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南牢设公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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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在高天，万籁俱静
窗外是婆娑的树影，窗内是梦中的娇颜。
白玉堂坐在赋雪的床边，默默的注视着她，时不时的用一块绢帕为她擦擦唇边的垂涎。笑意挂在眼角，不管怎么样，她现在就在自己身边，虽然一腔子的情意无可宣泄，至少伊人看得见摸得着。抬手拂上她粉嫩的脸颊，爱意融融的抚摸着。不意间，看到一滴珠泪自那长长的睫毛下渗出，顺着她柔和的面部曲线，滚至耳际。什么事让你这般伤感呢？
渐渐的，那小脸变红了，嘴也越发的扁了，泪复涌出，呼吸也急促起来。
玉堂皱了皱眉，这是魇着了吗。伸手去摇她，想将她叫醒，谁知那丫头睡的死，摇了几摇都没摇醒，表情却变得更加夸张，到后来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一哭，反倒睁开了眼睛，看到玉堂，呆了一呆，复又闭上眼定了定神，惊魂方定，睁开眼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道：“幸亏是梦，可急死我了。”
“梦见什么了哭成这样。”
“梦见钦差来了，拿了大人，还说我刁奴诬告，把我又送回那狼窝了。”说完顿了顿，似是在回忆梦境，良久，方回到现实中来。问玉堂：“五哥，你怎么在这儿，是你送我回来的？”
“嗯。”
“现在什么时辰了，你一直没走么？”
“不是，才来的。我怕你夜里腿疼睡不好，过来瞧瞧。结果就看到你做恶梦。”
给他一说，赋雪倒真觉得腿疼了，咧了咧嘴，一时恼起白玉堂来。“都是你害的。”
“你讲不讲理啊，展昭射的你倒怪起我来。”
“谁让你点我穴，叫我话都说不出来，可不得白擎着让人射。”
白玉堂自知理亏，也不和她强辩，问她：“做恶梦，是不是心里不踏实啊。还是为了堂审的事么？”
赋雪点了点头，忧心忡忡道“五哥，我心里没着落，很怕时间来不及。”
玉堂拍了拍她的手，宽慰道：“别怕，有五哥呢。别说钦差还没来，就算来了，哥哥也有法子让他传不了旨。再说，纵然大人奈何不了庞昱，他也休想再把你抢回去，除非断了我白玉堂这口气。”
这话让赋雪听了心中一动，前夜他舍命回护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想来，他是个有诺必诚的人，既这么说，自然也会这么做。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却燃起了一股无名火，有种很想骂人的感觉，想也没想，脱口说道：“拜托你不要动不动就拼命好不好。你死了一了百了，我找谁去？你以为你死了就算对得起我了么？”
这话一出口，别说白玉堂，齐赋雪自己都愣了。怎么说出这么幽怨的话来，我跟他很熟么？困惑的挠了挠头，硬着头皮道：“哦，你不是还欠我八个月嘛。”
“呵，是这样啊。放心吧，还不完我不敢死。我可不想死了还要给人念道”。
见白玉堂脸上有些失落，赋雪又后悔补了这一句，显得自己很没心肝的样子。清了清嗓子又道：“我……我其实是希望你……和大家都能平安。该死的只有那个庞昱，我不想再有人为了那个败类丧命。唉，这案子现在实在是……”
“你安心养伤，案子的事你就别操心了，有我们呢。那厮已经恶贯满盈，怎会没有恶报，那不是太没天理了。”
赋雪听这话却垂了头，一审过后，她的信心受到了打击，丧气道：“没天理的事还少么？好像颜姐姐，那么温柔善良，却连尸骨都不知道去哪里找。多少良家子弟死在那恶人手里，拿他有办法么？”
玉堂闻言凝了眉，一抹怒意现于颊上，切齿道：“丫头你记着，天理昭彰，报应不爽。这厮的恶行既给我知道了，他便上了无常的薄子，如果大人动不了他，你五哥就是天理!”
白玉堂的表情带着肃杀之气，言语又是字字铿锵，赋雪一时被那杀气震慑，竟怔在当场。
这时韩彰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该走了老五。”
“嗯，知道了。”玉堂扬声应了。
赋雪方回过神来，“你要出去？”
“嗯。”
这时候出去，做的肯定是高来轻走的勾当，他前夜内外都受了伤，也不知道好了多少，赋雪有些担忧，想要嘱咐两句，又怕给他泄了气，显得自己小瞧了他，便道：“你说过这八个月会一直陪着我的，可要快去快回，回来晚了我要延期的啊。”
玉堂一笑，“小心眼!明早就回来了，睡觉总不要我陪吧。”话刚出口便觉失言，睡觉这个词实在是太容易产生歧义了，果见赋雪低了头，一时气氛尴尬。
因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玉堂便自怀里摸出两颗药丸，放在赋雪手上，咽了口吐沫道：“哦，先生给的，说是吃了能镇痛，也能睡得踏实些。我走了，你歇着吧。”
“这早晚的，你们要去哪儿？”赋雪忍不住问他。
玉堂没想瞒她，笑道“我去见钦差，劝他走的慢些。”
赋雪扑哧一笑，“钦差的脾气都大，你可要好好的劝，别太孔武了。”
“放心吧，俺温柔着呢。”言罢呲着小白牙一笑，见雪儿亦捂着嘴吃吃的笑，说不出的可人，一时心痒手痒，便曲指在她额上敲了一下。
赋雪哎哟一声便要抓他，他却已出了房门。摸着被他敲过的地方，丫头心中漾起一阵暖意，想着他离开时的笑靥，颊上不觉带了一抹殷红醉卧在秋日梦里……
府内书房。
包公伏案看卷，听到脚步声响，抬头看，见是公孙策面色沉沉的走了进来，便问道：“还是没有尸亲？”
公孙默然点了点头。
“蒋义士那里，可有回复？”
“有。那些粮米未在本地出赃，只是到底运往何处还要细查。”
“只怕时间来不及了。”
“韩白二位义士已启程去阻滞，不知道能拖多久。粮米的事，指望不上，尸亲的事也只能撞，如今只有在这些劳工身上动动脑子了。只是，便坐实了是强征民力，也不是死罪啊。”言罢一声长叹，说不出的落寞。
包公来到窗前，举目望着天上亏月，深吸了一口气，坦然道：“先生不必如此沮丧。你我来此，原是要救民于水火，而今所带赈粮既放，已然活人无数，何必耿耿于庞贼一案。贼人奸险，我此行仓促间几受其害，然，狠辣如斯，却终未得逞，倒叫我得了众位侠士相助，这岂不是天意？而今，莫说咱们还有一线曙光，便是奈何不了庞贼，总还能处置个把鼠窃。这身官衣，包拯穿一天，便要为百姓做一天事，穿一个时辰，便做一个时辰，管他钦差何时到来呢。”言罢拍了拍公孙的肩，“你陪我。”
公孙听了很受鼓舞，抖起精神，点了点头。
包公心慰一笑，道：“吩咐升堂，我要夜审庞府刁奴，地点，就在死囚牢。带上你做的刑具。”
陈州南牢。
这里关的都是死囚。时至仲秋，离秋决的日子越发近了。早就判了的，扒着手指算日子，也有那刚判了的，望着黑黢黢的屋顶，呆柯柯发着愣。
牢门的铁锁链哐啷啷一阵响，几个闲得无聊又豁达些的死囚便向外张望起来，猜测着又会送进个什么倒霉蛋来。
随着二层门被打开，谜底揭晓，原来是几个衙役抬来了椅案，还有两人抬着一个炭火盆。一条长汉捧了个大个的铁熨斗，再细看，那熨斗的底面却不是平的，上面皆是寸许长的垂珠圆头钉儿。囚犯们没见过这刑具，看着新鲜，有一个小个子就朝对面的牢房里喊道：“秀才，他们又弄来新刑具了。”对面牢里却全无动静。小个子便问那长汉：“差爷，这东西叫个什么呀。”
长汉道：“名字好听着呢，便叫作杏花雨。”
“怎么取这么个好听的名儿。”
长汉一笑，“我先时也纳闷，后来知道怎么使了才明白的。瞧见这有钉的一面没有，烧红了，往犯人肉厚的地方扎着烫，烫完了，只见落红点点，可不就跟杏花雨似的。”他这边微笑着侃侃而谈，那问的小个子却唬的连连吐舌，同牢的一人便骂道：“娘的，这些个狗官，什么折磨人的法子都能想得出来。不知是哪个兄弟有福气给他们伺侯了。”
长汉闻言走到牢边，看了看说话之人，那人不甚高大，是个方脸，眉宇间倒有些英雄气概，似条汉子，便道：“这位老兄，这官，可未必都是狗官，受刑的，也未必都是你的兄弟啊。”
那人哈哈一笑，冲着牢里其他人道：“这位官爷说，官，未必都是狗官呢。”官爷二字特地拉长了说，强调出来，这话就明显是在骂人了，话音一落，牢里的其他人便哄笑起来，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长汉也不动怒，慢条斯理道：“没见过是吧，今天就让你们长长见识。”又对那方面汉子道：“看好了，说不定，你还能活着出去呢。”
那汉子轻蔑一笑，道：“活着出去？老子犯的可是造反，十恶不赦，谁敢放老子出去!”
这时又一条凶神般的大汉衣着官服走进，接口道：“没瞧出来，你还是条硬汉呢。”
那方面汉子回道：“老子也就是不怕死，要说骨头硬，这牢里，还没一个比得过秀才的。”
长汉第二次听人说秀才，忍不住透过木栅栏去看那瘫坐在草铺上的一堆瘦骨。蓬乱的头发下，隐约现出那刀砍斧凿般棱角分明的脸。
这时那方面汉子又道“不是俺说的，你这刑具瞧着吓人，别人俺不敢说，咱们秀才绝对熬得住。”
“是么，看着文文弱弱的，有这么厉害？”
那人拍着身旁小个子的肩膀道：“人不可貌相，老子不说，你能瞧出俺这兄弟手上挂着四条人命么？”
凶汉闻言也走到牢边，道：“好小子，杀的是什么人？”
“反正不是好人!”
凶汉点了点头，又道：“你知道老子手上有多少条人命么？”
方面汉子闻言面现惊异，没想到这差官老爷居然谈这个，问道“多少？”
“老子以前就是赵大官人管不着的山大王，手上人命，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你信不信？”
方面汉子听了，神色一懔，脸上有了敬重，道：“想来大哥也是条好汉，怎地如今穿起了这身狗皮。”
“老子放下自在营生穿这身皮，不为别的，就为了一个官!”
长汉在一旁附和了一句：“一个不是狗官的官!”
方面汉有些疑惑：“值么？”
凶汉微微一笑：“兄弟，穷人被人欺负了，不能找山大王作主，山大王也不能让一方百姓安居乐业，这个官能，你说值不值。”
话音一落，众皆侧目，那草铺上的消瘦身躯亦微微一动。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南牢设公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