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头，你哭什么？》安一剑

55、她就那么爱

　　饭堂窗外，身着白袍的新生渐渐少了，染绯估摸着差不多都选完了各自的任务，于是起身前往星罗殿。

　　刚看见星罗殿的牌匾，就听见一道极委屈的声音；

　　“你怎么才来，我等你好久了。”

　　陈蕙儿抱着膝盖，坐在星罗殿门口台阶上，幽怨地凝视染绯。

　　染绯心里半点不虚，反问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陈蕙儿试着站起来，没成功，屁股离地一点距离又落回去。她说：“我想过了，我要和你组队。”

　　染绯还是那句话：“不行。”

　　陈蕙儿在染绯面前难得固执己见，争道：“我要。”

　　“会死。”染绯恐吓她。

　　“我想过了，和你一块儿死，我能接受。”

　　染绯笑问：“你能接受，那你爹呢？”

　　陈蕙儿顿住，磕磕巴巴道：“能吧……”

　　染绯越过陈蕙儿进入星罗殿，找到领任务的窗口，低头与窗口的负责人员对视。

　　负责人员：？

　　染绯：“有天级任务么？”

　　负责人员探查染绯灵力，发现她连炼气都不是，挥挥手，赶人走。

　　染绯不走，有理有据道：“天级任务不是只要愿意签生死状，就可以接么？我想，在我之前，领任务的人应该一只手数得过来，不至于说名额被抢完。”

　　负责人员翻了翻登记表，不情不愿地拿出一个卷轴，说：“你把手放在上面。”

　　染绯手碰到卷轴，卷轴瞬间散发出一圈光晕，负责人员头也没抬说：“登记上了。”

　　染绯“谢”还没出口，卷轴上从旁多了一只手，其中一根手指上还缠着绷带。

　　卷轴外圈光晕加大，负责人员抬头，认出陈蕙儿，下意识抽走卷轴。

　　负责人员：“陈小姐，您不能选天级任务哇。”

　　陈蕙儿烦躁地堵住耳朵，说：“我知道我知道，我境界不够，很危险，会没命。但是，登记完了，你也没办法再改变什么吧。”

　　负责人员展开卷轴一看，陈蕙儿的名字果然加在了其他名字后面，他发出无奈的叹息。

　　陈蕙儿倒是格外开心，上来就挽着染绯的胳膊，问她们哪天出发。

　　鸣墨学院的任务各不相同，完成任务所用时间也各不相同，只要在最终统计分数之前回到鸣墨，分数就有效。至于出发时间，也是随个人意愿。

　　木已成舟，就像陈蕙儿说的，也没办法再改变什么，染绯只能将陈蕙儿视为队友。

　　她问：“你有什么特长？”

　　陈蕙儿懵了：“特长？”她想了想，好像还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我爹特强算不算？”

　　她这话倒也没错，天璇国的镇国将军，名头说出去确实能唬人。染绯勉强能接受。

　　“明天就出发。”染绯回忆原文，猜想马上就到下一剧情点，为了追上男女主步伐，她们也要加快进度。

　　她与陈蕙儿会去，苏轻辞这个魔头去不去呢？

　　临睡前，染绯给陈蕙儿一颗药丸，让她碾碎后用水化开，手指浸泡其中。关好门，染绯抖出一桌子左护法准备的通讯法器，从中挑出一件看起来操作最简便的，给收信方传消息。

　　操作简便的意思是，发信方和收信方都是固定好的，染绯不用纠结到底该把消息传给谁。她大致概括了这几日在鸣墨学院的生活，又说了下一步的打算，并把“道听途说”来的关于男女主的消息也塞了进去。

　　「听说君正园与裴雪心即将前往天权国，在鸣墨新生考核的紧要关头，我猜是为了完成什么任务。」

　　龙虎夜市某幢高楼里，一块巴掌大的腰牌亮了起来，在黑暗中非常显眼。

　　同桌人的注意力全被吸引过来。

　　左护法奇怪，这都许多天了一直没消息，他还以为染姑娘在鸣墨过得太舒服，忘了皇城其他人等。这么晚了，她会有什么话说？

　　苏轻辞也看向左护法，左护法下意识解释了句：“是染姑娘。”

　　同桌十几人的眼睛不约而同睁大，这、这就是那个被门主放在心尖尖上的宠妾。果然受宠，竟然能直接给门主最信赖的左护法传递信息。

　　他们既想听那位会说什么，又怕门主不悦的眼光。

　　左护法抬头环视一圈，主要是偷瞄主上的黑脸，清了清嗓子，让其他人先走，没商量完的事，次日再议。

　　苏轻辞没反驳。

　　待室内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苏轻辞说话了。

　　“写了什么？”

　　要不是左护法在主上身边陪伴多年，还真难以一下子听明白苏轻辞没头没尾的话在问谁。

　　“她说她在鸣墨过得很好，然后君…裴雪心要去天权国，染姑娘明日也启程去天权国。”

　　左护法念着念着，口胡吞下几个音。幸亏他反应快，否则让主上听见君正园的名字，再加上后面染姑娘也要追过去，不得发大疯。

　　苏轻辞讽刺一笑：“君正园也会去吧。”

　　左护法：“呃……嗯。”隐藏隐藏白隐藏。

　　“为了某个人，她倒不辞辛苦。”

　　脑海中一幕幕忽然串了起来。聚宝斋那日，染绯在掌柜对君正园打招呼后，猛然转身找寻他的身影，饶有兴趣地看他；焚幽节当晚，她为了引起君正园注意，明明什么都不会，却硬撑上台，东施效颦，模仿裴雪心的舞姿。

　　更不用提原城嘉香楼，她自己身体都没恢复，就着急地在黑暗和狂风中挽救君正园的性命。她就那么爱。

　　他刻意忽略了，染绯说过裴雪心与君正园的穿衣有多么相配；她在舞台上的表现，比裴雪心更胜一筹，并非东施效颦；而原城骤变的天色，也是在染绯救完人之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如初的。

　　所有客观的原因，他统统忽略了。

　　他满脑子的画面，总结起来只有一句话——

　　她好爱君正园。

　　在鸣墨学院待得开心、舒心，也是因为君正园同在一处，且身边又没有他。否则还能是什么原因？

　　总不能是因为空气清新、饭菜合口味这些俗气的理由。

　　自从经历过幻境，他面对染绯的时候，时常无法静下来思考。什么深谋远虑、高瞻远瞩，不存在的。他当时只想着不能让十五和染绯相处，没想到答应染绯的要求，送她进入鸣墨，居然阴差阳错凑成了她与君正园。

　　她一天天的，该有多开心。怪不得左护法的接收器今晚才亮。

　　苏轻辞脑子里闪过一道光，脱口而出：“你跟她说，我——”

　　后半句说不出口。

　　左护法拿着通讯法器，随时准备记录主上的话语。见主上顿住，左护法贴心地停下等主上。

　　苏轻辞的后半句没办法说。他原本想施苦肉计，让左护法骗染绯，说他再次陷入昏迷。

　　可这极其不合适。一方面，他才刚得到混沌九花炼制出的混沌丹，并且是十五当着染绯的面交到他手里的。若他又昏迷，岂不是显得神夜门的人太无能，带着作为神夜门门主的他也显得无能。

　　另一方面，他不认为自己在染绯心里有多少分量，她都已经见识过鸣墨，见识过外面的世界了，还会心甘情愿地飞回束缚她的金丝笼吗。

　　显然不会。他连一个吻都得不到，哪儿能与她正享受着的自由相提并论。

　　左护法等太久，憋不住问道：“主上，您有什么话要对染姑娘讲？”

　　苏轻辞：“没话讲，你随便回她几句。”他抬手，把左护法也赶出去，偌大一间屋子，他独坐上座。

　　左护法关门前看见的最后一眼，夜明珠冷白的光从苏轻辞身后洒落，他面前的桌子明亮，他一张脸却隐藏在阴暗里，神色不明。

　　空间越大，越是安静。越安静，就越显寂寥。

　　门关上。

　　“砰”。

　　穹舟上的某间房间，房门被重重关上。

　　陈蕙儿在门外“邦邦”敲门，喊：“绯绯，你开门，我没地方去。”

　　有人路过，笑着与陈蕙儿打招呼：“蕙儿师妹，你要进房间么？”

　　陈蕙儿不想让人看出她与染绯闹别扭，转过身背靠门上，挑眉否认道：“没有啊，我就是在外面转一转。”

　　“那跟我们一块儿去喝杯茶？”

　　“不用不用，”陈蕙儿心里巴不得问话的人赶紧走，“你们快去吧，茶要凉了。”

　　他们所在的“穹舟”，是鸣墨学院为需要远行完成任务的弟子们，准备的飞行法器。外观上看，是一艘巨大的灵舟。

　　舟身布满了古老的符文和阵法，在云丛中穿行，散发着淡淡的灵光。船头到船尾长达数百丈，高有七层楼，宽敞的甲板上可以容纳数百名弟子，同时设有足够百人居住的小房间和数个大型房间，修炼室、会议室等等功能区，一应俱全。

　　然而设置如此齐全、房间数量如此之多的穹舟，竟然会将陈蕙儿与染绯分到一间房里住。

　　那群喝茶的师兄们走远，陈蕙儿又开始敲门，染绯不胜其扰，在门内说：“手指头又痒了是吧，再折你几根？”

　　陈蕙儿下意识一缩，反应过来，回嘴：“我不怕，反正你给的药好使，泡一次就痊愈了，你掰再多都行，只要你让我进去。”

　　能不好使么，那颗药是染绯根据丹经，自己琢磨着炼制的。虽然她没有觉醒灵根，用不了火灵力和木灵力，但是仅仅靠火折子和木柴，她也能搓出丹药，挺有成就感的。

　　她都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什么天生炼丹圣体。

　　陈蕙儿买通了穹舟上的管事师兄，才能在名录上和染绯分在一起——其他人大多各住各的，只有少部分关系特别亲近的女孩子，才会要求晚上睡一张床。

　　管事师兄还未找染绯核实过她的想法，陈蕙儿言语一磨，钱一塞，管事师兄直接大笔一挥，尘埃落定，两人一间。

　　陈蕙儿贴在门上听房内染绯的动静，门忽然拉开，陈蕙儿没站稳摔了进去，染绯及时拉她一把，她才没直接脸贴地。

　　染绯冷言冷语：“进来可以，晚上你睡地上。”

　　陈蕙儿激动得跳起来：“行！太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