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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身正影何斜 ...

  •   包公见他认了,和气了些,问道“我且问你,那周氏现在何处?”

      石全听到大人问周氏,脸上现出了些许慌乱和忧心,叩头哀切道:“大人,此事全因小人图谋于她,害死赵大也是小人的主意,青娘够苦的了,求大人笔下超生。”言罢又是叩头不止。

      “她若无辜,自会还她公道,若罪无可恕,求告也是惘然。”

      石全闻言,目光一滞,随即闪烁起来,他的眼睛本来和石头一样美,只因透着阴狠才显浑浊,而今,因心思全在周青娘身上,目中含情,竟是风情万种。几许闪烁,那目光忽然变得异常坚定,抬眼看着包公道:“石全有死而已,青娘的下落,是再不能告诉大人的。”

      包公眉头一皱,“你多年养尊处优,这堂上的刑具岂是你能承受的,那时再招,岂不苦楚。”

      石全微微一笑,垂目道:“石全承受的起,大人用刑就是。”

      包公摇了摇头,便欲掷筹子,忽闻堂下鼓响,忙唤人询问,衙役来禀,说是周青娘投案。

      堂上众人都是一诧,石全既惊又急,待周氏袅袅娜娜走上堂来更是痛心疾首,话从口中出来却又极其温柔“你来这里作什么?”

      周青娘生得温婉秀丽,若不是案子明了,单看她的外貌,没有人会相信她已过手两条人命。赵大死后,她在衙门报备了便搬了出去。她对赵大深恶痛绝,一天也不想在他家里多呆。石全给她准备了一个小院,两个仆从,深居简出,只待日子久了,没了风声便搬去石家。

      石全在衙门里有几个相与的,打听得赵大杀人案发,知会了她。她极怕,幸得石全每日安慰。因为总泡在她这儿,赋雪那几日才总也见不着石全。那日石全出去买东西,一去不回,仆人出去寻,也不知道问了谁,回来说是押着去定州了,周氏慌了,左思右想,再想不到是被石头打,只道是案发,心便灰了。她与石全相恋日久,石全待她温存体贴,与赵大乃是天壤之别,若不是这分眷恋,也不至于走上不归之路。既是料到案发,如何还能置身事外。叫仆从雇了车马,便奔了定州。

      此时进得堂来,见到一身是血的石全,心里便有了份坚定。她行至石全身侧跪了,道声“大人,尸龟是罪妇叫石全去寻的,我因累年被赵大欺侮,不堪虐待,便生了害他之心。这方子是罪妇打听来的,不关石全的事。他是赵大死了才知道此系剧毒。求大人开恩,给他条生路。”

      石全声带哽咽,“你胡说什么。”

      青娘却道:“全哥,青娘得你一载眷顾,死也值了,如何再叫你为我搭上性命。”

      石全泪水涌出:“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能活了么?他们有乌盆为证,就是赵大害死的那个冤魂,你我房中之话,他全听到了。”

      青娘闻言身子一震,半晌方道:“如此,便是天意了。我们的事,怕是触怒了上天吧。”

      “什么天意!”齐赋雪才像是被触怒了,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接上了周青娘的话茬,“上天要是没瞎眼就该让有情人终成眷属。要是大宋律允许你把赵大休了,哪来这些个波折。只许男人打老婆,不许女人休男人,这才没天理!”

      几句话把堂上的人都说愣,过了好一会,才见包大人擦了把汗道:“把齐赋雪轰出去!”早有衙役过来往外撵她。赋雪一边往外退还一边嚷:“石全你要是个男人就挺刑翻供,乌盆子不会画押,鬼不能当证人啊……”

      忽听包公大喝一声,“拿回来掌嘴!”

      可怜赋雪的小圆脸,掌完了嘴越发肥硕,再加上刚刚加厚的嘴唇,整个儿一香肠猪扒套餐,还是红烧的。赋雪郁闷的盯着掌刑的那位,不是说掌嘴么,怎么是用竹片儿打啊!

      石全感激的看了眼齐赋雪,道:“你这是何苦来的呢,便是我熬得过刑,青娘如何熬得过。我只恨当初舍不得让她受这牢狱之苦,拦了她不让她出首,自以为行事缜密,万无一失,不想暗室中竟有此魂。”

      不知怎么的,这会儿刘世昌到醒过神来了,道:“你俩房中之话,我只是听到一句半句的,还不怎么真。”

      “什么!”石全眼珠子都快瞪掉了,“你说你没听见?那你刚才……”

      刘世昌又被他喝住了,过了一会儿,才哆嗦着说:“是,是主薄大人叫,叫我这么说的。”

      石全扭头去看公孙策,那位仁兄赶紧不小心把笔掉到地上,低头拾笔去了。

      过了两天,张龙也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被调去当了牢头。刚上任没几天就听说男女牢都有犯人上吊自杀,张龙则又被撵去壮班干起了苦力。自杀的两个人由公孙主薄亲自验了,叫壮班的张龙带了三个人(好像一个挺高,一个挺凶,一个挺壮)抬出去埋了。

      因为石全畏罪自杀,又没有子嗣,石家的财产也不用分了,全过给了石头。赵大的财产判还给了刘世昌的家人。刘世昌舍不得妻儿老小,不肯投胎,被大人差人送回苏州去了。尤四喜判绞监候,狼外婆手一摊,谁让你贪财,掘那么多坟,众怒难犯啊。张三老汉和齐赋雪姑娘良民一双,积极提供破案线索,雪虽有小过,已惩不究,奖钱一贯,消肿药膏一瓶,回平安镇帮忙签收房产地契去了。

      这天马汉闲着没事想送齐赋雪去柳家庄,特来找公孙策请假,因想起当日公孙和大人的诡异笑容,便问个究竟。公孙策笑道:“尤四喜的供词中开始就把他东家撇清了,如果这供词是真的也就罢了,偏偏有伪,假口供维护的人,就算不是真凶,也有莫大关联呵。供词里那个收药的,就是石全摆好了想引我们入歧途的。只是他算不出还有个冤魂见过奸夫,我们因为知道那个人不是奸夫,没上当,才反过来怀疑石全的。”

      马汉听了直呼受益,之后告辞去收拾行囊。

      齐赋雪这时候正坐在宽敞的屋里盘点石头的财产,算盘打得山响。她本来是财会专业,到了大宋,谁会请个女人当账房,管账的女人一般是大户人家的主妇,要管也是自己家的账,偏她投到那么穷的齐家,本以为专业再无用处,谁想天上掉下个包青天,顺带捎来一大笔财产给了石头。她齐赋雪从一个豆腐店的打工妹一跃成为平安镇首富的首席账房,学徒变金领,那感觉,怎一个爽字了得。

      石头就坐在她对面,胳膊支在桌上,两手托着腮,静静的看着她。看着她的脸因为激动胀得发红,看着她的眼睛越瞪越圆,看着她的长睫毛不住的抖动,看着她的嘴巴,额,怎么,好像在吞口水,饿啦?

      石家的厨房很大,光是管做饭的妇人就有好几个。今天当班的李婶正在清点菜蔬,忽见新主人拿了个纸条走进来。

      石头进门向李婶一颔首,慌得李婶赶紧万福。石头把纸条递给李婶,春风一笑,便走了。

      李婶拿了纸条看,扎手扎脚的俩字儿,不认识。忙找管家,管家一瞧,道:“鸡腿。”

      “大清早的吃鸡腿?”

      “老爷要你就做呗。”管家摇摇头,心道这位爷在外面受了那么多苦,真不知道这些年吃过鸡腿没。他哪知道石头是给赋雪要的。

      大清早就见着鸡腿赋雪那是欣喜若狂。中午不想又见鸡腿感动的眼泪汪汪。谁知晚上还是鸡腿不由得粉面带霜。第二天早上天爷啊咋仍是鸡腿啊,齐赋雪直接举头撞墙。

      抓狂啊。

      痛定思痛,齐赋雪把账本一合,写了一个星期的菜单子,让石头交给厨房。

      中午正等着吃大餐呢,小马哥来了。来就来吧,还一身出远门的打扮。出远门就出远门吧,叫着我干嘛?我不想去嫁那个眼啊!尤四喜,我好怀念你啊,快回来刨坟吧,让这大哥忙去呀。

      马汉进门一瞧这赋雪,那脸驴的,跟自己的马脸有得一拼了,还对自己爱搭不理,谁惹着她了这是?

      可巧李婶带人把饭菜摆上了,石头忙让马汉入席。(他要是知道马汉此行的目的,不知道还会不会这么热情)

      马汉也不客气,举箸刚要夹菜,只听外面一阵吵嚷。赋雪没心思吃饭,走出去瞧,迎面撞上了来回事的家奴石昌。

      石昌早知道这姑娘能当东家的家,一见是她便回道:“齐姑娘,好些个官差闯进来了。”

      马汉在屋里也听见了,忙起身出来问“什么官差?县里的?”

      “像是县里的,有两个没见过,似乎不是这地方的人。”

      齐赋雪问:“宋管家呢?”

      “正在前边支应呢。”石昌话音刚落,一队衙役便闯了进来,一个个如狼似虎,有的手里还拿着封条。石家的家丁则被挤到一域。

      马汉见领头的是县里的周捕头,是他熟识的,便上前打招呼。周头没想到马汉在这里,愣了愣,见马汉一身便装,随即脸上带笑,道:“哟,马爷,您怎么在这儿?”

      “哦,串门儿。周头儿,借一步说话。”

      周捕头上前两步,马汉低声问他:“石大官人是我相与的,这是怎么回事?”

      周捕头道:“马爷,您别管,这是定州的差派。”

      “包大人?”

      “不是,转运使去了定州,您在外面不知道吧。”周捕头朝随行一人呶呶嘴,那就是转运大人的人。

      马汉眉头一皱,转运使去定州他是知道的,不过是年节里摆样子体恤下情。怎么会差人下来平安镇封石头的家产呢?潜意识里觉得跟最近的案子有关,难道大人把上封得罪了?

      当即对齐赋雪道:“既然大官人不得闲,在下便告辞了。”话间偷偷冲赋雪挤了挤眼。低了头对周头儿说:“那我先回去了,别告诉他我是谁。”

      马汉抽身走,那边转运使的人拦了问,马汉谎称是会账的,周头也帮着说话,便放了行。

      赋雪一瞧马汉跑了,心道,好你个马汉,以前赶不来帮忙怨没赶上,今天赶上了你溜得到快。这时听周捕头道:“哪个是石头?”

      石头听不到自然不答,周头揪了石昌出来问,石昌指着石头道:“这就是我家主人。他听不到。”

      周头儿手执火签,道声拿下。立即便有衙役过来锁拿了石头。石头不明所以,看看赋雪,赋雪也是一脸茫然,眼见石头就被带走了,忙上前一步问周头:“这位差官,这是要把我们东家拿到哪儿去?”

      “定州。石家财产暂时查封,一应家人奴仆不得妄动,在此听候传唤。”

      这才刚刚把财产拿回来,就吃了几顿鸡腿,怎么说封就封了。石全以前不会还干过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儿吧。别栽到石头身上啊。想到这儿,赋雪忙道:“差爷,我们东家是个聋哑人,拿到哪儿也问不出话来,你得带上我。”

      “你是谁?”

      赋雪咽了口唾沫道“我是他的代言人。”

      定州大堂,赋雪来了好几次了,这是第一次感觉吉凶难测。堂上不再是虽然天天黑着脸,却总能让良民赋雪觉得心里踏实的包大人。这人的脸加上颔下的三缕长髯都保养的极好,一看就是个一惯养尊处优的人。那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这就是传说中的居心叵测吧。赋雪不敢久视,只看了一眼便低下了头。

      只听堂上叫:“石头。”

      赋雪忙道:“东家聋哑,不能回大人的话。大人有什么想要问的,可以问民女。”

      “你是谁?如何可以代他作答。”

      “民女齐赋雪,一直在东家那儿帮工,相处日久,东家的事,民女是知道一些的。”

      那位大人在堂上听了,蹙眉略一思索,点了点头,道“如此,我且问你,你要实话实说。你东家与定州太守可相识?”

      怎么会扯上定州太守,定州太守可不是包公嘛,赋雪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不知是何用意,问道:“不知大人说的可是现任太守包大人?”

      堂上道“正是”。

      “东家的官司是包大人审理的,是以认得。”

      堂上的语气忽然变得不耐烦,语带严厉“本官问你的是他二人乌盆案前可曾相识。”

      听这问话和语气,赋雪心里不由的一骇,潜意识里觉得事有不妥,这问题问得蹊跷呀。乌盆案是包公审的,分家案也是包公审的,这人到问石头在案前认不认得包公,赋雪不明所以,只得照直回答:“不认识。”

      大人一拍堂木,厉声道:“你一个小小的长工如何知道东家认得哪些人,敢就信口开合。来人,与我掌嘴!”

      这就掌嘴啊,赋雪的脑子直接短路了。喊道:“大人,石头当日第一次上堂,包大人问了半天不见他答,还是民女回明了才知道他是聋子。要是认得,怎会如此啊大人。”

      “便是如此,你敢保他二人不是逢场作戏!还敢胡言,左右,与我打。”

      齐赋雪彻底败了,这么说都行啊!在衙役冲过来挽住她手的时候,脑袋里终于有了点亮光,忽闪出四个大字:

      刑讯逼供!

      在板子打上前,赋雪嗷的一声叫道:“我招!”

      大人摆手叫衙役退后,问道:“你要招什么?”

      赋雪看了一眼石头,石头满眼都是惊骇,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赋雪差点被打。如果赋雪不在,挨打的就是他了吧。这个大人到底想干什么呢?猜不到,也不想猜,只知道,他想要他中意的口供,堂上有的是刑具,三木之下,何求不得!

      赋雪低头道:“村姑又蠢又笨,不知道大人想知道些什么,求大人给提个醒儿,也好做答。”

      那个官见她如此识趣,正中下怀,这到比审那哑巴容易多了。便在堂上道:“乌盆可是你东家携来定州?”

      明明是石头陪赋雪来交投乌盆,定州的案卷不可能不写,他却这么问,知道是诱供,赋雪只得点头道:“是。”

      “为何不投在本县却要投在定州?”

      因为乌盆说大人是清官?这种话说了也是白说。

      “因为石头认识包太守?”

      主审之人斜眼看了一下掌刑的衙役道:“你拿不准么?”

      赋雪连忙点头道:“拿得准,拿得准。”

      那个官,笑了。

      一诱一答,等到审完了,赋雪苦笑。一黑一白智谋用尽,四门神昼夜无歇,她与石头往来奔波才拔云见日的奇案,成了主审大人与人巧取豪夺案犯财产,捏造冤魂投案,冒认亲眷,甚而逼死人犯的贪污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身正影何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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