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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斜月照莲心 ...

  •   后园客房,丁大正在屋里跟他妹妹絮话,“要么你跟我说明白,要么跟我回家。闷着头算怎么回事。”
      丁三淡淡道:“要么你留下来安安静静的帮忙,要么找别人去闲聊,我这会儿没心思支应你。”
      丁大摇摇头,闷声捣药。丁月华坐在桌前平药。阳光捋着墙缝钻进来,在桌上投了个细长的光影,火苗般抖动了一下就不见了。三姑娘停了手,对她哥哥道:“我去打点水。”
      “盆里不是还有么?”
      “不干净。”
      “我去吧。”
      “不用。”丁三瞥了一眼桌面上复又出现的光影,到盆架上端了陶面盆,顺手把一碗药倒了进去,那水立刻变成了深褐色。端起面盆稍一旋,水平便平复如初,光可鉴人。低头出门,檐下略一站,房上那抹白便映在盆中了。丁三将盆里的水泼在院中,便去打水。少时回来,她哥哥那药也捣好了。丁三把那药收了,又洗净了手道:“想问什么,现在可以问了。”
      丁大没想到妹妹突然合作起来,忙道:“问不问的先放下,花冲那厮既已打上了你的主意,你一个人在外边叫我怎么放心,快些收拾了东西随我回家。”
      “我不回去。你要是不放心就陪着我。我手里有两个病人,瘸的瘸瞎的瞎,本来能治好的,你叫我放下不救?这算哪门子侠义?还双侠呢。”
      丁大侠一时语塞,想想道:“要不带回茉花村去医?”
      “李妈妈是包夫人的姑母,包大人若是同意,我也没话说。只是金相公的腿骨再不重接,就更难恢复了。”
      “接那腿,能用多少时候,接好了,只是静养,非你照顾不可么?”
      “他那腿本来也不是非我不可,公孙策也能医好,只是手麻烦。想他一个书生,又满腹经纶,如果不能把手上的筋脉医好,这辈子真就废了,岂不可惜。再说,现在衙里来了这么多好手,借花冲个胆子他也不敢来,只要我不出去,他能奈我何?说不定他现在已经被俘了呢。”
      “展昭说花冲与你有些渊源,我看他言语间有些闪烁,莫非真有此事?”
      丁三沉吟了一下,道:“有。他与我师出同门,本是我师尊的独子。”
      “百草婆婆还有个儿子?为何我从未听你说过。”
      丁月华叹口气,“连我都不知道,又怎会告诉你。我一上山就知道后山石洞关了个罪人,问过师父一回,惹得她老人家动怒,此后就没再敢问。那日谷主叫放他出来,师父与来使起了争执,我才知道他竟是师父的儿子,已经被师父关了十七年。”
      丁大听了颇为震惊,“他娘关了他十七年?为什么。”
      丁三犹豫了下,“师门丑事,大哥你还是别问了。”
      “他这种人,想也想得出做过什么,又何必细说。只是,你下山不回家跑到陈州来做什么?”
      “陈州大灾,先旱后涝,师父叫我带外室弟子来看看可有疫情。顺便代谷主捎封信给邓车。”
      “婆婆不是和谷主不睦么,怎地要差遣你?”
      “不知道她要做什么,谷中弟子能用的她都在用,邓车混迹江湖十年,她想起来了,花冲关了十七年,她也想起来了,我就在她眼皮子底下,若不是碍着师父,早给她支使了。”
      “那你岂不是要时常听她差遣?”
      “我想好了,这边的事一了,我就乔装去云游,做个游方郎中,不跟她的手下照面,她怎么支使我。”
      “那你不回家了?”
      “悄悄回去一趟吧,没法子。从你们送我入谷的那天起,我就不是自由身了。”
      丁大抚了抚妹妹的头发,“谁叫你当初得了那怪病呢,不也是没法子么,难道看着你死?”
      丁月华瞥了一眼桌上刚刚又出现的光影,拿起药出了门。园内白影一晃,走来了白玉堂,还没到跟前便喊道:“丁三姐可好些了?”
      丁三温婉一笑,“好多了,劳你挂念。你别是专程来看我的吧。”
      “一为看你,二也是给丁大哥陪不是,方才情急,玉堂对大哥甚是无礼,他没怪我吧。”
      “我不知道你们的事,他就在屋里呢,你自去问吧。我得熬药,不陪你了。”
      “姐姐请便。”玉堂点头往屋里来,忽又立住,“对了,姐姐深知药理,小弟有件事想要请教。”
      丁月华听他问药的事,便站下,“不敢,且说来听听。”
      “这世上可有什么药,能将青丝染白?”
      “你说的是易容用的么?”
      “正是。”
      “有。我们山上有种草,叫做暮雪,取其根捣碎浸于酒中,用那酒液涂抹发丝,可使头发一夜变白。将头发洗干净,不出十日又可复黑。”
      玉堂听了很是高兴,“这草别处可有生长?”
      “我走得地方少,没在别处见过,你要是有兴趣,等回头闲了,我画幅草图给你。”
      “那就有劳姐姐了,玉堂先行谢过。”说着端正一揖,便进屋去找丁大。

      君然屋里的齐姑娘,这会儿已酣然入睡,忙活了一夜,一沾枕头就睡着了,玉堂来的时候她还没醒。五爷进门来坐到床边,静静看着她。君然见他来了,便知趣的走了。梦中的雪儿翻了个身,被子抱到了怀里,人却蜷成了一团。哼,这么不老实,不冷才怪。玉堂将被子拽出来给她盖好,不经意碰到了小手,咦?温热了。下意识的探手摸摸那玉足,也是暖的。再把脉,脉相大变,心下疑惑起来。这时屋外夏玉奇的声音响起:“琰儿可在里面。”玉堂连忙起身迎出,“在,师父。抓到了么?”
      “没有。你东西收拾好了么,一会儿好出发。”
      玉堂沉吟了一下,道:“师父,你觉得离开这里,雪儿就安全了么?”
      “此话怎讲?”
      “师父你来。”说着拉师父进到里屋。“你与她把脉。”
      夏先生看了徒弟一眼,搭上雪儿的寸关尺。眉头微锁,抬眼望玉堂,徒儿的脸色却甚为凝重。二人来到外间,玉堂低声道:“她现在已是这样,半天前则更为凶险。”
      “半天会脉相大变?”
      “徒弟曾中过花冲一掌,展昭中过丁月华一掌,那掌力我是想逼都逼不出,却都能被雪儿化解。以前我以为她是化解那掌力,直到晨起她救了张龙又脉相大变,我才知道,她根本是将掌力引入自己身内。以前她这寒气由自家内力抗着,不至伤了体魄,可这一年来她全然不记得内功心法,这等奇寒,还如何顶得住。若不是先后吸引了三股掌力,真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样子了。”
      “你可曾用内力帮她驱寒?”
      “她的内功与咱们路数迥异,徒儿未敢轻试。再说我也没想到她会被这奇寒反噬。师父,她与那些人,究竟有何渊源?”
      夏先生轻叹一口气,“我本来不想告诉你,既然你已猜到这节……雪儿的娘,与他们师出同门。雪儿的内力,应该与他们一脉。只是你岳母当年叛离,她母女又生得十分相似,我怕她给他们认出来。”
      “可是,如果没有内功心法,这丫头就算不被他们加害,也活不长啊。”
      夏剑客举目望天,难道真是命该如此,躲也躲不过?“你有何打算?”
      玉堂摇摇头,“你连他们是谁都不肯告诉我,叫我怎么打算啊。我就布了个疑阵,叫他们以为是我们逼出的掌力,至少暂时不会疑心雪儿。”
      “你确定他们还没有留意到她?”
      “留意是留意了的,不过,邓车掳劫她,却只扔在候府当粗使丫头,花冲似乎也只是贪图她的容貌。如果怀疑她,他们不会止于如此。师父,她那寒气到底是什么呀?那伙人是什么来历?”
      “你真要知道?”
      玉堂点头。
      “也罢,既然躲无可躲,我索性跟你说个明白。不知你这几年在江湖行走,可曾听说过斜月谷。”
      “略有耳闻,好像与武林关系不大。”
      “你那岳母云裳以前便是谷中弟子。”
      “云裳?你说我岳母便是你一直在找的云裳?”
      夏剑客点点头,苦笑道:“可怜我找了她这么多年,直到她死了才知道她就在我眼前。”
      “那你知道揽月阁是怎么被破的了么?”
      “你说呢?”
      “是齐叔叔。”
      “不错。你师伯花了十年为斜月谷建成的揽月阁,竟被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女子一举参破,叫你师伯......”先生说到这里忽然一滞,顿了顿方道:“叫你师伯郁郁而终,而我也足足闷了十七年啊。”
      “那我岳母为什么要破它呢?”
      “为了救赋雪儿。”夏玉奇梳理了一下往事,接着道:“揽月阁中供奉着他们的开山祖师,斜月莲心居士的舍利。莲心居士是四百年前的一个奇女子,没人知道她的出身、师承,甚至姓氏,只因她住在斜月谷,人都称之为斜月莲心。她虽然是个武学奇才,武林中却少有人知。倒是医界,稍有头脸的人物,无人不知斜月谷,概因莲心居士一生广收弟子,潜心医病救人之故。当世神医,有药王之称的百草婆婆你该是听说过,她便是斜月一脉。”
      “花容?”
      “嗯。”
      “传说莲心女侠坐化时一百二十岁,仍貌如少女。火化后,遗舍利一枚,其状如冰雪,乃世间奇寒之物,说是凝着她的毕生功力,一直被斜月谷历代谷主奉为至宝。上任谷主与你师公交情甚笃,他年老时,想要建造揽月阁供奉莲心舍利。你师公懒散,便把这差使给了我师兄、你师伯。我亲眼见他耗尽心血设计建造揽月阁,建成之时,老谷主已然仙去,新谷主大约是个女子的原故,极信占卜,高阁哪日何时放最后一块砖,都要算上一卦。传闻她命中最忌一个酉字,是以选徒任人,都要避开八字中有酉字的。谁知你岳母诞下雪儿,八字竟是酉年酉月酉日酉时。那谷主也是信的痴了,忌心无可化解,最后竟不惜对一个婴儿下手。你岳母拼命护着,可惜雪儿还是中了谷主一指。那时她还在襁褓之中,这一指足以要了她性命。你中过他们的掌法,那烈火焚身的滋味如何?”
      “痛不欲生。”
      “大约云娘子是派中之人,能用本派内力护着女儿,可惜谷主功力深厚,这一指,她始终化解不了,许是爱女心切,最后竟孤注一掷,偷取莲心舍利化解雪儿体内热毒。怪就怪在,雪儿那时还是个婴儿,竟能消受得了这等奇寒,不但没死,现今更长成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你说奇也不奇。”
      “若不是谷主下毒手,雪儿也不会有这等遭遇,难道真是运道使然?”
      “许是吧。这些年我在找云裳,他们肯定也没闲着。一者,谷中圣物总要找回,二者,那谷主也忌怕雪儿不死。你岳母遭害,怕就是他们干的。只是,他们没再来找雪儿和你岳父的麻烦,我很是想不通。唯一的可能,是他们根本不知道雪儿还活着,并且长大成人了。我让你们离开,就是怕给他们看到雪儿,这丫头能活到现在,不容易啊。”
      “我总算知道为什么她能有那么深的内力了。一者,她幼时岳母要贯内力与她驱寒,二者,这些年,她时刻对抗舍利奇寒,只怕吃饭睡觉都在吐纳呢。”也终于明白她那饭量何以直逼大肚汉了,耗损大呀。
      “可惜她娘过世,她又忘了内功心法,想偏安一隅竟不能够。难道这就是宿命?”
      “额,那个师父,”白玉堂趁着师父满怀惆怅,试着开口道:“我与雪儿还没相认,您能先别告诉她么?”
      “什么?”夏先生一听怒起,梆的一声给了五爷个爆栗,喝道:“死小子,你果然有悔婚的心思。”喝得玉堂打了个哆嗦,连里屋梦中的雪儿也不由一抖。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斜月照莲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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