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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   沈幼宜被安顿在西苑的藕合院,待与薄娘至院子时,已打扫得纤尘不染,院中落一六角凉亭,假山池馆水声潺潺,伴着几声鸟鸣,自然是说不出的雅静。

      小院中一仆妇见着沈幼宜上前来福身,“娘子车马劳顿,先歇息着,老夫人交代了,待娘子休息好了再给娘子接风洗尘。”

      沈幼宜闻言,也不扭捏,端了一礼恭敬道:“多谢嬷嬷,不知嬷嬷如何称呼?”

      虽说沈幼宜算不得京城世家女子,可也算得上是贵人,那仆妇被这般恭敬得问询姓氏,心下不免微微泛热,也对沈幼宜高看了一眼,“娘子客气,婢子家中那口子姓李。”

      “李嬷嬷有礼,幼宜初入陆府,免不得许多事体上不明的,这段时日要多劳烦嬷嬷。”沈幼宜说罢,转身朝薄娘抬眼示意,薄娘从袖襟处摸出些银子,置于嬷嬷手中。

      那嬷嬷略一推脱,在薄娘的坚持下,含笑收下了,“这些原是婢子们分内的事,娘子辛苦,婢子去吩咐小厨房做些吃食烧些热水来,娘子用过早些歇息罢。”

      说着便转身退了下去,一旁的薄娘得了沈幼宜的授意亦跟了上去。

      -

      沈幼宜转身迈步入屋,行礼皆已收拾妥当,细致得放在屋内一角几口大箱子重,屋中的案几上还摆着几个金黄的大佛手,现下这个时节竟还能寻得来这样的天然香料,不可谓不用心。

      不多时,薄娘回了,手中还拿了一壶茶水。

      “可问清楚这陆家二郎何时能归?”沈幼宜轻声问询。

      待将茶水至于桌案上,薄娘斟字酌句道,“婢子方才着意打听了一番,只是这陆家二郎怕未必是个好相与的主,底下人皆是讳莫如深的,不曾开口道出个一二来。”

      薄娘微微蹙着眉头,言辞已然很是注意,只是语气中还是难掩对这陆家二郎的不满。

      今日薄娘虽说不曾入老太太的屋子,可站在门外也是听了个几分,自家娘子今日方入京,便问询婚嫁之时,自然是司马昭之心,只是这陆家二郎既不是个好相与的,心下不免担忧自家娘子吃亏了去,如何能有好脸色。

      沈幼宜闻言倒不曾多说什么,眼下她之所以想知晓这陆家二郎何时归,全然是为着父亲的事,至于其他,不曾分神去想,“既初入京城,陆府不比咱们自家,行事说话且要留心些。”

      薄娘闻言点头应下,“婢子记下了,娘子放心,方才婢子也很是小心,只是问些个家长时顺带问了一下二郎的事体。”

      到底是老嬷嬷,平日里做事亦谨慎小心的,沈幼宜自然没有不放心的,只是出门在外,父亲如今又没有消息,万事小心些总是好的。

      正说着话,先头的李嬷嬷来扣门,送了吃食来,届是很精细又易克化的小食,想来是因着时辰也不算早了,用下这些吃食也不用担心会积食,沈幼宜瞧在眼里,心叹不愧是陆府的嬷嬷,事无巨细皆考虑周到了:“劳李嬷嬷费心了。”

      沈幼宜目光澄澈,瞧着人畜无害,现下声音轻轻软软地道着谢,任谁瞧着都欢喜的。

      李嬷嬷她们原是做下人的,所求无非是主子好说话明事理些,心下对这个众人心照不宣的陆府未来准二夫人自然有了些许好感。

      只是面前这位沈家娘子究竟会不会是未来的准二夫人,皆是底下人随意揣测主子的心思便罢了,这样的话打死也只能放在心里。

      李嬷嬷既是陆府老人,又被派遣在这处,自然是个识趣的,知晓沈幼宜一行路途劳累,送了吃食便将屋门阖好退了出去。

      沈幼宜与以瘦为美的京城女子不大相同,她面如满月,一来是因着家中习医,二来是吃食上头并不曾刻意缩减,尤其平日里爱用薄娘做的甜食,故而一张小脸生得饱满细腻,身上也并不柴瘦。

      沈幼宜原是要唤了薄娘一道坐下用吃食,可薄娘摆手不肯,沈幼宜转念一想,如今不是吴县,确是不大好随性肆意,便也不再强求。

      待用完了吃食,浴间的热水已然备下了,沈幼宜与薄娘二人在屋门口的小院中略走了几步全当消了食,便回浴间沐浴了。

      这几日的确劳累,浴间水汽氤氲,沈幼宜去了衣衫入了浴桶,摒退了薄娘便兀自将身子埋入水中。

      霎时间暖暖的热意将身子围了起来,水流缓缓漫至胸前晃晃悠悠而后又退开,沈幼宜阖上眼闭目养神,试图将这几日的疲乏皆褪去,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她竟又做了一个梦。

      梦里不知身处何处,周身寒气逼人,倒似是岁九时节,她被困在一个黑压压的地方,周围滴滴答答的水声不止,扰得人心神不宁,正当沈幼宜心下慌乱之际,便听见有人唤她:

      “快些回罢……”

      “谁?”沈幼宜心头一紧。

      “快些回吴县去……不必管我……”这个声音苍老在耳畔不住地回荡,一遍又一遍,初初不过是低沉的鸣音,到最后竟成了喘着粗气的嘶鸣。

      “父亲?”

      梦中的沈幼宜被这分明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环绕,心口仿佛沉着一块巨石呼吸不能,妄图拨开面前的黑雾去瞧一瞧说话之人究竟是谁。

      可她足中似是灌了铅,一动不得,一颗心被紧紧攥着……蓦地,沈幼宜喘着气豁然睁开眼,下意识环顾四周,只是周围静悄悄的,哪里有半个人影。

      在外间候着的薄娘听见内里的水声,立身在浴间的幕帘外,“娘子,可是要起身了?”

      沈幼宜一手抚着胸,试图平复方才梦中所致的心绪,缓了缓方启唇:

      “正要起了……”

      沈幼宜的声音虽说听来有些不着痕迹的虚弱,因着是在沐浴,薄娘只当是水汽氤氲所致,遂掀了幕帘入内来为沈幼宜擦身穿衣,“娘子方才睡着了?”

      “薄娘,我可是睡了许久?”

      “左右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薄娘拿着巾帕细心替沈幼宜掖了脖颈额面上的汗珠,“娘子今日怎得出了好些汗?可是浴房烧得太热了些?”

      因着京中大户人家的浴房两侧是挖空了另设有小灶,主子沐浴时后头便有人在烧水,这般即便是入了冬也不会过了寒气。

      沈幼宜微微摇头,只道想来是京中干燥,并无大碍。

      薄娘闻言记下了,心道明日交代让烧灶的女使将火烧小些。

      待拭干了水珠,薄娘从一旁拿出香膏正要替沈幼宜抹上。

      香膏原是薄娘自己制的,不曾用什么现成的香料,皆是草药和瓜果烘干了细细研磨所制,故而这香膏的气味与外头的自然是不同,只是如今心中烦闷,沈幼宜委实没有这样的心思,推手拒了,“薄娘不必麻烦了,姝姝身上乏累,只想早些睡了。”

      薄娘点了点头,也未多想,收了香膏寻了一件干净的外衫替她披好,出了浴间沈幼宜便上了床榻,“先头路上颠簸,娘子疲累也是寻常,今日好生休息罢。”

      说罢,薄娘理好床幔,吹熄了烛火,只在屋内一角留了一盏,便退出门去了。

      -

      沈幼宜躺在床榻上,睁着眼睛瞧着幔顶怔神,只她自己知晓,从方才浴间梦中惊醒后,一颗心便一直在咚咚跳着不曾停歇过。

      分明不过是个梦而已,可这连日来作下梦又这般真实,方才梦中那阴暗潮湿的水汽仿佛就在鼻尖,这些事情悬在她的命门扣在她的心弦上,可这样荒诞的事情能说与谁人能听?

      是了,一天不知晓父亲如今还安好,便一日安宁不得。

      想罢,沈幼宜坐起身,掀了床幔下了床榻,就着屋内那一站昏黄的烛光行至桌案前。

      舀水研墨,提笔悬腕:

      “父亲大人轻启。”

      心下有千言万语,真到提笔的时候竟不知从何处落笔。

      她不能将担忧言表,这封信还得借着陆老夫人的路子入宫到父亲手中,当中要经过多少人的手还未可知……

      思想想去,默了许久,沈幼宜方落笔:

      “承蒙陆老夫人之慈爱恩佑,邀幼宜入京一聚,如今女儿在陆府一切安好,只是思父之心切切,故明知父亲事务繁忙,亦想问父亲安。”

      这几个字沈幼宜写得极慢,她想知道如今父亲的近况,她想知晓折磨她数月的噩梦皆是假的,她的父亲万事皆安。

      倘或父亲瞧见了手书,若是父亲一切安好定然会想法子与自己见一见,即便是皇命在身抽身不得,也定然会遣人回个口信的。

      沈幼宜将信件折好,小心置入信封,想着明日去给陆老夫人请安之时找机会将信笺拿出。

      是了,父亲如今为院判,倘或真有什么,这陆家二郎如今正是得意,陆府不会半点风声都没有,陆老太太更加不会将她邀入京城来。

      想通了这一头,沈幼宜先前心头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在此时缓缓回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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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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