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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章 乞救大寿 ...

  •   袁崇焕数次登觉华岛,发现游击祖大寿是辽东人,心胸开朗爽直,是曾经毁家纾难招募乡民成军的抗虏义士。认为可以将这筑城任务具体托付与他。就呈请孙承宗经兵部调用。当年十月祖大寿奉调至宁远,专司筑城,并晋升为参将。祖大寿虽然久历戎务,对兴筑城堡却生疏。那些开山取石,伐林取木,砌窑烧砖,版筑夯土等等,稍有疏漏,就会停工待料。而上头严令一岁完工,军令如山倒,他是深知其中厉害的。升了官而心里不舒畅,只得尽力而为,心里牢骚是不断的。

      话分两方面叙述,先提祖大寿的工程。

      转瞬过了新春,已是天启四年正月。孙承宗念念不忘宁远筑城事。他偕鹿继善、茅元仪、万有孚等僚佐冒着寒风霜雪到宁远来了。他们一行径直来到工地现场。

      他们见到工地上人很多,有挑土的,版筑的、砌石条与搬运木材的。军与民都有,都是鸠形烂衫蓬头垢面,状况很困苦,不免有恻隐之心。想发些犒金慰劳。但是又发现工地上还有不少人分堆在烤火,起哄闹笑。于是环望整个工地少了热气腾腾施工紧张的气氛。孙承宗认为这是消极怠工现象,悯惜之心顿时冰销。

      他们巡视一周,见城墙仅筑了里口二面,且低薄不中规格。孙承宗愠怒十分,双眉倒竖,血脉偾张,喝问:“负责人祖大寿在里?”民工遥指说:“祖将军在那堆人丛里。”

      孙承宗顺指望去,只见祖大寿科头跣足,手持歃具正与士卒们在挖土垒石,满头满面的灰尘泥土。

      孙承宗满腔怒火,策马来到跟前,按鞭下马,排开众人走来。祖大寿闻马啼声,抬首看时,孙承宗已经走近,脸容严肃。他猛吃一惊,慌不迭地裹帻、整衣、纳靴。然后躬腰行礼,屏息一旁恭候。

      孙承宗沉下脸熟视半响问:“祖将军你亲自执歃,多有辛劳,不知能抵多少人工?”

      祖大寿忸怩道:“惭愧,只抵得三、四个人力。”

      孙承宗环视众人,哂笑:“你能够呀!可抵三、四个人。”猛的高声说:“筑城工匠与士卒成千上万,材料、粮食等需要运筹调遣。你身为主管,却舍弃本职,来尽此数人之效,劳则劳矣。”突然厉声叱道:“要你将军何用?”

      如此震怒,僚佐皆失色。

      祖大寿俯首低声:“末将谨遵大人训诲。实因天气寒冷不耐枯坐,与士卒一起搬石抬土一则可鼓励大家筑城,二则还可暖和些,故而这样有亏职守。”脸含羞愧。

      孙承宗四顾无一可坐处。万有孚会意遥指大榆树下:“那儿有一草舍工棚,大人冒风迎寒,何不去该处?”

      孙承宗颔首示可,祖大寿在前引导。

      屋内有火堆,稍一拨动添些柴薪,又融融燃旺见火苗了。

      侍卫取过坐椅,孙承宗落座,众幕僚依次找凳子坐下。

      孙承宗对祖大寿说:“将军也坐。你先谈城垣建造情况。”

      祖大寿据实作了禀报……。

      孙承宗拂袖阻止:“城工进展缓慢,离完工尚远。到期限不完工,唯你是问!”

      “启禀督台大人,天寒地冻施工困难。”

      “非也,天寒地冻是实,纵然这样,冻手龟裂也应城工不歇,为何工地上犹有多起围火取暖,公然歇工嘻笑出现,你是在玩忽职守,放弃督导!”

      “回大人话,实因民工士卒衣衫单薄,不耐露天风寒。是卑职斗胆令轮换作工,人歇而工不歇。”

      “岂不放任自流,唆众懈怠吗?”

      “各有领队管辖,二刻一轮。如此做来反而比全部上工有效。”

      “一派胡言,时间过了将半,仅完成里口二面。耗工坐食,糜费国帑。且城墙低薄不中程式。你是企图敷衍塞责,蒙混了事么?”

      “不敢。”祖大寿重新起立拱手说:“末将有难言之隐。自从谬任此职以来,昼夜不宁,恐有负付托。自省愚鲁识性肤浅,对鸠工筑城一窍不通。然而窃思宁远原来程式乃宣德先皇帝钦定,圣衷高瞻,猷略深远。遂一仍旧制兴筑。请大人明鉴。”

      祖大寿讲的是实际情况,既要他专司兴筑,又不给他规模程式。他搬出宣德皇帝敕定模式并不算错。他是实心人并不是有意顶撞督台大人,但是孙承宗却被他顶得开不了口,心里不乐悻悻的。脸带冷笑沉默半响。

      众僚佐都肃静沉默,祖大寿悄悄落座静候孙承宗垂问。

      孙承宗深思片该换了题目:“时间已过去将半,工程应赶在今秋竣工,切切不准延误。”

      “启禀大人明鉴,筑城牵涉各方掣肘,不谈今秋难成,纵年末恐难竣工。”

      祖大寿又一次当面顶撞督师大臣。对于东阁大学士兵部尚书兼督师关外的大臣,几曾遇到如此不懂尊重上峰的下级。刹时间脸含浓霜,厉声叱问:“贻误军机,你不惧朝延律法与军纪么?”

      “卑职有下情,恭请大人容禀。”祖大寿再度起立,躬腰拱手。

      孙承宗内心有一万个不耐烦,强忍怒火,牙缝中挤出:“讲!”

      祖大寿不是阿谀奉承见貌辩色的人。耿直的性格决定他要受责,他说:“卑职才疏识浅,实在不是担任筑城之才。原因是:“其中环节纠葛甚多,稍不思虑周详,即易酿灾停工。去秋至今冬先则细雨绵绵,连续塌坍版筑。入冬后,雨雪纷飞!土石坚硬如铁,镐镢举处但见火星。”

      “哼。”孙承宗硬着头皮在听。

      祖大寿进一步申说:“卑职威不能服众,权限仅在于筑城。有关催粮索饷,车马运料往往受制于人,以致有多次断炊停工。眼看春荒将至,粮价将贵,日夜焦虑,筹思无策。卑职度才量能是尸位素餐,实在有碍筑城大业。恳请大人另委贤能,容末将仍去驰骋疆场,为国效劳。”他的话是出于肺腑,并不思故意刁难这个城工。不念孙阁部是封疆大臣受任方面的朝延重臣,岂能在幕僚前由他一个小小参将,洋洋洒洒的陈患难,发牢骚,掼纱帽来软抗完工期限,这使督师的威仪置于何地。

      孙承宗猛的站起,怒声道:“什么?你想见难思逃,委难他人么?”孙承宗一脸须髯,人又魁梧,噪音宏亮声震屋外,群僚相顾失色,不知所措。

      祖大寿自省在说实话,没有考虑到对他训斥的是封疆大吏受任方面的朝延重臣,当听了说他见难思逃,委难他人时,心理怨忿不服。挺直脊梁说:“末将从刀光剑影中冲进冲出,岂是畏难之人,请大人明察。”

      孙承宗听他如此顶撞,不分上下。正思如何措词训斥与儆诫时,祖大寿见孙承宗不开口,以为申辩已经奏效,遂拟进一步畅言一番:“阁部大人明鉴,卑职有句不知进退的话,骨梗在喉,不知能讲不能讲?”

      “说!”双眸炯炯,目棱四射。

      “末将认为宁远城可以不筑,或目前缓筑!”

      孙承宗几乎跳起来,乍然变色:“大胆放肆,胡说什么?”气喘吁吁,目光如炬瞧定祖大寿不瞬。

      众僚佐相顾失色,发出轻轻惊讶声。

      祖大寿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失言,引起孙承宗的怒极失态,继续说:“窃思当今朝内对筑与不筑,筑在哪里尚有争议。大人柄政,圣旨恩准在宁远筑城, 另有某位大人柄政,可能会获准停筑。政令朝夕更易很有可能。与其将来废置,不如移人力物力于实际。如编练劲卒,出骑徇敌,袭击广宁等等,于实际更有裨益……”

      孙承宗忍无可忍,拍膝而起,怒发冲冠,疾颜厉声叱道:“你小小一个参将,胆大包天,目无朝廷,唆众懈怠城工,贻误军机日期,更蛊惑人心,倡导停筑邪论,阻碍大政推行。圣上赐臣尚方宝剑何用?”一迭声连呼:“推出去斩了,为蛊乱军心戒!”恨声连连。

      侍卫过来拽起祖大寿,祖大寿压根儿想不到会惹下杀身大祸,挣扎回顾:“达虏未灭,何不留咱战死沙场。”

      孙承宗怦然心动,瞥见祖大寿狮鼻虎口,魁梧壮实,声气赳昂,绝无乞怜之态。他倒有些后悔,莫非无容人刍言之量。但既然令下,岂能轻率收回。袍袖向外一挥:“速斩,茅元仪监斩。”

      宁前道袁崇焕在府衙处理公务,闻报:孙阁部督师率僚佐一行亲临宁远,径往祖大寿将军的工地去了。他慌忙备马驰往工地,晋谒回报军政要务。

      他策马来到工棚草舍,远远见士卒民工围观一圈,排开众人听他们还在吱吱喳喳议论。待卫们在四周弹压他们靠前。茅元仪手捧尚方宝剑面容严肃站立一旁,祖大寿双手背绑跪押在地,旁边有校刀手站着。见这情况,他急忙拱手对茅元仪作揖:“茅大人且慢行刑,不知祖大寿身犯何罪,待下官进谒阁部大人求情。”祖大寿自知死罪难免,悔不当初。现见袁崇焕来了,求生欲望顿生:“袁大人救命,大寿为城工事获罪,请救救在下。”

      袁崇焕无暇他顾,更不搭话,跌跌冲冲闯进屋内跪倒在地:“督台大人,下官袁崇焕无知人之明,妄荐祖大寿筑城,是崇焕之过,罪在下官一人。下官身任宁前道,督导军吏事务,凡百谬误责无旁贷,非祖大寿一人之责。恳请督台大人网开一面,法外施恩,恕祖大寿弥天大罪,惩崇焕督察不明之过。当今达虏待灭,勇将难得,若能刀下留人,用于杀敌灭虏,大人为国留将,勋名千秋,公侯万代。”连连叩头,他将一切罪过独自承担下来。仰视孙承宗,迫切之情溢于言表。

      “元素你有所不知,非老夫枉法好杀,祖大寿实在罪有不赦。”

      袁崇焕叩头如蒜,只求督台大人开恩。

      “祖大寿所犯罪咎甚多,姑且不去说。元素你起来听老夫说,他妄言筑城以后,也会废弃撤守;还说将来一官一政,废筑均有可能,不若缓筑或不筑以免浪费人力物力等等。他蛊惑人心,淆乱大政至此,是可忍孰不可忍!他藐视朝延,等圣旨为儿戏。这种无君无法的妄徒,不加严惩如何严肃官箴,戒惕效尤!”

      袁崇焕闻言大惊,再度下跪叩头吁求道:“望大人明鉴,祖大寿一介武夫,仅粗通文墨,生性粗鲁又不明法度,致犯纲纪,触犯虎威确是罪无可赦。伏念宁远屹处边陲,虏势蠢蠢欲动,形势逼人,极须用人御敌。恳请法外施恩恕其顽妄之罪,戴罪立功。由职严加管束,以示大人好生之德。”

      孙承宗脸色渐趋正常,心想祖大寿若遭刑戮,袁崇焕举荐不慎,难免受谴,如此就不好处理了。举首环视众僚佐都有宽恕之意。略一思索:“若非你元素求情,定斩不饶。死罪可免,军法不赦,著重责三十军棍!元素你起来,侍卫看座。”

      祖大寿押在屋外行刑毕,由军校扶进屋。踉跄下跪,叩谢不斩之恩。

      “这次若不是袁大人苦苦哀求、各僚佐都呈宽恕之意,定斩不赦。从今后要洗面革心,时念今日之过,勤于王事。若再玩忽妄语,新旧罪俱发,决不宽恕!养伤去吧。”

      “谢过袁大人,他为你心急如焚,在督台大人前再三哀求才获赦免。”万有孚在旁指点祖大寿。

      “谢袁大人救命之恩。”亦欲踉跄伏地,被袁崇焕搀扶掖起。

      祖大寿棍创痊愈后,持贶赀赴袁府,申谢重生之德。袁崇焕婉拒贶赀,少不得掬诚开衷,对他平日为人处事劝勉有加,激励其勤劳王事,立功边陲。谆谆循诱,期望殊殷。祖大寿感激涕淋,暗自发誓,从今往后愿跟随袁崇焕到底,生死不贰。

      孙承宗回到关上,静静思想祖大寿的话不无道理。决定重新成立筑城班子。下令仍旧由袁崇焕统辖筑城工程,订立筑城的构造型式与规格;祖大寿戴罪立功提调筑城工程,率领诸将佐分段负责兴筑,并派蒙古族满桂总兵率领所部士卒到宁远镇守。限期一年完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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