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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二十二章 平辽三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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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起袁崇焕由袁天赦、阿佘拿着拜盒,去拜谒座师韩广,互道思忱与阔别情况。韩广说了皇上乾纲独运,扑灭逆阉魏忠贤经过,并说:“现今朝内欣欣向荣,尽扫先朝萎靡不振风气。天子英武,励精图治,中兴有望了。”
袁崇焕唯唯诺诺,满腔兴奋。坐了片刻,告辞出来。又去拜访大学士钱龙锡。
钱龙锡皓首庞眉,年近六十,慈霭可亲。他将袁崇焕迎入花厅,分宾主坐下,仆役送过茶。钱龙锡见袁生气勃勃,意气风发,不由得微微一笑:“督师应诏返京,奔腾万里,路途多有辛劳。只因皇上平虏心切,昼思宵想,少不得要多多倚重了。”
“在下才拙智浅,承皇上错赐恩遇,不胜惶恐。适才拜谒座师韩大人,他谈起新皇登基、逆魏授首经过,真是天纵英主,举国称贺。目今朝廷是君子当政,奸邪匿迹,正气上升,一片欣荣气象。只是达虏犹在关外虎视鹰瞵,窃窥我大明动静,待机蠢动。为此皇上东念未纾,正是主忧臣辱之时。韩大人忧国忧民之心,令人肃然起敬。”
“韩大人洞烛一切,老朽与他同样焦虑。现在督师掌印辽东,总制三边,想必平虏早有成算。五年之期可以复辽,老朽愚鲁似觉有些急促,届期若不奏效,皇上英明,深恐难免……”钱龙锡语音停顿,意思是明白的。
在下提出五年复辽期限,确有些鲁莽,好在当着诸位大臣面,向皇上请求,财,物要如数及时提供,不受言路掣肘,只责成功。蒙皇上一一俯准。”停顿片刻,见钱龙锡无反响,又说:“皇天不负苦心人,只要锲而不舍,事在人为,相信终能完成的。”
“但愿如此,”钱龙锡在沉吟。须臾说:“老朽想听听督师的具体方略。”凝视袁,略现升红脸色。
袁崇焕不意钱龙锡有这咨询,略现踌躇。一瞬,笑道:“平虏方略拟分作三路进军,不,二路进军,一路阻守。进军的一路是锦宁线,它如身之体躯,是中坚。关隘坚城良将劲卒,可保攻守无虞,是进攻主力;二是东江线,东江位在虏之右臂加上登莱水师是一支迂回虏方侧背之劲旅,结合中路锦宁雄师鼓勇突前。以上二路是攻虏主力。漠南蒙古盘踞在虏之左臂此路可暂作阻守。只要优予抚赏,岁时与其开市贸易,饥馑济助粮食,免其冻馁,不使其窘迫而投虏方。这样可成我之坚固藩篱。当然,我不立即挥师东进,宜先审时度势,揆情衡利。有利则攻,无利则守,不利时与虏暂和,养精蓄锐,俟利再攻。以上是我方略,仅略陈梗概而已。”
钱龙锡对袁之左右臂形势,深怀不安,他知道袁返京以后,并不知道漠南蒙古形势已有变化。他说:“漠南蒙古虽在该地牧息,察哈尔林丹汗所部哈拉慎三十六家相互伴吞残杀。已有部份投奔虏方,察哈尔林丹汗有退避漠北可能。虽然兵部尚书王象乾仍在极力抚和,但藩篱已有破损,督师要注意及此。”钱龙锡转而谈到右路,他说:“东江毛文龙跋扈专横,靡费国帑而鲜实效,是个难相与之人,尚得设法与他妥善相处,羁縻之,输婉之,始能得其效用,否则右臂之说也是落空。”他对袁之五年期限,总是不放心。
惊闻钱龙锡之话,袁崇焕醍醐灌顶豁然憬悟:“多谢大人提醒,待下走至宁远任上时与道臣郭广通力协商,多方抚辑夷众,不使余众再投虏方。且蓟门单弱,左臂又翼庇京师肩背,晚侍决不会漠然处之,当奏请增加戍兵,以防不测。至于毛文龙嘛。”袁莞尔笑说:“老大人不必疑虑,他在东江玩虏不战久矣,晚侍早有所闻。如当年丁卯宁锦战时,他不发一兵一卒驰援,却与东虏开市贸易,互通有无。现下官奉圣命督师关外,彼若知趣,则应改弦易辙痛改前非。受我节制,戮力王命,否则当设法处置。”
“这个,毛文龙拥兵东江,前有达虏,后有朝鲜,强兵悍将,处置不易。若措施不当贻祸不浅。老朽愿听高见。”钱龙锡既惊且惧,情愿细听详情。
“古语说得好,涓涓不塞,将为江河;为虺不摧,行将为蛇。毛文龙之桀骜不羁,由来已久,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都是先帝昵宠,魏逆呵庇所致,我认为对之岂可姑息,晚侍当行如下三策:
“那三策?”
“一,派文臣监军。这是我朝祖制,按理当接受;二,派员前往清点士马的饷额,甄别士卒据实核发;三,对他本人则剀切开导,劝幡然悔悟,戮力边陲,报效朝廷。”
“彼若仍旧我行我素,拥兵自重,桀骜不驯呢?”钱龙锡面容严肃,进一步追问。
“可劝其移镇他处,或劝其致仕归隐。总不能因他一人而坏我复辽大计。”稍停,张目高声说:“也当断然处之,”目光如炬,一脸杀气。
钱龙锡听罢,似有所思,沉吟缄默不语。
数日后,钱龙锡回访袁崇焕。
两人交谈很投机。
当谈到沿途见闻,袁崇焕叹道:“赣湘地区潦灾已成,灾民颠沛流离已有发生。进京路过山西,情况更形混乱,陕西连年旱蝗,流民成千上万涌入晋西,山西饥民也多,这些总因灾荒频多,赋税沉重而弃井逃亡。我忝为官吏,真是愧对哀哀黎民,“钱龙锡也长叹说:“督师你可知道,目今赋税已增至多少?袁崇焕答说:“在下也有所闻,确切数额尚请赐教。”钱龙锡举手说:“万历末年九边饷银还仅是280万两,今为平辽加派辽饷至900万两;为对各地叛民匪徒,又有剿饷330万两,练饷700多万两。你说共增加了多少倍,有关宗禄,和吏禄还不在内哩。内外交困,财尽民穷。若不将东事从速平定,则各种赋税还要增加,灾民叛匪将遍地蜂起,这将如何?老朽决不是危言耸听。”
“我在粤时,尚无这样重的赋税,若再增添,则众叛亲离,小民皆成敌国,恐将不远。晚待并非抱杞人忧。因此为早日解脱这种内外交困危境。在与建虏相争时,俟有利时机,图谋和虏暂时和款,以求纾解民困,渐增国力,养精蓄锐,徐图他日。”
“如此说来,督师五年复辽期限,岂不付于东流?”
袁措手叹气说:“且当奋力而为吧。”
袁崇焕临别时说:“相信中路能攻能守,万无一失,只须用力于右路东江。若中右两路均动,可操胜券。因此晚侍认为东江右路甚为必须。为之拟从速收归。至于毛文龙嘛,我筹之熟矣,若不听遣,去之也易耳。”
钱龙锡止步,不禁问:“怎么容易?”袁崇焕扬眉张目说:“驱之不走,则入其军杀之,一了百了!”
钱龙锡一怔,色变,踌躇低徊久久。稍顿说:“其部下骄兵悍将甚多,且皆不逞之徒。稍一不慎则滋生祸端。督师啊!事涉江东一隅安危,有关复辽大业,慎之,千万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