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坑》李桃花

14、PART 13

　　夏槿迟推门而进的时候，端坐在办公桌后的六十来岁老人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听见开门声才缓缓睁开双眼，把垂挂在胸前的眼睛戴上，头略低地透过镜框上沿看向他意气风发的脸。
　　夏槿迟唤了一声：“院长妈妈。”
　　老人不爱笑的脸对着他，眉梢盛满严肃，说：“看来六月她把你养得不错。”
　　夏槿迟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笑言：“院长妈妈您还记得啊？”院长妈妈一般不会费心去记住任何一个孤儿的名字，会记得时六月的名字，一定大有文章。
　　老人的目光撇向他身后虚掩着的门，眉头略皱，问：“六月那丫头也来了么？”
　　夏槿迟反手把门完全关上之后，才转过来，点了点头，应了声：“嗯。”
　　老人咳嗽了一下，举起搁放在办公桌上的茶杯，凑到嘴边，喝了一口，说：“她不肯进来吧。”
　　“嗯。”夏槿迟拉开办公桌前的椅子坐下。

　　老人双手握着茶杯，热茶释放的袅袅轻烟朦胧了她那被岁月缠住的脸，她往后靠着，语气里含着明显的疲惫，“问吧，你想知道什么。”
　　夏槿迟笔直地望进老人的眸子，也不拐弯抹角，问：“关于六月的家庭，不知道院长妈妈知道多少？”
　　“你怎么会认为我知道呢？”老人闻言讽刺的一笑，“孤儿，不都是无父无母的吗？我能知道些什么？”
　　夏槿迟不发一言地盯着她。
　　老人沉默了一会儿，说：“她知道你会问我这些吗？”
　　“应该是不知道的。”想起那张慌乱的娇艳，夏槿迟忍不住勾唇。
　　老人重新坐直身子，那姿态就像是准备上战场似的，严肃地说：“那么抱歉，我不能告诉你。但是，有一个人可以告诉你。”
　　“谁？”
　　老人露出这场会议的第一个笑容，说：“时六月。”
　　夏槿迟愣了。

　　走出来的时候，看见时六月蹲在办公室的门口，双臂紧紧地抱着双腿，下巴枕在膝盖上，整个人缩在他的西装的庇佑下，那孑然一身的身影在孤儿院清冷的灯光下显得孤寂旁徨，活像一只被遗弃了的小猫。
　　他走过去，揉了揉她的头发，朝她伸出一只手，轻声问：“蹲在这儿干什么啊？”
　　时六月抬头，可怜兮兮地说：“夏槿迟，我好冷……”
　　他叹气，无奈地一把拉起她，把她拥进怀里，“这样还冷吗？”
　　时六月把脸埋在他的怀里，耳朵贴着他的胸膛，凝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一下没一下地打进她的心里，暖气自她的心底蔓延到她的四肢，渐渐地，就连指尖也暖和起来，她停止了颤抖，摇了摇头，“不冷了。”
　　夏槿迟又叹了一口气，开始觉得自己在快速地衰老，重逢之后，他叹气的次数比他这一辈子的还多。他无奈地说：“你一直都知道？”
　　“……”怀里的人沉默了好久，才轻轻地‘嗯’了一声，双手撑着他的胸膛，把自己和他之间的距离拉开些许，抬头委屈地指控，“你骗我，你明明说你是去问你的父母的！”
　　他把她的头重新押回怀里，霸道地说：“你的父母不就是我的父母吗？”
　　“……”这相差了好几千——噢不，好几万亿里好不好？
　　见她不说话，他又问：“知道怎么不说？”
　　时六月把玩着他干净洁白的棉布衬衫上的纽扣，小声地说：“为什么要说呢？反正我都活了快三十年了，而这些年里我无父无母的不还是活得好好的？所以，找不找到他们真的不重要。反正当初他们也不要我，我也没必要用我的热脸去贴他们的冷屁股。”
　　“那妞妞呢？你没有想过她会需要外婆外公吗？”
　　她咬唇，摇头，“她不会的。”
　　“你当初不也觉得妞妞不需要父亲吗？”
　　她沉默。
　　“六月？”
　　她叹气，“夏槿迟，我真的不知道你为啥要这么执着。知不知道有什么重要的，我们还不一样活得好好的？”
　　夏槿迟为了她那句‘我们’而愉悦地扬起笑容，双手捧着她的脸，说：“那当然重要。因为我要向他们提亲。我要娶他们的女儿。”
　　时六月瞪大双眼，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又没说我要嫁给你……”
　　他俯视着她，语气有些霸道，“我有问过你是否要嫁给我吗？”
　　他、他、他怎么可以这样说？！时六月被惊呆了的嘴巴蠕动老半天，才勉勉强强地吐出一句话：“根、根据天主教的教导，只有在双方都同意并且是自愿的情况下结婚才会被神接受的。”
　　“嗯，我同意。”
　　“所以……”
　　“但……”笑眯眯地看着她，“我信佛！”

　　“我、我不要！”时六月泪眼汪汪地重申。
　　他瞅着她，“怎么，难道你有别的对象？”
　　时六月老实地摇头，“没有。”
　　“很好。既然你没有对象我也没有对象，你还拒绝个啥？我可不想妞妞落得一个私生女的名号。”
　　一听见‘私生女’这三个字，时六月的脸就白了，急急地申辩，“我会告诉别人她的父亲已经死去的。”当初妞妞出生的时候，一想到要在女儿父亲那一栏写上‘父不详’她就浑身发颤，大笔一挥，干脆填上‘已故’二字。
　　夏槿迟拉下脸，不悦地说：“你就这么想我死？”
　　时六月被他阴森森的语气以及黑掉了的俊脸惊骇得狠狠地倒抽了口气，摆着手，急忙说：“当然不是！我天天都祈祷你长命百岁的。要知道，你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她连忙打住，差点咬掉舌头。不是她猥琐，真的不是！但为什么这句话听起上来会让她联想到某些火辣的画面呢……
　　夏槿迟看着她面红耳赤的脸，开心地说：“不错，我的幸福的确就是你的幸福。”
　　他果然也很猥琐。时六月手足无措，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他宣布他所得出的结论：“所以，我们更加应该结婚了。”
　　她仓惶回眸，“我、我不要结婚。”
　　他阴沉地盯着她，问：“为什么？”
　　时六月的眼珠子一转，抓住了闪过脑海的一个想法，连忙说：“俗话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我们都还没培养出爱情，怎么可以就直接自杀了呢？”
　　“嗯，说得好。”夏槿迟眼眸里深敛着一簇光芒，神采飞扬地说：“所以时六月，我们就来培养一下爱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