。
小周后名嘉敏，后记作女英。
我在这里是完全照着史实去写，就在周宪比她妹子大13年，只是我比较不喜那经过考证得来的唤作“嘉敏”的名，于是私自改成了周笙。
希望注重历史的亲们别介意，毕竟只是一文学作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