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之若素》高娃美奈子

4、第四章

　　第四章
　　安从走出花满楼，这个在郊区的高档饭店门口并没有出租车，没有人来这里吃饭却不开车来的，也没有司机会为了几十元钱花掉这么久的时间，跑到郊区来拉客。
　　安从漫无目的的走在路上，走过花满楼饭店有着绚丽霓虹灯的区域，前面的小路昏昏暗暗的。她忽然就想起来，很久以前，在中学发生的一幕。

　　那时候安从还是个高中生，名字和现在不一样，那时她叫安安。
　　那天晚上，安安和伙伴们为余阳开送行会，十几个人喝的烂醉，女生里酒量最好的安安也满嘴胡话，男生里酒量最好的余阳则还有一丝清明。就是这样的天气，这样的月亮，这样昏暗的小路，余阳送安安回家。
　　一路上两个人说的都有点多，安安喝酒太多，说话有一些大舌头，踢踢突突的说不清楚。余阳只听见她说：“余阳，你别走，千万别走，你走了我怎么办呐，你看看你这么不负责任，总是这样，每次我想你了，你都不会安慰我……都是我主动给你打电话……你要是走了，就没人给我打电话了……那我多孤单呀。余阳……我跟你说好了，你要走了我绝对不等你，绝对立刻找个男朋友。对了我昨天还听他们跟我说呢，说安安你找个好人就嫁了吧，千万别等余阳从澳洲回来了，据说澳洲那美女多着呢，没准他就拐一个当老婆了是不是，再说，男人嘛，不就喜欢外国妞，胸大屁股大的。你说说你，会不会拐个外国妞当老婆。反正你要走了我绝对不等你……你自己掂量着办吧。”
　　安安稀里糊涂说这么一堆话，余阳捋清楚的时候她已经靠着他结实的胸膛睡着了。
　　余阳爱怜的摸了摸安安的小脸。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两个人就那样赤条条的躺在被子底下。那里是安安住的家。一个不足五十平米的小房子。
　　凌晨三点，还能听见楼下三三两两男女嬉闹着往家走，这是S市最乱的地方，四周被酒吧环绕，满处是旅馆。安安租的房子就是旅馆的最上层，没有人愿意爬上去，老板就便宜点租给她，一个月400元。
　　安安被一男一女的调笑吵醒，这里睡觉并不安分，每天晚上都能听见楼下要么骂骂咧咧，要么床板嘎吱嘎吱响，在做什么不得而知。
　　安安摸了一把被子下的身子，空荡荡的，一件衣服也没有穿。空气中有一抹血腥味，微微晨曦的早上，太阳没有升起，床前的阳台上一点猩红色光亮忽明忽暗。
　　余阳在抽烟。
　　安安翻身下床，余阳把烟熄灭，问：“起来了？怎么这么早，还不到四点。”
　　“昨天……”安安闭上了嘴。
　　“昨天晚上我送你回的家。”余阳说。
　　“然后呢？”安安问。
　　“然后……然后咱们都喝多了，就……”余阳说。
　　“我知道，这我知道，你不用解释这个，我想问的是然后呢？”安安说。
　　“然，后？”余阳问。
　　“对，然后。”安安说。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余阳说。
　　安安笑了笑，没有灯光，余阳看不见那笑容有多么的苦涩。
　　“没有。我只是想问，你有没有做避孕措施。”安安问。
　　“没有。”
　　“那好吧，我去楼下买药。我走了。”安安说。
　　安安穿好衣服打开门。这期间余阳没有说一句话，最后安安开口了：“你等下走的时候，把钥匙放在门口花盆底下，我走了。”

　　回忆至此，安从突然就蹲在地上哭了起来。那是五年前的眼泪。忍了五年，今天终于得以宣泄。
　　其实安安想问的是：“然后你是不是就可以不用离开了。”
　　然后你是不是就可以不用离开了。
　　不离开了……
　　可是最后余阳还是走了。义无反顾，甚至登机的时候走的决绝的不得了。留给安安的只有无尽的思念。肆意蔓延。

　　安从拿出手机，刚想给余阳拨电话，就看见屏幕上闪着几个大字：“林汇来电是否接听？”
　　安从接起电话：“喂？”
　　“安从你还没吃晚饭吗？你爸有点着急。”
　　“我……我吃完了，你能来接我一趟么。”
　　“哦好的。你在哪？”
　　“我在花满楼这边。你方便过来么。”
　　“我大概15分钟，你等着我吧，我就在附近。”
　　“恩，谢谢你。”
　　“客气。”
　　安从挂了电话。本想走到花满楼门口去等林汇，刚要站起来却发现腿已经麻木了，便决定蹲在这等着林汇开车过来。
　　安从正在土路上用手指画着字符，看着灰突突的手指哈哈大笑的时候，电话响了。是芋薇。
　　安从接起电话，说话声音有点闷：“芋薇……我走远了。”
　　“我是余阳。”那边一句话就把安从剩下的委屈憋回去了。
　　“哦……怎么了。”安从的声音万分精神。
　　“没有，我想要你的联系方式。这么久没联系了，你也没找找我。”余阳说。
　　“哦……你是要我家的还是哪的？”安从问。
　　“你随便，只要我能找到你。”余阳说。
　　“那……我告诉你我学校地址吧。”安从说。
　　“恩好的我记下来了。”
　　余阳挂了电话，安从才一个人嘟囔出来：“不是我没找你，是我找不着你。”

　　林汇的车带着一片沙尘开到的时候，安从已经完全站不起来了。
　　林汇的车停在安从三步路前，等着她开门上车，半响安从没有站起来，林汇叹了口气，下车走过去，说：“哎哟我的大小姐。你这个金贵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啊。”
　　安从咧着嘴笑了笑，林汇看见她一口白牙明晃晃的，很是欠揍。
　　“我蹲的时间太久了，腿都麻了。”上车之后安从向林汇埋怨。
　　“谁让您蹲着的。”林汇瞥了她一眼。
　　“谁让您开车那么慢的！哼！”安从笑着说。
　　林汇嘴角挑起一点，侧面看起来线条很硬朗。
　　“我爸怎么突然要给咱俩订婚了？”安从像是突然想起来。
　　“今天我去你家找你，以为你周末会回家，结果你爸说你没回来，我刚要走，你爸就问我：林汇啊，你是不是和安安谈恋爱呢？我说是。你爸就说：你们安排个日子订婚吧，孩子都老大不小了，双方家长也都认识。再说安安这个孩子，总也不踏实，今天想着结婚就结婚，想不到就永远不结婚了，早点定下来，绑着她点，省的她心野。我就没说话。我也没敢答应啊，你说我要答应了你打我可怎么办。”林汇侧头看了安从一眼，安从没什么表情。
　　“那就订婚吧，订婚也挺好的。”安从说。
　　林汇吓了一跳，说：“安从，你说我追你这么多年，你都没说和我谈恋爱，怎么就突然答应我要订婚了。你这跳的也忒快了点吧。”
　　“怎么，你不愿意？”安从斜睨了林汇一眼。
　　“哪能啊，我这不受宠若惊吗。”林汇立刻说。
　　安从“扑哧”一声笑出来，按开了音乐开关，音响中流淌出来一首英文歌曲。大概意思是一个人去旅行，旅行很有意义，见到许许多多新鲜的事物，让自己遗忘掉不愉快的东西，面对着明媚的阳光，大声呼喊着自己的名字，多么美好。
　　安从听着听着，就跟着哼了起来，嘴角扬起微笑。
　　“安从我还从来没听你唱过歌呢。唱首歌给我听听吧。哦不，给你未来的夫婿哟。”林汇打趣。
　　安从蹙眉想了想，轻轻唱了起来：“听见冬天的离开，我在某年某月醒过来，我想我等我期待，未来却不能理智安排，阴天傍晚车窗外，未来有一个人在等待，向左向右向前看，
　　爱要拐几个弯才来，我遇见谁会有怎样的对白，我等的人他在多远的未来，我听见风来自地铁和人海，我排著队拿著爱的号码牌。”
　　安从的声音有一点沙哑，缓缓的在车子里回荡，林汇伸手关了音乐开关，聆听安从的歌声。
　　“我会用钢琴弹这个曲子呢。”安从停止歌唱后很久，林汇说。
　　“是吗，现在这个年代，会弹钢琴的男人很少呢。”安从微微有些诧异。
　　“我小时候老妈逼的，她说她一直想嫁一个会弹钢琴的男人，老爸没指望了，只能让儿子学学钢琴了。”林汇说，“你呢，你喜欢会弹钢琴的男人么？”
　　“喜欢，男人，越多才多艺越好不是么。”安从说。
　　林汇没再说话，车子停在G市最高档的别墅区，这是安从的家，说清楚了的话，这是安从父亲的家。
　　“林汇我突然就不想回家了，要不然你送我回宿舍吧，或者回我家也行。你和我爸说一声我同意订婚了，行么？”安从在门口的时候停了下来。
　　“这……怎么了？”林汇问。
　　安从咬住嘴唇摇了摇头，满脸的瑟缩。
　　“那好吧。我送你回你家吧，宿舍这么晚也没人了吧。”林汇想了想说。

　　安从现在的家坐落在G市最高的住宅区。五十六楼。
　　起先这楼是红山房地产打算做写字楼的，但是不知为什么中途被源汇买下来做了住宅。当时开盘的时候，源汇公司的人说：买房子价钱虽然高，但是凡是35楼以上的，每年冬天从供暖开始，为客户报销一半的燃气费，且终身有效。
　　G市的冬天有零下二十多摄氏度，四十层的高度更是冷的打颤，这样的要求是急合理又满足大家需求，这里的房子很快被抢购光。
　　对了，忘记说，这个项目叫：安宁。

　　车子到了安从家紫色的楼门前，安从打开车门准备下车，林汇在后面说了一句话，安从趔趄了一下。
　　“奈奈说她想你了，她生病了，一直在叫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