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非佳人》修忆

46、省亲

　　这一日，雁江城状元第大门敞开，迎接第一个归家省亲的姑娘。
　　雍荣华贵的老妇人在一对中年夫妻的陪伴下老早就等在大门口。儿子媳妇几番规劝，她也不曾动容。
　　正在众人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远远地看到了浩浩荡荡的队伍，旗子上大大的“周”字，另老妇人满面堆笑，其余的人也都松了一口气。
　　长孙雪仙没等马车停稳，已经跳下来，如一只脱兔一般窜进老妇人的怀里，小脑袋来来回回噌了几下，“奶奶，好想你哦！”
　　老妇人眼眶顿时有了湿意，一旁站着的茗琳赶紧来劝。
　　冰兰随后下了马车，给张孙权夫妇请安。
　　长孙雪仙，在老祖宗身上粘腻了一会儿，又投奔到张孙权夫妇怀里撒娇。
　　众人只顾着叙旧，隔了好久才注意到被冷落的周王世子。
　　张孙权将窝在夫人怀里的小女儿拎出来，笑着走向周牧之。
　　“草民见过世子。”
　　周牧之赶忙道：“岳父大人莫要折煞牧之。本该牧之给岳父大人行礼，只是双腿略有不便，还望岳父、岳母、老祖宗见谅。”
　　张孙权见周牧之彬彬有礼，大气天成，喜爱之情溢于言表。心道：这小子比冷冰冰的樊照好多了。作为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留下巧言与冰兰善后，一行人进了状元第。
　　老祖宗与长孙夫人这边厢跟长孙雪仙闲话家常。
　　“九丫头，嫁了人可不能再那么任性。刚刚跳车的行为，危险不说，成何体统啊？”
　　长孙雪仙吐了下舌头，撒娇道：“娘亲就知道教训人。还是奶奶好！”
　　老祖宗一听乐了，“这丫头，还是那个样子。”
　　“哪有？”长孙雪仙在地上转了个圈，“看看！长高了很多呢！”
　　“是！是！”老祖宗宠溺的道：“出落得越发漂亮了。跟五丫头也越发的像了。”想起年前认祖归宗的五丫头，老祖宗脸上的线条更温柔了。
　　“五姐姐？”长孙雪仙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眨啊眨，就是跟自己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姐姐，走失的姐姐，父母亲找了半辈子的女儿。
　　“是啊！”长孙夫人笑道，“你五姐姐总算认祖归宗了，也了了我和你爹爹的一桩心事。”
　　说道姐姐，长孙雪仙才反应过来，四处望了望。
　　“找什么呢？”老祖宗笑问。
　　“其他人呢？”长孙雪仙问道。
　　长孙夫人揶揄道：“娘以为你永远注意不到呢。”
　　“娘！”长孙雪仙知道他娘隐喻自己没有姐妹情谊，不依的唤道。
　　“你大姐还在游历中，你三姐不是在皇宫里做妃子呢么！四姐嫁人了！五姐习惯了江湖上的生活，做侠女呢！”老祖宗一提起几个孙女只有摇头的份，一个个的主意正着呢！
　　长孙夫人接过话，继续道：“你六姐离家出走了，年前来了封家书，全是圆圆圈圈，具体意思没表达清楚。老七老八在朋友处做客。”
　　“咦----”长孙雪仙惊异，那对双胞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居然也有朋友。
　　“怎么了？”长孙夫人看着女儿一脸的不可置信。
　　“没什么！”才懒得管她们呢。
　　老祖宗拉起长孙雪仙的手，道：“不说她们了，丫头告诉奶奶，周世子对你好么？”
　　哼！一提起他就来气，于是乎，将他如何如何管制自己、欺压自己，一股脑的告诉了老祖宗和娘亲。
　　说得老夫人和长孙夫人一愣一愣的，话也插不上一句。
　　“总之啊！他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狡猾的好像狐狸。”末了长孙雪仙还总结了一下。说完，猛地灌了一口茶水。
　　长孙夫人与老祖宗目光相遇，而后很不给面子的齐齐发笑。
　　长孙雪仙不解的看着眼前笑得分外开心的两个人。
　　“奶奶！娘！你们干嘛笑成这样？”
　　张孙权与周牧之进门就见到这个情景。
　　“怎么了夫人？”张孙权询问道。
　　长孙夫人迎了过去，低低地在张孙权耳边说了几句话。张孙权先是惊疑，而后嘴角的弧度慢慢扩大，终于放声大笑。
　　长孙雪仙懵懂不解，周牧之也是搞不清楚状况。但是两人表现完全不同，一个瞪着水灵灵的眼睛瞅瞅这个，瞧瞧那个；一个含笑不语，静观其变。
　　张孙权对这个女婿是越来越满意，一高兴，竟将两江的布匹生意全都给了周牧之做见面礼。
　　长孙雪仙本想寻求家人的庇护，好在状元第给周牧之一个下马威。哪知道，自家人对他热络得不得了，看起来倒像是他是这家的儿子。

　　晚膳用罢，长孙雪仙一行人回到望月园。
　　行之卧房门前，长孙雪仙停住脚步，转身含笑望着周牧之。
　　“世子大人！记不记得在周王府本小姐被你吆五喝六的？如今到了状元第了，本小姐是主，现在我说了算。”长孙雪仙笑得好像一只尝到甜头的小狐狸，“今天你去睡书房。”
　　说完，转身，关门一气呵成。
　　周牧之看着紧闭的房门，摇头苦笑。怪不得圣人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长孙雪仙听到轮椅远去的声音，心下爽快。
　　待到回头观看自己房间的时候，心头的滋味换了又换。
　　还是那张粉色纱帐的雕花实木大床，床头柜上一株水仙，犹记得它开花时如凌波仙子一般的娇艳模样。墙壁上挂的泼墨山水是三姐画的，远山含翠，流水潺潺。梳妆台上的饰品不多，但是每一样都是珍品，现在想来大姐、三姐、四姐、六姐个个疼自己疼到了骨子里。
　　桌案上的摆设还跟临走时一样，那年就在这里留下了寥寥数句，变便离家出走了。
　　犹记得大雪纷飞，记得那个跟自己斗嘴的严颢，记得舍身救了自己的严爷爷。记得中毒时水深火热的感受，记得潭渊谷底的养病时期。
　　然后，就是那个心碎的日子。
　　想到这里，手不由自主的伸向桌案上的红木匣子，里面是沉甸甸的思念。
　　未来夫君：
　　见字如晤！一路平安，已经抵达状元第。想念你!想念你！
　　窗外大雪纷飞，待停了，恐怕会是一层厚厚的积雪。如果你、韩姐姐、柳姐姐、孔大哥在就好了，我们还可以一起打雪仗。
　　好像春天快点来啊！春天来的时候就又可以见到你了。
　　、、、、、、
　　一圈圈的，泪水将黑色的墨迹晕开来，好像一朵朵黑色的花朵，带着令人神伤的美。
　　泪水中，仿佛回到了那年天门书院的山腰，一个寒冰般的俊逸少年车马奔腾。
　　后山的溪水边，那少年为一个少女提袜穿鞋。
　　他背着她说着不够甜蜜的情话，他对她说喜欢她的率性纯真。
　　可是、、、、为什么？
　　只是短短的时间，一切都变了。
　　曾经以为樊照的冷独独会在自己面前瓦解，到最后才发现，他对谁都很公平，却将自己伤得最深。
　　长孙雪仙你为什么不恨？
　　他粉碎了你最美好的梦，将你打入无间地狱，你为什么不恨？不是说好了不再为他哭泣么？
　　试问，如果早知今日的结局，那一年你还会想要遇上他吗？还会肆无忌惮的爱上他么？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