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3、黄蜂尾后针 ...
-
花郎峰地宫,五个斜月谷长老争分夺秒的把自身内力贯入白玉堂体内。花容一边输着内力,一边给玉堂讲解高深武学的法门。“雪儿,我五人的内力只是让你有对抗梅菲的可能,你不能通关的话,内力比着梅菲仍差着近一倍,想要取胜,就要有出奇制胜的法门。我这套打法你若能掌握,以这些内力胜她足矣。”
“婆婆,这么短的时间我怎么掌握的了您的招术。”
“招是死的,剑击无非劈刺点撩抹,赢的是时机,剑意既通,剑招算什么。要融通我的剑意,只消四个字……”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打断了花容的话。玉堂突然便觉得花容的内力一阵激荡,猛然睁眼,却见师父夏玉奇抱着满身血污的石青奔了进来。石青双目紧闭,气息微弱,左臂齐腕尽失,无力垂着,随着夏玉奇的走动左摇右晃,全无生机。花容只看了一眼便别过了头,大声道:“抱去隔壁!”随着二人离开,花容激荡的内力平复了下来,“记着四个字,心中无物。”
“婆婆……”玉堂忍了忍,终是忍不住道:“他是谁?”
“一个死人。”花容直视着冰床上的花公公,“不管他曾经是谁都已经不重要,你什么都不要管,心里只需装着你的剑意。”
“他活不成了?”玉堂血脉一张。
“我也死了!”花容断然道。“这里每一个人都死了,包括玉儿和你师父。”
感受着花容平静的内心,白玉堂终于明白,他的心里不可以再有一丝牵挂,所有的人,包括师父和娘子,他都没权力再去牵挂。
花容一手握着玉堂的手贯输内力,另一只手抽出一柄钝剑,那剑也不知道放了多久,剑穗的颜色都已经褪得看不出来,剑刃也已经锈蚀了。花容立起身道:“冲儿,用莲心剑法来打我。”
花冲咽了口吐沫,很不情愿的抽出自己的软剑,咬了咬牙,猱身而上,剑式清奇。
花容:“雪儿,看我剑招,领我剑意。”说话间钝剑已出,仍旧是质朴的打法,一撩一抹既钝且糙,却逼得花冲那精美剑招每每连半招都使不出来就不得已改招。若不是花容手下留情,五招内花冲就废了,这还是他娘只用了一支手呢!
“看得明白么?”
“您打出招来,我便明白,在用招之前,实在想不出这招式。”
“那是因为你总想着赢,要学会不用想。”
“不想?”
“不想。”说完这两个字,花容突然慢了下来,因这一慢,花冲一剑已刺到花容胸口,玉堂啊的一呼,下意识的便往后一扯花容。花冲也吓傻了,他和他娘打架,从来不用考虑会误伤他娘,因为不管怎么打,他连他娘的衣裳也挨不到。这回居然毫无征兆的刺到了,剑势哪里收得及。玉堂一扯之下见扯不及,不由挥手往斜侧一抖,花容的身体像是被抖动的手帕一样,先是往后一撤,接着向侧前方滑出,擦着花冲的剑躲过了一刺。玉堂花冲都吓出一身冷汗,花容却笑谓玉堂道:“你与人打架,想得出往前躲避吗?”
“这……”
“打斗时有没有这种经历,有时势将必死,却往往能化险为夷,但事后想来又后怕,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何能躲过那一劫,是不是?”
“是。”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但是何时为最快?一是内力强,速度会快,但最快的莫过于……”花容指指自己的脑袋,“不要想。冲儿,再来。”一边与花冲打,花容一边又道:“心中无物,方是化境入口。冲儿内力不济,拼全力和我打,所以每一招都形迹显明,你看仔细。”
玉堂静心观战,果然,花冲出招之前总有一瞬蓄势,蓄势之后的出招无非顺势而发。看了他几招后,玉堂试着在意念中出了一招截击,没想到与花容所出招式一模样,心下大喜,心中再次出招,竟又与花容不谋而合。若不是他的手被人拉着,都要拍手称快了。
花容停下了手,见玉堂满面喜色,不由面色一沉,“梅菲可不是花冲!”
“……”
“凭她的内力,就算你能看出她的形迹,也无法抢到她的前边。想要赢她,要逼她像打小夏二人一样,大拼内力。用力越猛,越要蓄势,动作会慢,也更容易显出形迹,你才有机会。倘若她只用半成内力,凭她的武功造诣与对莲心剑法的熟识,你全无胜算。”
“我怎么逼她大拼内力呢?”
“冲儿,用疾风旋。”花容吩咐一声,花冲立刻使招,人如风荷摇摆,剑若风卷八方,一股旋转的剑气以雷霆万钧之势袭向花容。玉堂不由心惊,如果使这招的是梅菲,凭她的内力,有什么东西不被卷进气旋。一时不知如何破解,看花容,那人却巍然不动,突然之间,匪夷所思的将抛剑而出,剑柄向前,那剑在花冲螺旋剑气的正中央刺进去,上下飘摇几下,最后奇迹般的穿透剑气打在花冲的前胸,花冲闷哼一声退了五步,玉堂的剑在一击之下被弹回,顺着花冲未消散的剑气旋转飞回。花容一伸手把剑拿定。看似排山倒海的一招,被花容轻松破解,自始至终,她甚至连脚都没动地方。“如果面对的是梅菲,就不是剑屁股朝前了。那时她躲又难躲,又不敢抓剑刃,只得用内力震退此剑,或是企图将之打飞。可是她自己的强大剑气像围墙一样包裹着你的剑,所以这剑不但不会飞走,还会顺着她的剑气飞回你手。”
玉堂几乎看呆了,做梦也想不到花容会抛剑破招,并且抛出去的剑还会自己再飞回来。只是心中有点疑惑:“破招妙绝,只是梅菲一定会用疾风旋吗?”
“这一招是我派武功中最难练最唬人的招式,连冲儿这么不喜欢练武的人都忍不住去练它,梅菲又怎么会例外。此一破法我从未在人前展示,所以梅菲一直把它当成自己最得意的剑招,她要一举杀你,必用此招。此招过后,她便知自己于招式上毫无优势,自然会欺你内力不足,改用大开大阖的打法,根你比拼内力。”
玉堂闭上眼睛,一面默然运功调合刚入体内的功力,一面思索着花容的打法。忽然一个清晰的碎裂声在耳畔响起,玉堂心头一震。那声音分明是冻裂钢板的声音,就在月前,他曾借寒热两功冻裂过石青别墅下的铁门,那声音记忆犹新。难道梅菲也……“婆婆,梅菲要进来了。”
花容皱眉,“刚刚那响是……”
“铁门被她冰裂了。”
花容闻之也是色变,五人为“雪儿”输内力正在紧要关口,此时梅菲若进来,“雪儿”固然内力不足,几个老姊妹和自己一样,寒印已消,凭着地宫寒床才挨过这几天,没有雪儿吸收内力,打不了几下就要被自己的内力灼烧,根本没多少战斗力。忙唤花冲道:“冲儿,来给你女儿输真气,我上去阻那贱人一阻。”
“娘!您没寒印呐。”
“撑一会儿算一会儿吧,快来给你女儿过内力!”
“我不,她不是我女儿!”
“还敢说不是!”
“本来就不是!”
“你……给你爹跪下!”
花冲火起,又不敢违逆花容,直挺挺跪在花公公尸前,“爹您在天有灵,麻烦告诉您媳妇儿,这丫头她不是我生的!”
“你……”花容气得发抖,长叹一声,撤了玉堂的手起身往外走去。
那叫花容做容容的郑姓长者便道:“冲儿,你留着内力何用?”
“我不能没内力,我要亲手为云儿报仇。”
“如果活都不活不下来,还谈什么报仇呢。”
“……”
“你的内力若能助雪儿剪除凶顽,与手刃仇人何异?”
“梅菲是该死,是可恶,可是还有一个人更可恶,但雪儿会杀他吗?雪儿能杀他吗?”花冲激愤道。
玉堂心中了然,花冲念念不忘的还是那个污辱云裳的男子,那是他与云裳悲剧的根源,可那是雪儿的生父。雪儿可以杀梅菲,如何能杀自己亲爹?想了一下道:“花冲,雪儿的手在我手中,只要你查出那人是谁,我保证绝不手软。”
听了玉堂的话,花冲警醒,是了,他是白玉堂,他不是齐赋雪,他可以杀的。“可是,你们如果有一天换回来……”
郑公公又道:“如果,如果,如能生才有果,这一劫躲不过,什么如?又什么果?”
花冲一怔,眉凝若瘤,眼中寒意渐起,忽一咬牙,“不管你是白玉堂还是齐赋雪,都要用这只手替我杀了那贼,否则我追去森罗殿也要向你讨要这笔帐!”猛得握住玉堂的手,将自己内力悉数送入。
“啪!”又是一声裂响,洞口铁门已岌岌可危。深在地宫的玉堂心境顿时激荡起来,那公公便道:“沉不下心,空得吾等内力。该来的躲也躲不过,何消多想。”
“是,晚辈明白。”玉堂深吸一口气定神运功,这时啪得又一声响。紧接着轰隆一声大响,也不知是倒塌还是爆破,接着轰轰砰砰又是一阵密集的声响。
“啊!煤灰又退出去了!”雪儿站在桌上一声大喊。
“怎么?”玉堂刚问一句,又听着砰砰一通大噪。“火器?”玉堂的眼一亮,“二哥他们!”
“没错,你四哥和二哥带着火器营挖地道进洞,在门口打了梅菲个措手不及。”花容笑哈哈的进来。看到花冲正为雪儿输内力,心慰一笑,“这才有个爹爹的样子。”
“她不是我女儿!要我说多少遍。”
“我说是就是!”花容劈手给了花冲一巴掌,又对玉堂道:“乖孙儿,别理你这臭爹。”说着拉住花冲的另一只手,透过花冲传内力给玉堂。
花冲先时不愤,此时感受着母亲的内力涌入自己体内又流向“雪儿”,看着母亲快愉的表情,心中竟生出种异样感觉,自己成了连接母亲与雪儿的纽带,三代人就这样连在了一起,彼此气息相通。这时再看“雪儿”,不觉间又多出一层亲近,仿佛她的身份已不止于“云裳女儿”,仿佛她的生命里真的有了自己的存在。而母亲的执著看上去也不像以前那么可恶了。
梅菲退出的寂静只持续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卷土重来之时又是暴风骤雨。
雪儿再一次叫嚷起来,“没人性呐!她拿那些练功弟子当人盾呢!四哥的火枪队怕是不顶用了。”话音刚落,二爷韩彰跑进地宫,“挡不住了,快跟我来。”
花容一点头,几个人拽着白玉堂的手脚五马分尸状的跟着韩彰就往外跑。
赋雪忙去隔壁叫夏玉奇,老夏抱起石青跟着后边,进了韩彰的地洞。突然提鼻子一闻,“鸡鸣五鼓返魂香?谁点的?”
赋雪在后边含着半颗地瓜似的含混道:“我点大,怕煤灰跟…跟进来…风,风向咋有点…不…对…捏?”扑通。
“都别喘气!”夏玉奇大喊一声,摇摇头,一手扛石青,一手捞到赋雪,拖死狗一样的拖着她跟着众人从地道离开。一出地道,所有人都大出一口气,洞口的柳青忙把洞口封死。“谁在里边点香!”
夏玉奇把赋雪扔向柳青,“快给她弄醒。这里是哪里?”
“峰后悬崖。”守在外边的徐庆道。“山峰是石质,好容易找到能打洞的土髓,只能通到这里了。”
“鸡鸣五鼓返魂香倒是能阻一阻梅菲,开始时她不敢进地道,过会儿怕有埋伏就更不敢进,一时半会儿找不来了。”夏玉奇舒了一口气,刚要为石青疗伤就听一声长啸传来,长啸过后便是梅菲的洪鸣:“花容!如果不想你的花郎被碎尸,就给我滚出来!”梅菲为了引出花容,竟要祸害花公公的尸体!
听到她的话,玉堂顿时感到花冲传来的内息一阵强烈的跌宕。“婆婆!”
花容平稳了一下气息道:“雪儿,你与那贱人交手,最忌心神荡漾,所以,不管她做什么,都不要听,不要想,心中唯有剑意。至于什么叫做心中无物,婆婆做给你看。”花容从花冲手里接过玉堂的手,将内息贯入。此时,峰前阔处梅菲的声音又响起,“好,你不应我,我先割花郎首!”空气中响起利刃劈空的声音,玉堂内力精纯,听得真真切切,花容的内息却平稳如镜湖之水,波澜不惊。
“我不信你听不见,哈哈,好一个美貌郎君,可惜已经身首异处!难得这张脸让你恋了这么多年,死都死了还放在寒床上不让它烂掉,逆天啊,我帮你顺遂天意,剁烂了他!”接着就是兵兵的剁冰声。
花冲霍然起身便要发作,却被花容一指点住,花容的内力依旧如大江入海,平静舒缓的汇入玉堂体内,风平浪静,万里无云。
玉堂终于被花容感染,心静如秋水寒潭,一心调息,再不管身外之物。不知何时,石青醒了过来,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看着玉堂,凝望良久,转而看顶着白玉堂那张脸的赋雪,没想到那丫头也在看他,一对上他的眼,目光立时就闪烁了起来,石青咂了一下嘴道:“青竹蛇儿口,黄蜂尾后针,二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
雪儿一听,脸上就有些挂不住,石青却不肯放过她,“你跟我哪儿那么大仇啊?就算有仇也不用跳崖引我上钩吧,万一我救不到你,死的多冤,别忘了一尸两命呐。”
“一尸两命?什么一尸两命?”花容冷不丁听到这句,惊道,“雪儿你有身孕啦?”
“咳咳咳咳!”玉堂一阵干咳,柳青身边的魏古良便道:“不会啦婆婆,他们又没圆房。仙人亲口说的。我问过我老公了,他说圆房就是做能让女人怀孕的事情。”
柳青:“咳咳咳咳咳……”
魏古良:“老公,你呛着了?咦?脸怎么变成紫的了?”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你不喜欢我……”
“谁说我不喜欢?”
“那你干么凶我?”
“我……我喜欢一个人才会去凶她。”
“真的?”
“真的!”
“嘻。”魏古良突然凶巴巴对柳青道:“你什么时候和我圆房!”
“咳咳咳咳……”
“没圆房么……”花容却没心思听他们两口子吵闹,因不知玉雪换魂难行周公之礼,凭白生出了些心事:看样子得给玉儿好好配点儿药了。
内力尽释后,花容缓缓把玉堂的手放到她儿子手里,花冲的内心却一点也没平静,仍旧为父亲尸首的事愤恨着。花容便道:“冲儿,益于事者,当行必行,若受制于身外之名、身外之辱,无异自戕。”
花冲痛苦的:“可是娘……我受不了。”
花容苦笑一声,“娘唯一没有教会的就是你了。”回身看向石青,落下清泪两行,“学的最好的是我的灿儿。”石青微笑看着花容,“当着我的面哭,我会变软弱的师父。”
花容抹把泪,“没了内力,心也会变软的呵。”此时才腾出手来为石青疗伤。花容一回归医者,就像变了一个人,专注的神态让人肃然起敬。“到底被什么蛰了手?”
赋雪咽了口吐沫,看情形,花容对石青的爱护远甚于花冲,这要是知道是我干的……
石青看着她噗嗤一笑,“要是连你也骗不过,怎么骗梅菲呢。”
赋雪羞红了脸,“你是说我比较好骗啊。”
“嗯,开始我也这么觉得,后来发现,其实我比你好骗。说你比我会骗更合适。”
听他揶揄,赋雪越发不好意思,石青又道:“还没说为什么这么恨我呢。”
“我怀疑,黑松林,行凶的是你。”
玉堂猛一抬头,“你知道了?”
赋雪:“这种事,你瞒我做什么?”
石青:“你怀疑我,就因为那个人是我剁的?”
赋雪点点头。
石青摇头叹息,“可我横看竖看,自己都不像那么下流的人啊。你怎么想的?”
“下流坯又不会在自己脸上写字。”赋雪瞄了一眼花冲,嘟着嘴道。“再说,你吃了我的冰魂引,却喊出了白玉堂,所以,我怀疑,怀疑……”
“怀疑我有龙阳之癖,把白玉堂的老婆当情敌?”
赋雪干笑,“可说,你怎么吃了那个还那样清醒?”
不等石青回答,花容昂然道:“因为他是唯一一个单凭意志就能克制冰魂引药性的人。”
赋雪玉堂:“啊!”
“要不怎么当卧底啊。”石青牛逼哄哄道。“哪能跟你那脓包师父似的,”说着学起夏玉奇憨憨的腔调:“你看,桃花都开了呵。”
夏玉奇:“……”
玉堂:“啥?”
赋雪:“噗!”
夏玉奇:“不许说!”
赋雪:“我保证不会告诉别人,你‘缝缝补补也也也也也都会。’哈哈哈哈。”
看着赋雪开怀的笑容,玉堂心中释然,她的心果然是宽。又看石青,那人却也在望他,玉堂便道:“行凶的如果不是你……”
赋雪接过话:“那就是另一个在场的人。”扭头看花冲,“说吧,怎么回事?”
花冲:“看我干嘛,我不过碰巧路过,见他从松林里出来罢了。我都想把雪儿嫁给石头了,又怎么会……”
赋雪:“那是谁?”
“那个被石青剁了的人。”玉堂闷声道。“可你为什么要毁了他的容貌。”
石青柔和的看着他,却没有回答。玉堂心中一动,目光转黯,“你是不想让我知道他是谁?”
石青点了点头。玉堂苦笑一声,心中所有的疑团顿时解开。那个人原本就是岛上的人,而岛上只有一个人失踪,他就是胡烈的弟弟,胡奇。胡烈强抢良人被我所废,胡奇为了给他哥报仇,杀了郭增娇父女仍不解恨,惹不起我,便对雪儿下了手。可怜雪儿原是因我逃婚才上的岛,却又因着白玉堂未婚妻的身份遭遇不测……玉堂感激的看向石青,他毁胡奇的容貌,只是不想增加我的痛苦罢了,却因此……看着他空垂的左腕,玉堂不知有多内疚,“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因为你注定活不过今天!”梅菲的到来,让石崖上的笑语温情倾刻消失。
“我奇怪你哪儿那么能吹。”夏玉奇懒懒道。“你命中最忌一个酉字,我们雪儿八字里却有四个酉,如果我是你,一定绕道走,还敢找上门?”
石青接道:“呵呵,她在襁褓里你都杀不了她,现在得了莲心内力,又得四位长者的全部功力,你怎么斗?”石青有心没提正为他疗伤的花容,好让梅菲以为花容仍功力满满。果然,听了他的话,梅菲的狂态收了许多。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花容是她心中抹不去的阴影。看看正为玉堂输内力的四位长老,梅菲怒道:“周师姐、王师姐、郑师兄、吴师兄,梅菲待你们不薄吧!”
那姓周的婆婆便道:“十七年前,我们怕你死了没人给续印,拉下老脸来求花师妹饶你一命,蒙你这些年看顾,以为从此相安无事,谁知道你竟把整个斜月谷捆在逆贼身上。我们死了,有什么脸面去见师父?”
“胜者王候败者寇,你怎么知道赵爵不能得势!那时,天下医馆便尽是斜月照春江了,我做这一切,难道不是为了斜月谷么。”
周婆婆道:“一将功成万骨枯,我们斜月谷当守的是医者本分,是仁心天下,不是野心天下。阿菲,收手吧。”
“她的野心会是开医馆?”花容冷笑道:“你先问问她,她的弟子里有个学医的吗!”
“彩石谷,萝衣洞,三十多个习医弟子命丧谁手?”石青满目憎恶。“你丧心病狂了!”
梅菲知道事败,再装不下去,目露凶光,“我先狂杀了你!”言罢执剑便刺石青。白玉堂啾的挡在石青面前,画影当的把她的剑打开,“我来同你算总账!”
梅菲一见是他,杀心顿起,见此处背峰面崖,十分狭窄,狂剑既出,躲无可躲,当下恶狠狠的便使出了必杀招式:疾风旋。
同样一招,使在梅菲手,远不是花冲那般光景。梅菲的气旋,不但有形而且有声,那般卷天席地的呼啸气势,叫已经见过此招的众人也不由心悸胆寒。白玉堂如花容一样傲然立在风口,等待着风眼现出的一线之机,突然,画影闪电般飞了出去,随着梅菲的一声惊呼,几个旋转后又回到玉堂手中,在梅菲惊魂未定之时,画影破空又至!
叮当不过几响,二人已经过手六招,梅菲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这个十几岁的女娃儿,眼中竟闪出些惊惧。
“哈哈哈哈,她怕了!”花容得意洋洋,“这就是你的宿命!还不束手就擒?”
梅菲却没那么好唬,初会的惊讶过后,心思电闪,很快就发现了女娃儿内力不足,当下改用起大开大合的打法,舍弃精美剑招,依仗内力优势,与玉堂硬拼起来。
花容不由一皱眉,在这么狭小的空间,这种硬拼打法其实更有利于梅菲。如果“雪儿”短时间内不能寻到梅菲的破绽,时间长了,定会输于内力。
梅菲却没有觉得自己占到多大便宜,虽说她内力强劲,但是每一出招,似乎都被那女娃儿料中,十几招下来,招招如此,没讨到半点便宜,心下急切寻找对策,这一分神,立时被女娃儿占到了先机,竟被他强攻了三招,梅菲心念一动,哼,我难道不能让你分神?刚下招式一变,使出个凤尾乱点,一时剑气如雨,斑斑点点朝玉堂铺撒过来。玉堂自顾挡拨躲闪,不想那剑气就有那么几点飞向了花容与赋雪,石青眼急手快,一把扯倒花容,花容一倒,剑气直接打到了他自己身上。石青忍痛咬牙,一声都没吱,再看赋雪,早被蒋平护住,蒋平是腿上中剑,已经痛的跪到地上,却也是咬着牙没出一声。夏玉奇立时站到了最前面,防备梅菲再袭。
那边梅菲却没得到半分便宜,因分心去打赋雪,玉堂又占先机,这三招逼得梅菲手忙脚乱,不得已又是靠大力掌风才缓和了一下。
看看全无优势的玉堂,石青皱了一下眉,突然谓蒋平道:“你一天喜欢扮道士,有卦具没有?”
蒋平呲牙一笑:“怎么,石兄要占卜?”便在囊中摸出两把卦签儿来。魏古良看见,凑上来道:“王爷,我认得这个,你是要算卦吗?”
石青:“是啊,我看她们二人打架,一时难分输赢,不如占上一占。你来替她们抽签可好?”
魏古良应道:“好啊。”说着自一把签里抽了一张,石青道:“那个打架的大娘也爱占卜,不如你说给她听,你抽了个什么?”
魏古良道:“是一根长棍棍压在四根短棍棍上。这是什么意思?”(沐祥:猥亵男童?青:……)
石青:“这是艮卦,代表山。”
“就像这里的山?”
“没错。”
赋雪:“主何吉凶?”
石青:“要知吉凶,还要再抽一签。”
赋雪:“我来我来!”当下从另一把签中也抽了一根。学着小魏的说法道:“是两根长棍棍压着两根短棍棍。何解?”(沐祥:4P吧。赋雪:……)
蒋平:“是巽卦,代表风。这两签合在一起,叫做山风蛊卦。此卦乃败相。谷主事败,合该此卦。”
梅菲怒道:“焉知败的不是你们,石青,你处心积虑十六年,今日正应此卦。”
石青大笑,“梅菲,亏你日卜一卦,岂不知山风蛊是盛极而衰之象吗?石青微末之人,甘于人下,何盛之有?就是与你对打的齐赋雪,何尝兴盛过?此卦对的是谁,还用说吗?”
梅菲不再做声,专心打斗。
蒋平眼珠乱转,捋了下狗油胡道:“蛊卦爻象如推磨,顺当为福反为祸。如果谷主没有倒行逆施,也不见得就败啊。”
石青冷哼一声,“太平盛世勾番做乱,顺耶逆耶?”
蒋平:“自然是逆。”
“一个十六岁的女孩该是何样?”
蒋平:“花样华年,青春正盛。”
石青:“让一个少女凋零于花季,是顺是逆!”
蒋平:“这……”
“还有比这更逆天的吗!”石青一声厉喝,竟让梅菲通身一震,剑意一时慌了,险象环生。
赋雪明白了二人的用意,正是要用卦象打击梅菲的信念。凑上来问道:“既然说顺为福反为祸,要是谷主逆天,应着这卦,该是什么祸事?”
石青:“此卦山在上,风在下,你觉得呢?”
“我想不出。”
“哼哼哼,”石青笑得阴冷,带着森森寒气又道:“山在上,风在下,合该坠谷听风,死无葬身之地!”几个字像是来自远古的诅咒,霎时冰透了梅菲的四肢百骸。“死无葬身之地”正是她十七年前在花容面前立下的重誓,“谷内成规不破不更,有讳此誓,死无葬身之地”。这么多年,她一直小心谨慎不敢讳规,今朝,她先是一急之下杀了沐妍,此后更变本加厉的抓来一众弟子为她阻挡蒋平韩彰的火石雷弹,如今连谷内长老都不肯放过,成规早破了个七七八八。她生性好卜,也信卜,石青这一卜,卜掉了她的气焰,也卜掉了她最后的信心。梅菲像是被阴魂锁定,目中惊恐万分,一时心神大乱,玉堂看准时机,一脚将之踢翻,挥剑便砍,梅菲连滚带爬的起来,却又听到小妍娇弱弱的声音,“坠谷听风,死无葬身之地,梅菲,快拿命来啊。”
梅菲胆寒手抖,剑当的一声被玉堂磕飞,一时玉堂的剑光如绵绵细雨,铺天盖地的撒来,人也好像一下子变成一百个,从四面八方向她围来,突然又好像变成了沐妍的模样,胸口带着那朵刺目的血玫瑰……
“啊——”梅菲大叫起来,疯了一样的挥掌四处去打,玉堂早已停了手,立在那里看着狂魔乱舞的梅菲。崖边草木被她的掌风击的四处飞旋,而梅菲看到这些草木又像是见了鬼一样的乱拍乱打,一边打一边还乱喊,“我梅家有极贵之象,我不会败我不会败我不会败!走开,走开,我不会败……”
“我不走,我是来向你索命的,拿命来我就走。”花冲操着小妍的声音,继续刺激着疯魔了的梅菲。
花容冷笑,“极贵之象?梅络连太后也当了,你还要怎么贵?物极必反,盛极而衰,你败定了!”
“白家一十七口,今日便来向你索命!”白玉堂一声大喝,纵入圈中,掌掌断筋,拳拳到肉。
“还有彩石谷三十一条性命!替明儿打她!”齐赋雪亦咬牙喊道。喊是这样喊,她却没胆再看梅菲血肉模糊的样子。回过头来,才发现石青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地洞口开着,难道回峰内了?他伤的那么重,跑去干嘛?
许是对石青怀着愧疚吧,赋雪对他犹为关心,下意识的跳进洞中。不想洞里漆黑,一时又后悔了。这时身后亮起了火光,回头看时,花冲也下来了。“你做什么去?”
“去整整我爹的遗体,怕娘看见了受不了。你呢?”
“太血腥了,受不了,去看看石青。不知他去哪儿了。”
“说不定去看梅络。”
“他那么厌恶她,怎么会?”
“刚才那时候,他必须厌恶她。”
“什么意思?”
“因为梅络的禀性,也因为石青需要梅络的帮助。”
“你是说,石青料定梅络会帮他?”
“不然他为什么不打死梅络?他说半死不活的梅络更有用,你没听见?”
赋雪懵了。
花冲笑笑又道:“我一直以为石青不了解梅络,其实他远比任何人都了解她。至少,我就不敢把宝押在这个女人身上。”
“石青打伤了她诶。”
“哼哼,梅络就是这种女人,她不在意你是不是对不起她,只在意你喜不喜欢她。对付背叛她的人,梅络的心狠手辣比梅菲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前提是这个人爱过她。如果这个人不爱她,她死都不会服气,无论如何,她都要让这个人活下来,直到败倒在她的裙下。如果石青爱过她又舍弃她,他在梅络心中一钱不值,又怎么会帮他呢?”
“所以石青装做无比讨厌梅络,才能获得梅络的帮助?”
这时二人已经出了地洞,花冲捂上她的眼,“最好别看我爹,”扶她走出老远才放开手,“他们在那儿,你自己看吧。”
秘道口前的凄草上,梅络躺在那里动了动,望向了蹒跚走近的石青。
“邓车……他们……从,没上过我的床。”梅络努力的发声,每说一节都有血水在口中溢出,梅菲的一掌,足以要了她的性命。
石青蹲在她身旁,轻轻为她擦着血。
梅络又道:“头发、胡子,我故意……摆在床……”声音还是细不可闻,却又努力的说道:“他们……没碰过我,我是想看……你……生气……”
“别说了。”石青打断了她。“就算他们与你有过什么又怎样,我是唯一一个让你舍命的男人。”
梅络眼中有了欣慰,突然想到什么,急切道:“生儿……生儿他……”
“他是我们的儿子。”
“你信……”
“从没怀疑过。”
“你……到底哪句是真……”
“这句就是真。生儿很像我原来的样子。”
梅络迷茫的眨了下眼,似乎想明白了什么,“蓝湛,也不是你本名吧。”
“不是。蓝湛和石青一样,按衣裳的颜色随意取的。”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石青点点头,“我叫白金堂。”
三字一出,赋雪脑子嗡的一声,白金堂,他叫白金堂,他居然是五哥的亲哥哥!他没死?我干了什么呀。
梅络也呆住,“怎么可能……你……你被刺……”
“刺我的是明岫。她剑上涂了花婆婆给的毒药,沾上它人就像死了一样。梅菲走了以后,婆婆救我脱险,给我易容成与赵爵七成相似的样子,又教我武功……”
“你假充蓝湛,凭着那容貌……”
“凭着那容貌,你和梅菲立时决定把我收为己用。为赵爵做替身。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已经是第二次易容了。”
梅络惨然一笑,“……你是白金堂,你……怎么可能爱上我……”
金堂的手指轻柔的抚在她脸上,“你知不知道,逼自己不去爱你,有多辛苦?”
梅络的凄然之色立时被喜悦代替,“你是说……”因为喜悦,梅的脸上泛起红润,“你说过要娶我,也是假的么?”
金堂点点头。
梅络神彩淡了淡,少时目中生出些希冀又道:“如果不是白……会娶我吗?”
白金堂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梅络再一次笑得像个含羞少女,“不骗我?”
“不骗。”
“抱……抱我。”梅络艰难的抬起一只手。
金堂面带微笑,俯身抱她,就在二人相拥之时,梅络的另一只手上,突然多出了一把利刃,趁着相拥之机,断然刺入了白金堂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